張旺
臺灣長榮海運超大型貨柜輪“長賜”號日前在駛過蘇伊士運河時,因為遭遇瞬間強風偏離航道而擱淺,“卡”住了這條連通歐亞非的重要水道。截至29日,運河堵塞已經持續(xù)近一周時間。不過,與發(fā)生在上世紀的“大堵塞”相比,此次事件只能算小巫見大巫。由于當時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爆發(fā)第三次中東戰(zhàn)爭,蘇伊士運河被埃及封鎖,14艘船被困在蘇伊士運河整整8年。
埃及開鑿運河的歷史非常久遠,而現代意義上溝通地中海與紅海的蘇伊士運河,則是在19世紀60年代完成的。1956年,埃及時任總統(tǒng)納賽爾將本來由英國人控制的蘇伊士運河國有化,禁止以色列船只通行,導致危機爆發(fā),英法聯合以色列入侵埃及,運河因此被關閉了大約5個月。然而,1967年,更大的危機發(fā)生了。
以色列自1948年宣布建國以來,就一直被周圍的阿拉伯國家所抵制,以阿雙方的民族對立情緒尖銳。到了上世紀60年代,在美蘇兩個超級大國卷入的背景下,以色列和阿拉伯國家沖突不斷。1967年,納賽爾聯合約旦和敘利亞,準備同以色列決一死戰(zhàn)。6月5日,以色列先發(fā)制人,幾乎出動全部空軍,對埃及等阿拉伯國家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突然襲擊,第三次中東戰(zhàn)爭爆發(fā)。在實施空襲后的半小時,以地面部隊向埃及西奈半島大舉進攻,到6月8日全殲了埃及的5個師,并一直挺進到蘇伊士運河東岸,西奈半島落入以軍之手。為避免運河為以色列所用,埃及索性一咬牙,下令無限期關閉蘇伊士運河,并在航段內多處鑿沉船只來封鎖航道,甚至還炸毀了一處橋梁以堵塞河道。此外,埃軍還在運河中布放了水雷。
無巧不巧的是,埃及封鎖運河時,正好有來自8個國家的15艘外籍商船正在通過運河,這些國家包括英國、聯邦德國、美國等。其中14艘船被迫停在蘇伊士運河最寬的部分——大苦湖,而美國商船“觀察者”號則不得不在往北12英里的提姆薩赫湖拋錨。起初船員們以為戰(zhàn)亂很快就會平息,戰(zhàn)爭也確實只持續(xù)了6天,但沒想到埃以雙方竟就此在運河兩岸陷入僵局。波蘭商船“雅加達”號的船長普羅斯庫爾尼基表示,拋錨后的第1個月感覺就跟度假似的,但第2個月就很艱難了,到第3個月底時,感覺糟透了。
好在3個月后,船員們終于被準許陸續(xù)撤離。不過為了保護船只以及貨物,各航運公司都派人登船進行看管,并定期輪換。船只的維護對船員來說是輕車熟路,除了基本的清潔和保養(yǎng),還可以時不時在大苦湖里“遛一遛船”,讓發(fā)動機處于工作狀態(tài)。但人不是機器。由于無處可去,且空閑時間較多,船員們需要給自己找點樂子。于是,1967年10月,除“觀察者”號外,所有14艘船的船員拋卻國籍的界限,在英國商船“墨蘭普斯”號上集合開會,決定組建“大苦湖協會”,以相互幫助。因為甲板上滿是沙子,他們幽默地將自己的船只稱為“黃色船隊”。
每艘船都有自己的特殊責任,比如波蘭貨船的作用相當于郵局,而喜歡踢足球的英國人負責舉辦比賽,地點就在“黃色船隊”中最大的英國商船“因弗卡吉爾港”號的甲板上。想游泳的可以去瑞典商船“基拉臘”號,想看電影的可以去保加利亞商船“瓦西里·列夫斯基”號。到了周日,想做禮拜的人可以登上聯邦德國“北風”號。1968年墨西哥城奧運會舉行時,他們甚至還舉辦了“大苦湖迷你奧運會”。
除了玩好,更得吃飽。日常船上的餐食用度除了就地取材外,埃及商人也會送來一些必需品。各船之間還發(fā)展出以貨易貨的體系。但隨著船上的燃料耗盡,冰箱無法制冷,物資逐漸緊張,再加上夾在運河兩岸埃軍和以軍槍炮之間難以保障安全,減少船員數量就顯得尤為必要。1969年,各艘船只靠近聚集成幾個群體,以進一步減少需要留在船上進行保養(yǎng)維護的船員,每3個月就會輪調在船上的船員。在1972年,最后一批滯留在海上的聯邦德國船員們終于能夠回家,一家挪威公司代替他們續(xù)行船只保養(yǎng)。
1973年,蘇伊士運河僵局開始出現轉機。為結束長期對峙給經濟與民生造成的影響,埃及發(fā)動第四次中東戰(zhàn)爭。在戰(zhàn)火中,被困的美國商船“非洲幽谷”號被擊沉。此次戰(zhàn)爭埃及雖沒能取得最終的軍事勝利,但卻讓以色列認識到阿拉伯國家與自己的實力差距正在縮小,只要雙方敵意不消,和平就永遠不會到來。最終經過國際斡旋,埃以兩國握手言和。同年10月,一項關于蘇伊士運河重開的國際協議達成。1974年,由美國牽頭,美英法海軍在蘇伊士運河清除水雷,為埃及部隊提供陸地和水上爆炸物清除方面的培訓和援助,并清理打撈沉船,為運河重開掃清障礙。1975年年初,關閉8年之久的蘇伊士運河終于再次開放。被困商船多數因為早已失去動力而由拖船拖走。兩艘聯邦德國船只則憑借自身動力成功抵達漢堡港。
對一些“黃色船隊”船員來說,在運河上被困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經歷之一。2019年,卡塔爾半島電視臺特別針對此次事件制作了一部紀錄片。該片制作人肯納維表示,“黃色船隊”的故事對現在依然具有重要意義,“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沖突的世界中,新聞里經常出現戰(zhàn)爭與苦難。但我們需要記住,人類是能夠和平合作的,不僅在日常的普通生活中,在困難的情況下也是如此”。▲
環(huán)球時報2021-0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