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毅輝,黃海建,陳志忠,江淑萍,陳小巖
肝血管瘤是血管源性良性腫瘤,占胎兒和新生兒肝腫瘤的60%,兒童肝腫瘤的15%[1]。傳統上發生于兒童的肝血管瘤被稱為嬰兒型血管內皮細胞瘤(infantile hepatic hemangioendothelioma, IHHE)。近年隨著人們對血管病變認識不斷深入,WHO(2010)消化系統腫瘤分類根據兒童肝血管瘤對GLUT1的免疫反應,將其分為肝嬰兒型血管瘤(hepatic infantile haemangioma, HIH)和伴毛細血管增生的肝血管畸形[2]。后者被國際脈管病變研究學會(the 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the Study of Vascular Anomalies, ISSVA)[3]認定為肝先天性血管瘤(hepatic congenital hemangioma, HCH)。其臨床罕見,目前國內尚無相關病例報道。本文現報道3例HCH并結合文獻對其臨床特點、病理特征、診斷和鑒別診斷等進行分析,旨在提高臨床和病理醫師對其的認識水平。
1.1 臨床資料收集2015年1月~2019年12月福建省立醫院存檔的3例HCH臨床和病理資料。3例HCH患兒中男嬰1例,女嬰2例,年齡27~226天,平均142天;均于妊娠晚期產前超聲檢查發現肝占位;產后均表現為腹部包塊、肝腫大,無黃疸、貧血、血小板減少、呼吸困難、心力衰竭和皮膚血管瘤。實驗室檢查均未見明顯異常。超聲示肝臟低回聲團塊,例2、3伴鈣化。例1、2影像學示肝母細胞瘤,例3 CT檢查示肝母細胞瘤,MRI示為IHHE。例2、3手術完整切除病變。例1行肝活檢,病理證實為HCH,術后2個月給予普萘洛爾治療,初始劑量為每天0.5 mg/kg,逐漸增加劑量至每天1 mg/kg維持(表1)。
1.2 方法標本均經10%中性福爾馬林固定,常規脫水,石蠟包埋,4 μm厚連續切片,HE染色,光鏡觀察。免疫組化染色采用EliVision法,抗體包括CD31、CD34、FⅧRAg、Fli-1、ERG、GLUT1、D2-40、Ki-67、CKpan,均購自福州邁新公司。
2.1 臨床特點例1為活檢標本,最大徑1.2 cm,切面灰褐色,質中。例2、3為手術切除標本,均為單發病變,腫瘤最大徑分別為13.1 cm和5.4 cm,無包膜,與肝組織分界尚清,切面呈灰白、灰褐色,海綿狀外觀,擠壓見暗褐色液體流出。例2伴囊性變,最大徑約4 cm。
2.2 病理檢查腫瘤由大量增生的血管內皮細胞構成,管腔大小不一,以薄壁小血管為主(圖1)。例1腫瘤細胞密集,呈實性排列伴裂隙狀血管形成(圖2)。例2、3局部腫瘤性血管呈海綿狀(圖3)。例2部分區域腫瘤形成乳頭狀結構突向血管腔(圖4)。腫瘤細胞無非典型性,細胞較肥胖,胞質弱嗜酸,核呈類圓形或胖梭形,核染色質細膩,偶可見小圓形核仁,核分裂象罕見。腫瘤中可見殘存的膽管和髓外造血。例1腫瘤細胞密度明顯高于例2、3,例2、3間質纖維組織不同程度增生伴黏液變性,并可見出血、機化和鈣化。
2.3 免疫表型瘤細胞CD31(圖5)、CD34、FⅧRAg、Fli-1、ERG均呈陽性,GLUT1(圖6)、D2-40均呈陰性,Ki-67增殖指數1%~5%。膽管上皮CKpan呈陽性。
2.4 隨訪3例患兒隨訪23~33個月,平均29個月。例2、3均無瘤生存,無腫瘤復發。例1患兒經藥物治療13個月后腫瘤體積縮小近90%。
長期以來,發生于兒童(尤其是嬰幼兒)的肝血管瘤被稱為IHHE。2007年Christison-Lagay等[4]為進行風險分層和管理,將嬰幼兒肝血管瘤分為局灶性、多灶性和彌漫性,并建立國際肝血管瘤登記處。2012年Kulungowski等[5]總結國際肝血管瘤登記的經驗,證實局灶性肝血管瘤在自然病史、臨床特征、影像學和病理學特征等方面均不同于多灶性和彌漫性肝血管瘤。多灶性和彌漫性肝血管瘤被認為是皮膚嬰兒型血管瘤的肝臟形式,被命名為HIH。局灶性肝血管瘤被發現是一組異質性病變,多表現為加速的退化,少數表現為病變持續存在,無進展或退化,作者認為前者為皮膚快速消退性先天性血管瘤(rapidaly involuting congenital hemangiomas, RICH)的肝臟形式,并推測后者可能是皮膚非消退性先天性血管瘤(non-involuting congenital hemangiomas, NICH)的肝臟形式。隨后ISSVA將局灶性肝血管瘤定義為HCH,并根據其自然病史分為RICH和NICH[3]。2018年美國兒童血液腫瘤學會(ASPHO)發布了《肝血管瘤(嬰兒性和先天性)評估和監測指導文件》[6]。

表1 3例肝先天性血管瘤的臨床資料

圖1 腫瘤性血管腔大小不一,以薄壁小血管為主 圖2 腫瘤細胞密集,呈實性排列伴裂隙狀血管形成 圖3 腫瘤性血管呈海綿狀,并可見殘存的膽管上皮 圖4 腫瘤形成乳頭狀結構突向血管腔,腔內可見髓外造血 圖5 瘤細胞CD31呈陽性,EliVision法 圖6 瘤細胞GLUT1呈陰性,EliVision法
HCH在子宮內增殖,多數于妊娠晚期行超聲檢查時被發現,部分見于妊娠中期,目前文獻報道最早于孕16周被發現[7]。RICH通常在出生前或出生時達到峰值,隨后進入消退期,常在13個月時體積縮小80%[6],而NICH則不消退并與嬰兒發育等比例增長[8]。本組例1在出生后第17個月腫瘤體積縮小近90%,符合RICH。例2、3因臨床懷疑肝母細胞瘤而行腫物切除,故無法通過觀察腫瘤消退進一步分型。
HCH占嬰兒肝血管瘤的40%~50%,具有平衡的性別分布。在臨床上常表現為腹部包塊、肝腫大或者無癥狀,15.3%的患兒伴皮膚血管瘤[5]。可出現血清AFP輕度增高,研究認為是由于腫瘤附近或內陷于腫瘤的肝細胞分泌AFP導致的[9]。嬰兒血清AFP存在生理性增高,如例1血清AFP達1 575 ng/mL,比成人明顯增高,但與該年齡段血清AFP水平相比,其仍在正常范圍內。
HCH超聲常表現為單發的低回聲團塊,因為出血、纖維化、鈣化和囊性變導致腫瘤內部回聲不均。超聲的異質性表現與鈣化聲像被認為是HCH的特征。當超聲無法明確診斷時建議進一步行MRI檢查。HCH在T1WI上與周邊正常肝組織相比,呈低信號,在T2WI上呈高信號,動態增強掃描動脈期病灶邊緣呈結節狀明顯強化,隨后逐漸向中心填充對比,中央總是存在斑片狀的低信號。
腫瘤直徑0.5~14 cm不等,剖面呈灰白、灰褐色。形態學表現為腫瘤性血管內皮增殖。增殖期腫瘤細胞密度高,以實性為主,消退期腫瘤細胞密度降低伴間質纖維組織增生和黏液變性,并且隨著病程的延長病灶中可見鈣化、囊性變、出血、血栓形成等繼發性改變,在本組中觀察到腫瘤細胞密度和增殖指數隨患兒年齡增大而降低。腫瘤性血管腔大小不一,以小血管為主,管腔不規則,管壁薄。血管內皮細胞肥胖,無非典型性。腫瘤中可見殘存的膽管,并可見髓外造血。免疫組化標記腫瘤細胞表達血管源性標志物,不表達GLUT1。
HCH需與發生于嬰兒尤其是新生兒的肝臟腫瘤鑒別:(1)HIH:好發于女性,病變為多灶性或彌漫性,常伴皮膚多發血管瘤,還可伴發消耗性甲狀腺功能減退。腫瘤自然病史分為增殖和消退兩個階段,通常在出生后數周至6個月才進入增殖階段,并且腫瘤消退比RICH緩慢,可長達數年。組織學形態與HCH有重疊,免疫組化標記腫瘤細胞表達GLUT1。(2)肝間葉性錯構瘤:是胎兒和新生兒常見腫瘤,男性略占優勢,多位于肝右葉,病變以囊性為主。腫瘤由扭曲的膽管和疏松、黏液變的間質成分構成,遺傳學上存在t(11;19)(q13;q13.4)易位。(3)肝母細胞瘤:是胎兒和新生兒最常見的肝臟原發性惡性腫瘤,以男性好發,血清AFP比同齡期嬰兒正常值顯著增高。診斷主要依賴于腫瘤性上皮成分,即類似于胚胎或胎兒肝細胞的上皮細胞。(4)肝轉移性神經母細胞瘤:神經母細胞瘤4S期患者主要轉移至肝臟,在出生后的2個月內發生時,易被誤診為HCH。患兒尿兒茶酚胺代謝產物香草扁桃酸增高,經仔細查找原發部位,并結合組織形態學特征,可資鑒別。(5)嬰兒絨毛膜癌:臨床罕見,腫瘤起源于胎盤,經血道轉移至嬰兒。肝臟為最常受累器官,易被誤診為肝血管瘤[10]。但患兒血清和尿液β-HCG顯著增高。鏡下見病變出血、壞死顯著,腫瘤細胞異型明顯,核分裂象易見,可見合體滋養細胞分化的多核腫瘤細胞。
目前,HCH的發病機制仍未闡明,腫瘤遺傳學研究較少,Miliaras等[11]在1例患有絨毛膜血管瘤和HCH的死嬰中發現染色體2q13和7p21.1缺失。Picard等[12]的研究表明,在RICH和NICH中胰島素樣生長因子-2(insulin-like growth factor-2, IGF-2)低表達,而血管內皮生長因子受體-1(vascular epide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1, VEGF-R1)高表達。這些研究僅限于個案報道,有待于積累更多的資料進行深入探討。
目前,尚無證據證明藥物治療可促進HCH消退[3]。RICH在患兒出生后不久就自行消退;NICH不會自發消退,并可與患兒生長呈等比例增長,因此病變大者或有動靜脈分流癥狀者需行外科手術切除。HCH總體預后良好,建議超聲監測HCH至少1年,初始間隔為2周,每次穩定評估后間隔增加2周,直到超聲連續2次顯示穩定的大小[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