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田雀

羅伊

秋收的時候，我回家幫忙打禾。長時間住在城市的高樓大廈里，一進入鄉村，踏上田野，我的心情便格外愉悅。

站在稻田中，我很快就與這金黃色的稻田融為一體。我揮舞著鐮刀，把掛著沉甸甸稻穗的稻子割倒，碼成一堆一堆的，收獲的喜悅讓我顧不得擦掉臉上的汗水。正當我陶醉在勞動中時，一陣清脆卻又急切的鳥鳴聲傳入耳中。我一抬頭，看到兩只田雀正站在離我不遠處的稻子上鳴叫，叫聲中透出幾分焦慮和恐慌。我順著它們的視線看，在不遠處的樹底下發現了一個鳥窩。兩只田雀被我嚇到了，飛得遠了一點，但叫聲更急切了。

我仔細打量這個美麗的“家”，它是用禾葉和稻穗編織成的，呈橢圓形，結實而漂亮。透過鳥窩小小的開口，我看到里面靜靜地躺著幾個拇指般大小的鳥蛋，我用手指碰了一下鳥蛋，還有余溫。這時，那兩只田雀的聲音變得尖厲起來，它們在我面前飛舞著，眼神中透著一股憤怒，似乎隨時準備飛過來和我拼命。我的心跳加快，田雀的叫聲激越而嘶啞，它們飛向我，卻又不敢靠近，眼神中盡是絕望。我拾起鳥窩，把它放到田埂邊的茅草堆上，兩只田雀也飛向那邊，叫聲低緩了些。我把茅草和禾稈扎在一起，固定好那個“家”。田雀飛遠了些，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我的手。安置好這一切后，我悄悄地遠離那里。田雀停止了鳴叫，但沒有立即進入喬遷的“新家”，而是飛到了附近的稻子上，大概是在觀望吧！田野再次回歸寧靜，但這片寧靜很快被此起彼伏的打谷機發出的轟鳴聲吞噬。

我站直身體，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高樓，它們已一步步逼近田野。城市越來越大，田野越來越小，動物們的活動區域一點點被蠶食，它們不得不一次次搬遷……

傍晚的時候，我再次來到田野。經過一天的收割，田野上的那片金黃早已消失，茅草堆上田雀的新家顯得孤零零的。我在田野邊站了好一會兒，終于看到有只田雀飛進了那個我為它們搬遷修整過的“家”，應該是我今天看到的那只田雀吧。它東張西望，小心翼翼，最終還是認可了這個“家”，落在了這個窩里，我長舒了口氣。離開這里之后，我回到縣城的學校，重復我三點一線的生活。

再次回到鄉下已經是一個月之后。一個月來，我一直牽掛著田雀一家。一到家我就奔向田野去看它們。此時的田野脫下了金黃的衣裳，顯現出大地赤裸的肌膚，只有一個個草垛堆在田邊，像田野孤獨的守望者。我走近那個“家”一看，悲傷涌上心頭，那里已經一片狼藉。應該是父親為了整理田埂，一把火點燃了田埂上的雜草。我能想象出枯草燃燒時的慘烈景象，還有田雀一家的掙扎，不知道那幾枚蛋最后怎么樣了……

站在田雀曾經安家的那個田埂上，我止不住地流淚。我自作聰明地把田雀的窩挪到了茅草堆上，最終卻毀了田雀一家。我懊惱著，為什么不為田雀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安家呢？秋風起，雜草燃燒后的灰燼飛向我的臉，迷了我的眼，我閉上眼睛，不敢再看這慘狀……

（指導老師 劉羅英）

簡 評

全文圍繞“我”邂逅田雀一家展開故事：開篇引人入勝，“我”為田雀拾窩、安家；既而田雀歸家；復而田雀再次失家。圍繞一個“家”展開故事，情節一波三折，作者的心情一再發生變化，引人共鳴。作者細細描繪弱小生命（田雀）在人類入侵面前的無助、慌張、戒備、渴望的神態和動作，極具畫面感。仔細品讀，能發現文章提出了一個深刻的問題：人類該怎樣與自然和諧共生。作者對這個問題是無解的，所以流下了眼淚，不敢看慘狀。作者奉上的是一次美好而有遺憾的邂逅，讀者邂逅的是一顆有愛有溫度的美麗心靈。

（余東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