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蘭室札記》佚失卷文稿(七頁)

章太炎

禮樂論

鄭氏有言曰：“幽厲衰微，禮樂之書，稍稍廢棄。”孔子曰：“吾自衛(wèi)反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謂當(dāng)時(shí)在者，而復(fù)重雜亂者也，惡能存其亡者乎？或曰：周之衰也，諸侯將逾法度，惡其害己，皆滅去其籍，故孔子時(shí)而多不具，余以經(jīng)禮三百，曲禮三千，及樂，仲尼論次時(shí)，故在其闕，在六國(guó)非素逸也。《傳》曰：“先王教士四術(shù)。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自獲麟以始，庠謝鄉(xiāng)校未毀，弟子猶講業(yè)，諸侯雖憎惎禮樂，各往往殘其書，然布在四方，得盡冣藪毀之？且大侯逾制度耳。陳鄭蕞爾國(guó)，俯首役大，僭擬終不可得，其遺簬當(dāng)有在者，正孔子時(shí)，禮樂不具邪？且夫滅去禮樂，必鉗其士口章也。周衰裂，冠冕者疇，孰如荊蠻？然且楚有倚相，吳有季子，琥琥荼荼，識(shí)先代之典故，屯諸腹，雨諸舌，密勿為后生說，其君猶不禁止，況乃齊晉之牧乎？當(dāng)是時(shí)，諸侯力政，長(zhǎng)蒙伐，尊韎韋，禮樂陵遲，衰微久矣，有國(guó)者惟蔑典故，不以其籍多少，直以為華山之博、番吾之跡耳。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獵者掘阱擭，張羅網(wǎng)，伺其不戒，捕之。無它，害人博也。精鼩之鼠，盜廩中白黑，得者殺之，不者即已。無他，害人淺也。且禮樂害諸侯少，必滅之者，是不惡狼刺羊，不忌蝮擊蝱，孰為之哉？然則孔子籑述，具可知也。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xiàn)不足故也。”(按：包注《論語》：“徵，成也，杞宋之君，不足以成也。”則徵非證也。)由是觀之，周之禮樂文獻(xiàn)足矣。晚近士大夫，澶漫為禮，摘僻為樂，觚竹漸益失次。孔子憂其紊也，輯航千黍百九十三國(guó)間，既識(shí)其老師及大史掌書府者，錄其故書，以校諸眾本，魚鱗差之，乃矢施之，授門人大予者，使作記傳，此猶不亡。豑其雜亂耳，其待存乎。惜乎六國(guó)以來，學(xué)校無鸧，禮樂既秕稗，商鞅之徒，又進(jìn)解垢，言其主懼，有順古義害己術(shù)者，于是稱今以嚙古，飾豕以亂象，人善其所私學(xué)，以非仲尼之所建立，諸侯聞之則亡已，廢其遺經(jīng)傳，故素積先生地能略識(shí)其字，如紅蠶緣枯桑，其繭不黃矣。及秦詣守尉，雜燒殆盡，漢興，購(gòu)求之，經(jīng)禮三百，亡其《冬官》，曲禮三千，裁有五十六耳。樂自爾滅，是六國(guó)藏壁中者也，其闕如是，非素逸也。難者曰：壁中盡古文，非后世所去也。仲尼藏之，故闕耳。曰：《書》百篇，見諸《序》，壁中裁四十五，即禮樂故闕，《書》故闕邪？故曰：草于周公，討于孔子，闕于六國(guó)，暨于漢，閭巷肇王跡，積功德數(shù)十年，澤洎百姓，天不愛其道，地不愛其寶，人人不愛其情，素王之郁菩，與《河圖》出也，幾乎若青禽之照夜也。

鄭說見《鄉(xiāng)飲酒》注，而《詩箋》論《南陔》等篇云：“孔子論《詩》，《雅》《頌》各得其所，時(shí)俱在耳，篇弟當(dāng)在。于此時(shí)遭戰(zhàn)國(guó)及秦之世而亡。”鄭箋《詩》在注《禮》后，則亦自駁其說矣。或曰：《商頌》十二篇，孔子時(shí)僅存其五，則《南陔》亦亡可知也。曰：異代之頌，非周之典禮，或孔子刪其七，不得以證笙詩之亡也。

今案：《商頌》刪七之說非也。《魯語》：“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頌》十二篇于周大師，以《那》為首。”韋引鄭司農(nóng)云：“自考父至孔子，又亡其七篇，故余五耳。”然則豈得謂孔子刪之？至《南陔》之有無，則自當(dāng)從《詩箋》。

《說文》：“氾，濫也。”“濫，氾也。”《爾雅·釋水》：“濫泉正出。正出，涌出也。”(李巡注《爾雅》云：“水泉從下上出曰涌泉。”涌之為上出，猶甬之為甬甬也。)據(jù)此，是氾、涌同義。其實(shí)氾、涌同字，即、甬亦同字也。蓋一倉(cāng)頡古文，一后出古文，猶炎風(fēng)之為融風(fēng)，火始炎炎之為火始庸庸，窆之為封，范之為蜂(《檀弓》云：“范則冠。”孔疏謂“蜂頭上有物似冠”，是蟲之名范，亦取于金也。)範(fàn)之為逢，炎聲之為熊也。甬本從，訓(xùn)“艸木華甬甬也”，訓(xùn)“嘾也，艸木之華未發(fā)函然”，故同字也。而《易林》“菡萏未華”，則菡亦與、甬同字。(菡聲母為，聲母為臽，又與氾濫二字聲母同。)《漢書音義》：“菡萏，豐盛之貌。”《景福殿賦》：“菡萏赩翕。”《說文》“”下云：“艸木盛也。”亦可證菡、萏、同字。而古鐘鼎有金甬、馬甬，亦謂盛飾，亦與菡萏同義，又可證、甬、菡同字。金甬語聲又同金，其義亦同。故江文通詩“金鋄(即之俗)映秋山”，《選》注鋄訓(xùn)馬飾也。《說文》：“，匘蓋也。讀若范。”范從聲，《說文》讀若含，則知范、亦同音含。是甬與雙聲兼疊韻，古作金甬，漢作金，所謂古今字。猶《易》之金鉉，《周禮》作，《禮經(jīng)》作扄也。(本王伯申說。)若《后漢·馬融傳·廣成頌》“揚(yáng)金而拖玉鑲”，《獨(dú)斷》“金者，馬冠也。”(此即《廣成頌》注引。)此則誤為，又從俗作，不可以通假論也。《獨(dú)斷》又云：“金鑁，形如緹亞。”此則形聲不誤也。又按《廣雅·釋詁一》：“甬，常也。”即《爾雅·釋詁》之“範(fàn)，常也”。《廣雅·釋詁二》：“敢，勇。”《四》：“敢，犯也。”是甬、犯聲義皆同。皆可為、甬同聲同字之證。(《春官·巾車》：“金路，鉤，樊纓九就。”后鄭注：“鉤，婁頷之鉤也。”麟按：頷即字，婁借為縷，系也，言系之鉤也。蓋在馬頭，不系則墮，然必系之于鉤者，取其牢也。鉤蓋又馬蓋下。或曰：婁借為鏤钖之鏤，鏤頷即金也。其前即為鏤钖，故《禮》注謂之當(dāng)盧，盧借為顱，言頭下之頷也。若《韓奕》之鉤膺，則傳訓(xùn)為樊纓，與《巾車》之鉤異。)

《獨(dú)斷》云：“金鋄者，馬冠也，上如五華形。”是正取華甬甬之義。(此《獨(dú)斷》，引見劉昭《續(xù)漢書志》。)

又按：《廣雅·釋詁一》，甬、扈皆訓(xùn)使也。《說文》扈，古文作，是從山聲也。甬、同訓(xùn)使，猶甬、同字也。

又按：《左傳》“閻職”，《史記》“閻”作“庸”，閻之通作庸，猶之通作甬也。

又按：《士婚禮》有裧，注：“裧，《周禮》謂之容。”

據(jù)庸之通閻，又知庸亦通菡萏。《周語》云：“服物昭庸，采飾顯明。文章比象，周旋序順。”顯明、比象、序順，皆平列字，是知昭庸亦平列字。菡萏與赩翕并舉，則與赩義亦近。赩即赫字，亦明也。故昭庸猶言昭明矣。《周語》又云：“以創(chuàng)制天下，自顯庸也。”亦同。又云：“明賢庸勛”，亦同。韋訓(xùn)為功，為用，皆非。王伯申云：“《周語》言昭庸顯明，又言顯融昭明，庸與融通。”今就其說申之。

吳彝釋文

瀕字說

《說文》：“瀕，水厓，人所賓附也，顰蹙不前而止。從頁從涉。”大徐符真切。“顰，涉水顰蹙也。”從瀕卑聲，大徐亦符真切。《易》“頻復(fù)”，本又作“嚬”，王弼、虞翻、侯果皆以頻蹙釋之，鄭作“卑”，陸云音同。晁以道云：“卑，古文也。今文作顰。”段氏《說文注》曰：“諸家作頻，省下卑。鄭作卑，省上頻。古字同音假借，則鄭作卑為是。諸家作頻，非。顰本在支韻，不在真韻也。自各書省作頻，又或作嚬。又《莊子》及《通俗文》假矉為顰，而古音不可復(fù)知。”(以上段說。)麟按：支真二部古音亦有通者。《書序》“王俾榮伯”，馬本“俾”作“辯”。《禮記》“立容辨卑”，辨即是卑，猶《書》“天閟毖我成功所”，閟即是毖也。《說文》“人所賓附”，按：賓，從也，見《書》馬注。俾亦訓(xùn)從，見《爾雅·釋詁》，則賓、俾聲義皆通。又《說文》古文玭作蠙，而螷亦云蚌屬，是玭、蠙、螷聲義同。《詩》“克順克比”，《樂記》引作“俾”，《廣雅》：“頻頻，比也。”頻即賓、俾之借，是頻、賓、俾、比，聲義皆同。據(jù)此則非但真支通，真支脂亦或可通矣。然則卑、頻并同，非有是非也。竊疑瀕、顰古本一字，莊、服作矉，即顰，亦即瀕也。大徐二字同切，同字明矣。許書若瓘與琨，鯇與鰥，摧與推，橋與榷，敲與搉，昆與掍，騽與驔，垚與堯，撝與抲，與進(jìn)，或二字同訓(xùn)，或說解小異，蓋古皆一字，由引申而為二義，小篆始分為兩字耳。此瀕本水厓，轉(zhuǎn)訓(xùn)瀕蹙，字又作顰矣。

《爾雅·釋器》：“錫謂之鈏。”錫、鈏聲義同。又“瓴甋謂之甓”，瓴甋疊韻。《詩·君子偕老》以“玉之瑱也，象之揥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韻。《說文》：“寔，止也。從宀是聲。”此字楚曾侯鐘作“寘”，從宀真聲。《周禮·小史》“帝系世”，杜注“帝，書亦或?yàn)榈臁保哉嬷еā＝印皠t賓、俾聲義皆通”下。

(又案：《周禮·封人》以絼牽牲入廟而歌舞之，則竟謂廌借為絼亦可，“作樂及殷”，即所謂歌舞郊廟，禮宜同也。)

《易·豫》“殷薦之上帝”，《釋文》“薦，或作廌，廌，獸名，非。”案：廌是古本存于王弼《易》耳。廌從豸聲，《周禮·地官·封人》“置其絼”，注云：“今時(shí)謂之雉。”是絼、雉得通，故下句云“與古者名同”也。此廌亦借為雉，《爾雅·釋詁》云：“雉，陳也。”是其義凡訓(xùn)陳，即可訓(xùn)薦。《左傳》“非薦陳之”是也。又《周禮釋文》：“絼，本又作纼。持忍反。”疏引《少儀》“牛則執(zhí)纼”，云“纼則絼之別名”，段茂堂、朱允倩皆謂纼、絼同字。(此亦支真通。)則豸、引聲可通。此廌借為“引之表儀”之“引”，引即陳也，陳亦薦也，亦可通。廌、薦義同形似，因而廌誤為薦，諸本皆然矣。(廌難解，薦易知，故淺人改竄。)

《秋官·序官·雉氏》注：“書雉或作夷。”段茂堂曰：“古音雉與夷同，是以《左傳》云：‘五雉，夷民者也。’呂后諱雉為野雞，野雞即雉之反音。楊雄賦‘辛雉’，即辛夷。”麟案：據(jù)此則雉，陳也，即夷，陳也。《儀禮》言“夷乎堂”，夷訓(xùn)尸，尸亦訓(xùn)陳也，皆與雉同也。而《神農(nóng)本草》辛夷作辛纼，纼即絼字，是知豸、廌、雉，皆與夷雙聲也。

又案：《爾雅·釋詁》：“引、薦，陳也。”具同訓(xùn)，接“《左傳》‘非薦陳之’是也”下。

又按，《孝經(jīng)·圣治》章疏：“冰上飛鳥，以其翼覆廌之。”《周本紀(jì)》“廌”作“薦”。此則邢疏之誤，與此不同。

又案：《白虎通》：“謚之為言引也。引列行之跡也。”以謚訓(xùn)引，知縊亦當(dāng)訓(xùn)引，或訓(xùn)纼，而阮云臺(tái)以雉經(jīng)為絼經(jīng)，洵不誣矣。

勞卦說

《易·說卦》：“坎，勞卦也。”案：《歸藏》坎名犖，犖蓋借為勞。(犖從勞省聲。)《說卦》本此為訓(xùn)。

與大兄書

大哥大人如見：前奏手書，度已察閱，比天氣精燥，想亦復(fù)加餐食，念念，思得小學(xué)數(shù)條，錄以就正。案：頌敦佩作，字不見《說文》，疑即乏古文。借為凡字，七部、八部通也。受矢者曰正，歫矢者曰乏，中字訓(xùn)矢著正(從朱氏)。故從作。正乏異物，而形則同也。乏與正相反，即與中相反，適用則為中用，乏絕斯為不中用矣。《詩》“發(fā)則有旟”，傳：“旟，揚(yáng)也。”案：借旟為舉，《說文》：“揚(yáng)，飛舉也。”不然，則取干旟之義。干即竿，發(fā)則有旟，即張平子賦所謂“朱鬕髽，植發(fā)如竿”也。此與揚(yáng)字形義亦近，且揚(yáng)從昜，昜從勿，雜帛為勿，勿本旟之同類也。《說文》：“酋，繹酒也。”案：繹乃聲訓(xùn)，正字當(dāng)作也。，久漬也，陳酒久漬糟，俗字作醳。《禮記》“舊澤之酒”是也。澤亦字。《國(guó)語》“厚味實(shí)昔毒”，又“毒之酋昔者”，昔亦字。非必昨之借也。因悟酋、同訓(xùn)，者繹也。故酋者抽也，皆有長(zhǎng)義。《詩》“似先公酋矣”，酋訓(xùn)終，亦與長(zhǎng)義近，非必傮之借也。《說文》：“酉，就也。”亦長(zhǎng)、終之義。酋、酉義近也，酋訓(xùn)長(zhǎng)，即得引申為酋長(zhǎng)，非必之借也。近世煤字，《說文》無。《呂覽·任數(shù)》：“煤炱入甑中。”案：《說文》：“墨，書墨也。”“炱，煙塵也。”作墨須煙塵，煙塵即煤，煤必是墨或字。故《呂覽》煤，他書或作墨。伯夷姓墨胎，即是墨炱。《石鼓文》“”，亦不見《說文》，即炱籀文。借為騃騃，騃，馬行也。余義鐘“飤訶舞”，飤即食，《說文》“飤，糧也”，食、飤實(shí)同字。引申食之，又引申食人，猶六、之、人一字也。《左傳》“繩息媯”，繩亦作譝，皆訓(xùn)美。案：《說文》無譝，當(dāng)為或字。《說文》：“，厚也。”轉(zhuǎn)訓(xùn)美。《詩》“文王烝哉”，烝字韓傳訓(xùn)美，亦借為也。厚為美，猶腆本訓(xùn)設(shè)膳腆腆多也。《詩》“蘧篨不殄”(即腆)，傳轉(zhuǎn)訓(xùn)善也。善美同意。譝息媯，言美息媯也。(繩亦借字。)《爾雅》：“餤，進(jìn)也。”舊注：“甘之進(jìn)也。”案：《說文》無餤，當(dāng)即啗字。啗者，進(jìn)食也。《漢書·王吉傳》：“吉婦取棗以啖吉。”借啖為啗。《史記·項(xiàng)羽紀(jì)》“拔劍切而啗之”，借啗為啖。是臽、炎聲通。故啗得從食炎聲。又《說文》“，食肉不猒也。”義亦相近。《易·說卦》“艮為黔喙之屬。”馬注：“肉食之獸。”此借黔為也。故鄭本“黔”作“黚”，與同部矣。淠，水名也。《詩》“淠彼涇舟”，借為濞，濞，水流疾也。水疾舟亦疾矣。“葦淠淠”，借為，，草木盛也。《詩》“有女如荼”“予所捋荼”，皆茅秀也。允倩以為借為藉，芀之屬，可裝以為藉，故即名藉。弟案：允倩說紆曲，不如竟借為葭也。葭與葦亦同類。艾，冰臺(tái)也，《爾雅》“頤、艾、育，養(yǎng)也”。艾即埶之借，即《詩》“福祿艾之”“保艾爾后”也。頤有期頤之訓(xùn)，故艾字《爾雅》又訓(xùn)長(zhǎng)也。(育亦訓(xùn)長(zhǎng)，艾為長(zhǎng)老，育為長(zhǎng)養(yǎng)，然古義同。)育有育子之訓(xùn)，如《說文》引《書》“教育子”，《史記》作“稺子”，故艾亦有少艾、幼艾之訓(xùn)也。允倩以少艾為外嬖之外，固非。而弟前以艾色蒼白，因謂老人發(fā)同色，故曰胡艾、少艾，亦蒼白引申，如后人所云慘綠少年。慘《說文》本字作黲，訓(xùn)青黑，青黑與蒼義近。皆未檢雅訓(xùn)也。陰，水南山北也。《秦風(fēng)》“陰靷鋈續(xù)”，即“揜軓”之合音，故傳以為訓(xùn)。《說文》“閒”，古文作“”，云外，古文月也。恒字古文亦作。允倩謂當(dāng)分為正篆，即“如月之恒”之恒，中亦月古文。又外，《說文》從夕卜，云：“卜尚平旦，于事，今夕卜，外矣。”朱言說解不憭。弟案：外蓋本月字，夕象月半見。卜非卜筮之卜，乃象月弦及矢形。閒、恒下作外，筆勢(shì)稍曲耳。外、月《六書音均表》皆在十五部，古無去聲，則外正讀月。至內(nèi)外則借為衛(wèi)，衛(wèi)必向外也。此說無據(jù)，愿舉經(jīng)訓(xùn)是正。威，《說文》訓(xùn)君姑，引《漢律》婦告威姑，從女戌聲。朱謂威儀是正訓(xùn)，從戊從，戊即矛古字，《汗簡(jiǎn)》古文戟字，矛戟皆有威可畏。君姑聲轉(zhuǎn)，故曰威姑。然則君舅何無言威舅者邪？且古鐘貝有“”字，即訓(xùn)姑，即威古文也。(阮云臺(tái)說。)豈君之借乎？朱徒以一列履部，一列泰部，遂謂不得諧聲，不知此猶致借為札，翠借為，厲通作戾，蹶通作掘也。何嫌戌威之隔乎？又惠字，《說文》古文作，案：無專鼎有字，即叀，古文從此也。又《說文》有，即餴。朱謂餴是訛字。案：古銘有，非訛也。又肁，《說文》從聿作肁，于義無取。伯據(jù)敦“嘉禮奠肈”，作。然虎彝肁作，皆從帇，可知《說文》有誤。(此說本允倩，而為之證據(jù)。)又《說文》，皆從血，段改從皿，允倩非之。案：魯侯簋從血，朱是段非也。又禮器之敦，前賢皆謂之借。案：古銘多有作者，蓋以皀，米一粒也，從敦省聲。本有正字，非引申于也。又告字，今皆從牛，允倩獨(dú)存從之說，案：古銘皆從牛，與《說文》合，朱非也。又石鼓有字，蓋繚籀文，《說文》或作療，鄭箋詩以“可以樂饑”為療饑。王伯申……(1)原文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