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刺治療輕度認知障礙臨床選穴情況分析

蘇萌，王盛春

山東第一醫科大學附屬省立醫院，濟南250021

輕度認知障礙（MCI）屬中醫“健忘”“呆病”等范疇，臨床表現以認知功能減退為主，患者日常生活能力無明顯下降。目前臨床治療MCI 以西藥為主，但患者服用藥物可能會出現胃腸道癥狀、精神癥狀等不良反應［1-2］。針刺療法可以疏通經脈，調整臟腑，使腦髓得以充養，進而改善認知功能，治療MCI安全性高、無不良反應且臨床療效確切［3-4］。然而，目前缺乏針刺治療MCI 的系統性針刺處方，針刺療法及選穴等多為醫者個人經驗所得，在指導臨床方面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筆者在整理相關文獻中發現，眾多針刺治療MCI 的處方在常用腧穴、部位、歸經、特定穴等方面有某些相似的特點，故基于數據挖掘技術對近十年針刺治療MCI的臨床研究類文獻進行深入分析并對臨床選穴情況進行總結，為臨床治療MCI提供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 文獻檢索方法 以“輕度認知障礙”和“針刺”為主題詞在中國知網、萬方數據知識服務平臺及維普中文期刊服務平臺進行文獻檢索，文獻收錄時間為2010年1月1日—2019年12月31日。

1.2 文獻納入和排除標準 納入標準：①針刺治療MCI 的臨床試驗及臨床療效觀察類文獻；②患者經中醫或西醫診斷標準被明確診斷為MCI；③治療方法以針刺為主，可以聯合其他治療方式如口服西藥或中藥、認知功能訓練、健康教育等；④文獻有明確記載的針刺處方；⑤文獻在國家正式期刊刊發。排除標準：①綜述、經驗總結、醫案分析類文獻；②不同數據庫重復納入及高度相似的文獻（僅選取1 篇）；③納入的認知障礙患者為癡呆或血管性癡呆等非MCI類的文獻。

1.3 文獻分析方法

1.3.1 數據錄入 提取納入文獻的有效信息，包括文章標題、發表年份、治療方法及針刺處方等，整理針刺處方中腧穴所在部位、歸經、特定穴屬性等，錄入Microsoft Excel2019軟件，建立數據庫。針對穴位名稱不統一的情況，參照《腧穴名稱與定位》（GBT12346-2006）中的腧穴名稱進行標準化處理。數據錄入采用一人錄入、雙人審校形式，以求準確。

1.3.2 統計學方法 運用Microsoft Excel2019軟件對數據進行分析，如各腧穴使用頻次，各部位和各經脈腧穴數目及使用頻次，特定穴使用頻次，不同治療方法使用頻次等。采用SPSS Statistics25.0軟件對高頻腧穴進行聚類分析，SPSS Modeler18.0軟件建立關聯性模型，用Apriori算法對高頻腧穴進行關聯規則分析。

2 結果

2.1 文獻納入概況 共篩選出符合條件的文獻69篇。納入文獻中有8 篇提供了辨證配穴，因此將主穴與各辨證配穴組合成處方，無配穴文獻提取主穴作為處方，共錄入針刺處方97條。

2.2 針刺選穴情況

2.2.1 腧穴使用頻次 錄入的針刺處方中共涉及穴位87 個，其中十四經穴80 個、經外奇穴3 個及頭針刺激區4 個，總使用頻次為800。使用頻次≥20 的腧穴共12個，占總使用頻次的62.13%，分別為百會（78）、四神聰（53）、風池（48）、神庭（48）、內關（44）、三陰交（43）、太溪（40）、豐隆（38）、太沖（35）、神門（25）、足三里（24）、水溝（21）。

2.2.2 腧穴所在部位 針刺治療MCI 選穴多集中于頭面部及下肢部，用穴個數達52 個、占總選穴的59.7%，腧穴使用頻次為584、占總頻次的73%。四肢部選穴中，以肘膝關節以下的腧穴居多，使用頻次達334、占90.76%。見表1。

表1 針刺治療MCI腧穴所在部位及具體穴位

2.2.3 腧穴歸經 針刺治療MCI所選腧穴涉及13條經絡，包括督脈、任脈及11條正經，手太陽經上沒有選穴。用穴頻次居前3位的經脈為督脈、足少陽經和足陽明經，督脈的用穴頻次及用穴個數皆居首位。見表2。

表2 針刺治療MCI腧穴歸經及具體穴位

2.2.4 特定穴使用情況 除郄穴外，特定穴在MCI 的治療中被普遍采用，占總用穴數量的63.22%（一個腧穴有多個特定穴屬性的僅計1次），其中交會穴、五輸穴和原穴使用頻次均大于120。見表3。

2.2.5 聚類分析結果 對使用頻次≥10 的23 個腧穴進行聚類分析。冰柱圖中得到6 個無效聚類群和4 個有效聚類群，4 個有效聚類群分別為中脘—血海—膈俞—本神—氣海—曲池—關元—合谷—印堂—足三里、懸鐘—神門、水溝—太沖—內關、三陰交—風池。見圖1。分析樹狀圖，將高頻腧穴簡單分為兩類，百會、四神聰為一類，其余腧穴為第二類。見圖2。

表3 針刺治療MCI腧穴的特定穴種類及具體穴位

圖1 高頻腧穴聚類分析冰柱圖

圖2 高頻腧穴聚類分析樹狀圖

2.2.6 關聯規則分析結果 對使用頻次≥10 的23個腧穴進行關聯規則分析，設置最小規則置信度85%、最低條件支持度30%、最大前項數為5 時，得到11條關聯規則（表4）。其中四神聰—百會的支持度和置信度最高，54.639%支持度表示有54.639%的納入處方均包含百會和四神聰兩個腧穴，94.340% 置信度指在含有四神聰的處方中有94.340%的可能同時出現百會。在兩個以上腧穴配伍中，三陰交、百會及風池同時出現的頻率最高。

2.3 治療方法 針刺治療MCI的方法多樣，如針藥并用、單純針刺、針刺結合認知功能訓練和針藥并用結合認知功能訓練等，以針藥并用最為常見。常用的西藥有尼莫地平、鹽酸多奈哌齊及奧拉西坦等。除自擬方外，常用中藥方劑為黃連溫膽湯。高壓氧及健康教育在針刺治療MCI中也有所應用。

表4 高頻腧穴關聯規則分析結果

3 討論

本研究基于數據挖掘技術對近十年針刺治療MCI的臨床研究類文獻進行分析并對臨床選穴情況進行總結，結果顯示，針刺療法使用頻次≥20 的腧穴共12 個，分別為百會、四神聰、風池、神庭、內關、三陰交、太溪、豐隆、太沖、神門、足三里、水溝。百會與神庭同屬督脈，與腦、心、腎關系密切。針刺百會、神庭共奏開竅醒腦、安神益智之功。針刺百會、神庭可以降低患者血清炎癥因子IL-6、TNF-α 水平，與改善認知功能密切相關［5］。四神聰為經外奇穴，《針灸資生經》記載其功能為“理頭風目眩，狂亂風癇”，刺之可清利頭目，開竅醒腦，治療神志病。四神聰位于與學習、記憶相關的大腦額葉和頂葉的投射區，故針刺該穴可以刺激大腦相應功能區，起到改善認知的作用［6］。風池為手足少陽、陽維之會，有清頭明目、通利官竅的作用。該穴位于枕骨大孔及延髓中樞的體表區域，接受刺激后可直接傳達至顱內，從而改善腦功能［7］。以上頭部四穴可以疏通頭部經絡，激發氣血，充養腦髓，為近部選穴，常作為針刺治療MCI 的主穴使用。內關是心包經的絡穴，因“心主二經”，歷代醫家主取心包經治療心經諸病［8-9］。《素問·五常政大論》載“神明之用發于心”，心神失養則神機失司，故取內關以益心安神。三陰交是足三陰經的交會穴，腎主藏精，封藏腎精可充實髓海；脾主運化，輸布水液而化濁祛痰；肝主疏泄，調暢氣血以行氣祛瘀。MCI 正是以腎虛為本，瘀血、痰濁為標［10］，故選用三陰交以補肝腎、運脾胃，標本兼顧治療MCI。太溪為腎經的腧穴，腎主骨、生髓，腦為髓之海、亦主神明［11］，故腎精不充則髓海空虛，神機失用，故選用太溪滋腎養髓。以上三穴可以調整心、肝、脾、腎的生理功能，屬遠端選穴，常作為針刺治療MCI的配穴。

本研究發現，針刺治療MCI腧穴歸經以督脈、足少陽經及足陽明經為主。此外，足太陽經用穴個數僅次于督脈，居第二位。依據腧穴的分經主治規律，治療神志病的經脈主要有任督二脈、足三陽經、手厥陰和手少陰經，同針刺治療MCI 的歸經分析結果較為一致。頭為諸陽之會，督脈、足三陽經循行均過頭部，其中督脈和足太陽經皆“入絡腦”且與腎相絡屬，諸經共奏升陽開竅、補腎健腦之功。足少陽膽經與足厥陰肝經相表里，有疏肝潛陽之效［12］；足陽明胃經與足太陰脾經相表里，蘊健脾化痰之力，進而發揮醒腦開竅的作用。針刺督脈及足三陽經穴可以明顯提高認知障礙患者的MoCA 評分，在臨床中廣為運用［13-14］。選穴部位以頭面部及下肢部尤其是膝關節以下為主。MCI 病位在腦，與腎、脾、肝等臟腑密切相關。綜合選穴歸經及部位而言，針刺治療MCI 選穴是近部選穴、遠部選穴同辨證、辨經論治相結合的體現。

在特定穴運用方面，我們發現，交會穴在MCI的治療中應用頻次最高。MCI 非一經一臟之病，故多用交會穴治療本經及交會經脈疾病，以一穴調多經、多臟腑。五輸穴中使用頻次最多的為合穴；取“合治內腑”之意，原穴主治“五臟六腑之有疾者也”，以上特定穴在歸經上均與腎、脾、肝、心等相關。可見針刺治療MCI 多選取交會穴、五輸穴、原穴等，意從整體出發，調整臟腑功能，進而改善認知。

綜合樹形圖及冰柱圖分析結果，我們得到兩大聚類群，百會、四神聰為一大類，是高頻腧穴的前兩位，可疏通腦絡、益智填髓，是治療MCI的要穴；余穴為第二大類，多作隨癥加減配穴使用。主要的聚類群包括：水溝—太沖—內關，開竅醒腦，安神定志；太溪—三陰交—風池，運脾化濁，益腎健腦；中脘—血海—膈俞—本神—氣海—曲池—關元—合谷—印堂—足三里，補氣活血，益精生髓。關聯規則分析顯示，四神聰—百會置信度最高，其次為四神聰—風池—百會、三陰交—風池—百會和神庭—內關—百會，以上6 穴相關性最強。可見針刺治療MCI 選穴以頭部取穴為主，注重臟腑辨證與辨經論治。

針刺治療MCI最常用的方法為針藥并用。相關Meta 分析發現，以針刺療法為主的綜合療法治療MCI 效果良好，優于單純使用藥物及認知功能訓練［15-16］；針藥并用相比單純藥物療法在MMSE 評分方面有顯著優勢；長期、持續的認知功能訓練能有效提高MCI患者認知功能。因此，在針刺治療MCI中，宜采用針刺為主的綜合療法，其中以針藥并用為首選干預手段，亦可同時加入認知功能訓練。

縱觀本次數據挖掘結果，針刺治療MCI 以頭部選穴為主，最常選用百會、四神聰這一穴對，主要選取督脈腧穴，注重調節腎、肝、脾等臟腑功能，治療方法上多采用針藥并用、針刺與康復療法并用等綜合療法。本研究亦存在一些不足，如納入文獻未行質量評估，可能影響結果客觀性；不同治療方法的療程和有效率未統計，無法深入評價；僅納入近十年國內臨床研究類文獻，內容較為局限等。今后仍需對相關文獻做進一步挖掘以評價不同針刺處方及治療方法的優劣，亦可通過開展多中心臨床試驗等進行療效驗證，共同促進針刺治療MCI系統方案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