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在《失樂園》中的形象：反叛的英雄和墮落的魔鬼

曹宸源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北京 100029）

一、介紹

約翰·彌爾頓是英國詩人和知識分子，曾在英聯邦國務委員會，在奧利弗·克倫威爾領導下擔任公務員。他以《失樂園》而聞名，這部作品被廣泛認為是英國最偉大的史詩。彌爾頓的《失樂園》中的撒旦是文學史上最具活力、最復雜的人物之一。要分析撒旦，關注彌爾頓是至關重要的?！妒穲@》講述大天使長撒旦因為反抗上帝的權威被打入地獄，他并沒有屈服，而是在地獄建起萬魔殿，商議推翻上帝的統治。為了復仇，他決定進入伊甸園，變成一條蛇引誘亞當和夏娃，他們受被撒旦附身的蛇的引誘，偷吃了上帝明令禁吃的知識樹上的果子。最終，亞當與夏娃被逐出了伊甸園，離開了樂園，這也是名稱失樂園的由來。撒旦形象的復雜性使其成為其中主要人物。與扁平人物不同，撒旦的立體性使其很難被定義為一個正面人物或是負面人物。他身上的反叛精神構成了他正面形象最有力的支點，像反抗君主制的彌爾頓一樣，其筆下的撒旦也反抗著上帝的強權，他堅韌，雖墮入地獄仍不改其志，在萬魔殿中鼓舞人心，最終在伊甸園達到了目的。同時，他是惡魔的本質也是不可忽視的一點。他沒有直接對抗上帝，而是以誘騙的形式侵擾無辜的人類。研究撒旦的形象已經成為重要的學術話題之一。

二、復雜的撒旦形象

彌爾頓的撒旦一直為評論家們所討論。他們中有些人為撒旦的英雄主義辯護。十九世紀，包括伯恩斯、雪萊、布萊克、波德萊爾和戈德溫在內的浪漫主義者將撒旦視為叛逆的英雄。（墨菲2）威廉·戈德溫曾聲稱：“撒旦為什么要反抗他的造物主？正如他自己告訴我們的那樣，這是因為他認為沒有足夠的理由來解釋等級和權力的極端不平等?！痹贚.Kouwenhoven的《撒旦作為失樂園的英雄》一書中，作者引用了許多浪漫主義者對撒旦的討論，他們認為撒旦是《失樂園》中叛逆的英雄。作者闡述了撒旦的自由意志和精神，認為“撒旦本來可能不是一個浪漫主義的英雄，但他在浪漫主義者眼中卻成了一個英雄?！保◣煳幕魷?4）20世紀，芭芭拉·勒瓦爾斯基在他的批評文本《失樂園》和《上帝的修辭學》中探討了一種獨特的撒旦英雄模式的文本建構文學形式?？死锼雇懈ァつ平栌昧巳R瓦爾斯基的概念，并指出彌爾頓以英雄的方式描繪了撒旦，盡管“他的行為和動機在道德上仍然是不好的”。（墨菲3）作者詳細闡述了“顯性敘事”和“文學語境”來說明他的陳述。

然而，反撒旦主義者持有不同的觀點?！秳撛煨孕揶o：彌爾頓的撒旦》，阿道夫希特勒和其他人提到“彌爾頓的撒旦是典型的煽動者。在我們這個時代的現實生活中，阿道夫·希特勒是最高的榜樣——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演說家?！弊髡呓又治隽巳龅┑男揶o手法，并將其與希特勒的埃普森進行了比較，說撒旦是“壓倒性的頑固和勇敢，但捍衛一個事業從一開始就固有的無望”（彌爾頓[諾頓評論版]1993年，616）。

在對彌爾頓的《撒旦》進行批評討論的歷史上，許多批評家認為撒旦要么是叛逆的英雄，要么是魔鬼。然而，撒旦是一個如此復雜的人物，很難簡單地將他分為英雄或魔鬼。由于人性本身是復雜的，善與惡可以在同一個人身上找到，撒旦通過文學創作可以成為反抗專制政府的叛逆英雄，同時也可以成為欺騙亞當夏娃的邪惡毒蛇。根據C.S.劉易斯的說法，“每首詩都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考慮——作為詩人要說的話和他創作的東西。從一個角度看，它是一種觀點和情感的表達；從另一個角度看，它是一種詞匯的組織，它的存在是為了在讀者中產生一種特定的模式化體驗”（《失樂園》：權威文本、來源和背景、批評）。從“詩人要說什么”的角度看，撒旦這兩個對立的形象有利于彌爾頓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情感。

三、撒旦的雙面形象

（一）撒旦的英雄形象

《失樂園》常被比作荷馬的《利亞德》。正如馬丁·穆勒所說，“因為在他的詩中，他比其他任何史詩都更接近《伊利亞特》。”?？死锼雇懈フf，“阿喀琉斯和撒旦動機的相似性將撒旦描繪成“一個在失敗面前不屈不撓的戰士……體現了最偉大史詩英雄的堅韌、決心、耐力和領導能力?！?。（墨菲2）撒旦被描繪成上帝專制力量的對手。他被上帝打敗后下了地獄。在地獄，撒旦做了一個著名的演講鼓勵他的同伴，這是非常鼓舞人心的，使部隊再次集結。撒旦的領導能力和毅力在那里得到了體現。正如里格特，G.H.所說，“撒旦和那些在絕望中同樣無畏的古代史詩一樣是英雄，他從不喪失勇氣，當他的部下在第一天的戰斗后感到沮喪和疲倦時，他鼓勵他們。他在開幕式上被定位為主要人物。除了史詩類型，他的角色變成了英雄?！袄寺髁x批評家如威廉·布萊克和拜倫勛爵認為撒旦確實是這部作品的英雄，尤其是當考慮到《失樂園》的第一和第二本書時。（考文霍溫15）一般來說，把撒旦當作英雄的人欣賞他的反抗和勇氣。他們相信撒旦是一個追求自由的生物，因為他決定反對上帝的統治。

（二）彌爾頓對自由的追求

彌爾頓是自由、人類選擇和自由意志的堅定支持者。他花了二十年時間寫政治手冊，提倡自由精神。在英國內戰中，他支持克倫威爾反對君主制，戰后被任命為外交事務拉丁文秘書。然而1660年查理二世成為國王，英國君主制恢復。彌爾頓和他的同志遭受迫害，許多人被殺。在這一時期，他創作了詩歌《失樂園》。我們可以想象，作為復辟時期君主制的有力反對者，彌爾頓十分失望。他把爭取自由和反對君主制的堅強意志插入了《失樂園》。自由意志是彌爾頓筆下撒旦扮演英雄的一個重要品質。

彌爾頓用其強烈的情感創作了撒旦，對自由的渴求，對君主復辟的憤怒，以及絕不妥協的精神。我們可以相信撒旦至少在一段時間之內是彌爾頓的化身。他借撒旦之口表明了自己的志向，“失卻了陣地算得什么？并非罄盡無望，遺存有：不可征壓之意志。永不服屈之勇氣，無休止之仇恨。不可摧折，不可勝計?！彼詮倪@個層面來講撒旦在進行伊甸園誘騙之前是作者的化身，他代表著作者反叛的意志和不屈的志向。

（三）撒旦的自由意志和宗教精神

彌爾頓創造撒旦是為了表達自己的自由意志和反抗君主制的精神，這被認為是撒旦英雄形象的根源。正如雪萊所言：“彌爾頓筆下的魔鬼作為一個道德存在遠遠高于他的上帝”，他堅持不懈地“不顧逆境和折磨”。上帝是“在毫無疑問的勝利的冰冷的安全中實施最可怕的報復的人?！毖┤R的結論是：“彌爾頓的詩本身包含了對這一體系的哲學反駁，這是一種奇怪而自然的對立面，它一直是主要的大眾支持。”

（四）撒旦的魔鬼形象

反撒旦的人認為撒旦本質上是魔鬼，因為七宗罪都可以在彌爾頓的撒旦身上找到。特別是，傲慢是七個中最致命的一個，這是撒旦魔鬼形象的有力證據。在第一冊中：

這條無間道的毒蛇；他就是那個詭計多端的人。

被嫉妒和復仇激起，被欺騙。

人類之母，他的驕傲是什么時候。

把他趕出了希夫恩。

(I.34-37)。

驕傲被認為是自6世紀教皇格里高利一世宣布以來最致命的罪過。(Kouwenhoven，34歲)是撒旦的驕傲讓他下了地獄。此外，人們認為嫉妒在撒旦的魔鬼形象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發起戰爭的部分原因是他嫉妒上帝，他還試圖引誘亞當和夏娃，部分原因是出于嫉妒。

（五）彌爾頓的宗教信仰和對資產階級的反思

約翰·彌爾頓是一位清教徒，他的宗教信仰將撒旦視為魔鬼。撒旦對抗全能的上帝，欺騙人類祖先。在這種情況下，正如王寅所說，“很難完全把撒旦描繪成英雄，這樣撒旦的魔鬼形象就會同時出現?！?王2)在“失樂園”中，撒旦有一個女兒Sin，他們還有一個兒子Death。(王2)“罪與死”中的人物是寓言：抽象觀念的人格化。撒旦的魔鬼形象也反映了革命的失敗。約翰·彌爾頓對英國資產階級感到失望，因為他們接受了國王的復職。正如孫中山所說，撒旦代表了英國資產階級，撒旦的魔鬼形象表達了彌爾頓對資產階級的不滿(孫中山63)。一些批評家，如C.S.劉易斯認為撒旦的行為在非常廣泛的意義上表明了他的無能，這與他的英雄主義相矛盾。(墨菲2)

四、結語

總而言之，有足夠的證據來支持撒旦的英雄形象和魔鬼形象?？紤]到“彌爾頓想說的話”、對自由的追求和反叛精神、宗教信仰以及對革命失敗的反思，這兩個看似對立的形象同時出現在撒旦身上并不矛盾。撒旦被塑造成一個叛逆的英雄和墮落的魔鬼，每一個形象都代表著彌爾頓不同的意圖。簡單的二分撒旦是善是惡十分困難。有時甚至評論一個人物，一個歷史事件都無法得出最終結論，評論一個文學形象更是難上加難。研究撒旦的神性和魔性，不意味著要一頭壓過另一頭而蓋棺定論，兩者是可以同時存在的。當《失樂園》中的撒旦被創造出來時，他不屬于彌爾頓，而是屬于所有讀過這部作品的人，研究現代人眼中的撒旦形象在當今社會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