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彈一星”精神：自力更生 自主創新

付麗莎

20世紀50年代開始，黨中央根據當時的國際形勢，為了保衛國家安全，維護世界和平，果斷地作出了獨立自主研制“兩彈一星”的戰略決策。在“一窮二白”、百廢待興的情況下，1964年，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1966年，我國第一顆裝有核彈頭的地地導彈飛行爆炸成功;1967年，我國第一顆氫彈空爆試驗成功;1970年，我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發射成功。在研制“兩彈一星”的過程中，不是沒有挫折，不是沒有汗水，但無數科技工作者咬緊牙關，克服了各種難以想象的艱難險阻，突破了一個又一個技術難關。在艱難的歲月里，中國人沒有低頭，而是用“兩彈一星”撐起了自己的和平盾牌，走出了一條自力更生、自主創新的國防之路。

1958年，在中朝邊境發生了一樁奇事。當時根據《朝鮮停戰協定》，駐扎在朝鮮西海岸的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二十兵團突然憑空消失，美國中央情報局緊急向白宮呈送了一份秘密報告。報告稱，這支兵團神秘失蹤去向不明，不僅在朝鮮境內找不到他們的蹤跡，在中國國內也沒有任何消息。

事實上，當時二十兵團全體戰士正坐在悶罐列車里一路西行，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一片荒涼的沙漠——中國內蒙古額濟納旗。在那里，二十兵團副司令員孫繼先將軍正等著他們。他們的新任務不是出征打仗，而是建設一個特殊的基地，即“二十基地”。幾個月之后，新疆羅布泊另一個基地，由張蘊鈺將軍負責的“二十一基地”也正式開始建設。

當時，新中國正面臨著巨大的危險。東北朝鮮戰爭、西南印度沖突、東南臺灣海峽危機，三者對中國形成鉗形包圍，美國更是在各種場合不斷放出要動用核武器制裁中國的威脅。毛澤東說，“在今天的世界上，我們要不受人家欺負，就不能沒有這個東西。”“這個東西”就是核武器。

“二十基地”和“二十一基地”分別是導彈試驗基地和核武器試驗基地，但是要發展核武器、導彈乃至人造地球衛星談何容易。當時的新中國“一窮二白”，百廢待興，毛澤東從蘇聯考察回來非常感慨，他說，“現在我們能造桌子椅子，能造茶碗茶壺，能種糧食，還能磨成面粉，還能造紙。但是一輛汽車、一架飛機、一輛坦克、一輛拖拉機都不能造。”剛剛從廢墟上站立起來的新中國，需要的是谷種和花籽、卡車和拖拉機，但敵人根本沒有給我們搞經濟建設的喘息之機。

就是在這樣腹背受敵的危難關頭，在各方面條件看起來都不具備的情況下，六年之后的1964年，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八年之后的1966年，我國第一顆裝有核彈頭的地地導彈飛行爆炸成功。九年之后的1967年，我國第一顆氫彈空爆試驗成功。12年之后的1970年，我國第一顆人造衛星發射成功。

1999年，黨中央表彰了為研制“兩彈一星”作出突出貢獻的科技專家23名，同時將“兩彈一星”精神概括為三個方面，24個字：熱愛祖國，無私奉獻;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大力協同，勇于登攀。

熱愛祖國? 無私奉獻

1950年8月29日，一百多名留美學者和學子乘坐“威爾遜總統號”輪船回國。當時新中國急需人才，周恩來總理通過電臺鄭重邀請在世界各國的海外留學生回國參加建設。

“兩彈一星”功勛科學家、中國航天之父錢學森就是歸國科學家之一，但他的歸國之路充滿艱辛。錢學森在美期間，拿了航空、數學兩個博士學位。他作為一個華人，參與過美國軍方的很多機密科研工作，其中就包括火箭的研究。

新中國成立之后，錢學森決定回國。臨走之前，他去拜訪了自己的一個朋友丹尼爾·金貝爾，金貝爾當時擔任美國海軍部副部長。聽說錢學森要回國，他馬上打電話給美國司法部，說了那句著名的話，“錢學森太有價值了，在任何情況下，他都抵得上五個師，我寧可斃了他，也不能放他回中國。”就這樣，錢學森被美國當局逮捕拘留，后來又被軟禁起來長達五年，他們全家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監聽、監視，信件都被一封一封拆開來看。直到1955年6月，錢學森想了一個辦法，他在香煙盒里放一封信，他的夫人蔣英用左手模仿小孩兒的筆跡，寫了信封，趁著去超市把信寄了出去。信中有這樣一段話：“被美國政府拘禁，今已五年。無一日、一時、一刻不思歸國參加偉大的建設。”

這封信先寄到比利時蔣英的妹妹那兒，再由她轉寄給錢學森在國內的父親，最終輾轉送到了周恩來總理的辦公桌上。在周總理的巧妙安排下，換回了錢學森。回國以后，陳賡大將問他，“中國人搞導彈行不行？”錢學森一聽急了，說，“中國人怎么不行？外國人能搞的，中國人不能搞？中國人比他們矮一截兒？”陳賡聽了高興極了，說，“就要你這句話。”

像錢學森一樣，在新中國的召喚下，義無反顧排除萬難回國的，有兩千五百多人。“兩彈一星”功勛科學家彭桓武早在新中國成立之前就回國了。有人問他為什么，他說，回國不需要理由，不回國才需要理由。對于他們來說，國外再優厚的條件也比不上“祖國”這兩個字，為了祖國，他們甘愿放棄前途，放棄專業，隱姓埋名幾十年。

同樣是“兩彈一星”功勛科學家的王淦昌就是這么做的。1961年，王淦昌從事的粒子物理研究成果直逼諾貝爾獎，但國家需要他轉行研究原子彈，54歲的王淦昌以身許國，并更名為王京，從國際物理學界消失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只留下一個信箱代號。孩子想爸爸了，問媽媽，“爸爸去哪兒了？”媽媽回答他，“你爸爸掉到信箱里了。”

前些年，一張拍攝于2012年5月的照片突然在網上瘋傳。照片中的老人帶著氧氣面罩，身上插滿管子，手握著鼠標在電腦之前工作。這位老人名叫林俊德，將軍、院士，參與了中國全部45次核試驗。在被診斷為膽管癌晚期之后，他為了工作放棄了手術。照片上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的頭已經支撐不住了，必須有人在后面扶著，但他堅持要整理電腦里的資料，因為里面幾萬個文件夾都是關系到國家利益的科技文件。老伴兒看他太累了，就說，“醫生想叫你休息會兒。”他說坐著休息。老伴兒說，“那坐著比躺著好嗎？”林俊德說，“對。躺下就起不來了。”

兩個小時之后，他實在撐不住了，醫護人員攙扶著他躺下，這一躺就再也沒能起來。

從錢學森到林俊德，愛國奉獻已經深入“兩彈一星”乃至全體中國科技工作者的骨髓，深深地烙印在中國人的民族性格之中。

自力更生? 艱苦奮斗

1965年，在物理學家于敏和鄧稼先之間，曾經有過這樣一段對話。于敏在電話里說：“我們幾個人去打了一次獵，打上了一只松鼠，它身體結構特別，需要做進一步的解剖研究，可是我們人手不夠。”鄧稼先說，“好，我立即趕到你那里去。”這兩位重量級的科學家之間猶如打啞謎一般的對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原來，當時39歲的于敏正帶著幾十個年輕人進行氫彈的理論攻關。在我國早期從事核武器研制的帶頭人中，于敏是唯一一個沒留過洋的，人們叫他國產“土專家1號”。國家把研制氫彈的重任交到于敏的手上，但對于怎么造氫彈、核心問題是什么，誰也說不清楚，工具只有紙、筆、算盤、計算尺，唯一的一臺電子管計算機還得優先保證原子彈小組的運算。

從1961年到1965年，于敏團隊硬是從一張白紙開始，從堆積如山的數據里突破了氫彈的理論技術。前面那段對話，就是在他和團隊發現了氫彈構型之后，給鄧稼先報喜的一通電話。由于保密的限制，他們用的是暗語。“我們打了一只松鼠”，意思是說我們發現了有效氫彈構型;“需要做進一步的解剖研究，可是我們人手不夠。”意思是說這個構型還得再研究研究，需要人手。

兩年之后，我國首次氫彈試驗成功，成為世界上第四個擁有氫彈的國家。其實，不光是氫彈，導彈、原子彈、人造衛星幾乎都是這樣從零開始。

當時有一個口號，“邊干邊學，干成學會”。尤其是1958年之后，中蘇關系惡化，蘇聯單方面撕毀協定，撤走專家，絕大部分圖紙資料也都被帶走或者燒毀了。為了推算原子彈方程式，鄧稼先帶著十幾個人的團隊三班倒，沒日沒夜地計算，再和他早年聽蘇聯專家講課的筆記核對。一年的時間，他們一共算了九遍，但一直有一個關鍵數據對不上。這個時候，理論物理學家周光召從蘇聯回國，經過反復論證，最終發現是蘇聯的資料有誤，這就是著名的“九次運算”的故事。正是這九次運算，夯實了我們的理論基礎，更堅定了我們的自信心，讓我們知道：靠自己，能行。

理論攻關艱苦，試驗的時候更艱苦。當時正趕上我們國家的“三年困難時期”，很多科技人員因為吃不飽飯，身體浮腫了，連自己的鞋都穿不進去，很多戰士因為營養不良得了夜盲癥。后來基地動員大家吃榆樹葉子補充營養，大家就跑到榆樹溝里摘樹葉子吃。

日子雖然苦，大家的精神卻不萎靡。

羅布泊的核試驗基地為什么叫馬蘭基地？那是最初勘察大隊在羅布泊開疆拓土搞建設的時候，看到湖邊盛開著一片馬蘭花，張蘊鈺將軍就說，這基地就叫馬蘭吧。像這樣充滿詩意的名字還有很多。一片荒涼中，偶然發現一眼泉水，幾簇甘草，這眼泉就被命名為“甘草泉”。小河邊有幾株蘆葦迎風搖曳，就像孔雀開屏一樣，那新建的營地就叫做“開屏村”。這就是那些可愛的開拓者以戈壁為家，以艱苦為榮的真實之心。他們心中裝滿歷史的責任和創業的豪情，再苦心里都是甜的。這才是艱苦奮斗的真正含義，壯烈而不悲涼，艱辛但并不無奈。就像我國原子能事業創始科學家錢三強說的那樣，曾經以為是艱難困苦的關頭，卻成了中國人干得最歡、最帶勁兒、最舒坦的黃金時代。

大力協同 勇于登攀

1962年11月3日，毛澤東對一份報告做了批示：“很好，照辦。”這份報告中說，考慮到“兩彈”技術的高度復雜性和綜合性，靠一個部門很難完成任務，需要各方面的配合，建議成立中共中央15人專門委員會，簡稱中央專委會。這個專委會主任是周恩來總理，成員是七名副總理、七名部長級領導干部。資料顯示，在研制“兩彈”的過程中，全國二十多個省市自治區都承擔了任務，參與的科研院所有五十多個，僅中科院就有二十多個，承擔生產的工廠有上千家，科技人員、軍人、職工參與的人數超過百萬。

在最艱難的歲月里，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勒緊褲腰帶，把各種物品送往基地一線。支援的物資里，有青海牧民送來的羊和少先隊員寄來的糧票。所以美國學者劉易斯說，中國第一顆原子彈是一顆“人民炸彈”。其實，這種“大力協同”的工作傳統在我國近些年來的一系列大型項目建設中都有所體現。比如說，我們載人航天工程指揮部一聲令下，西安的火箭發動機、天津的飛船太陽帆板、河南的電連接器，一天就能送達北京總裝車間。我們自主研發的高鐵背后，是30家一流科研機構院校和近50家骨干企業組成的產學研用密切結合的創新聯合體。

無論是在革命戰爭年代，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還是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愛國主義和改革創新的中國精神都一脈相承，代代相傳。

在酒泉衛星發射中心，有一座東風革命烈士陵園，那里長眠著七百多位航天工作者，他們中有戰士、有工人、有技術人員，平均年齡只有27歲。當年，他們與天斗，與地斗，憑著“死在戈壁灘、埋在青山頭”的誓言，在茫茫荒漠中建起了航天城。人們說，葬在這兒，英雄們能繼續守著發射場，能最早聽到火箭的轟鳴，最早看到衛星和飛船升空。

很少有人知道，每次神舟載人飛船發射之前，航天員們都會來到這里緬懷祭奠。

無論走多遠，都不能忘記當初為何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