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時刻（組詩）

◆譚元懷

退隱于夜色

我退隱于夜色，一顆流星劃過夜空

黑暗中的果園彌漫著淡淡的果香

突然飛過樹林的蝙蝠像夜行的隱士

我驚訝它那發亮的部分，像逃跑的火焰

被河流阻隔。鐘聲來自時間澄清的事物

歷歷在目，卻安靜得沒有一點蹤跡

一個人去了一條大河的源頭

一個人的命運在力量的布局中運行

山岡陷落，大海出現在月光中

我最想念的那條船，停泊在海上

隱秘時刻

無意間說起天上的流云

在遼闊中被風一點點吹散

周邊樹林的安靜，藏著

一雙時刻豎起的耳朵

顫栗如石頭表面的風化

一粒粒塵埃落入我的手心

還在寫詩的人，把自己藏進石頭

能否找回那些丟失的事物

飛過樹林的鳥，鳴叫著

留下了幾滴眼淚和笑聲

時間再一次折疊成一把坐椅

風坐在上面，吹著口哨

而一塊石頭顯現山河的紋理

與我默享一潭池水的幽秘

秋風經過門前

秋風經過門前時在原地打轉

像是被什么事物纏住了身

我在屋內，也被瑣事纏住了身

或明或暗的事物，讓我出不了門

望著門前的風，我驚訝它的旋轉

于掙扎中

卷起的塵土、落葉像肉身

瞬間，散落一地

天空陰沉。秋風別離

我在等待一場大雪的到來

請不要開燈

請不要開燈。我愿待在黑暗里

像合上的一本書，讓所有的故事

睡在自己的影子里，醒不來

窗外的微光像一道謎題，離我很近

也很遙遠。徐徐清風在舔食我的黑暗

沉默像一片樹葉，接住了夜色落下的露水

澆灌埋在骨頭里的種子。潰散的詞語

露出深深的刀口。沉溺于時光的靜止

我看不見的，是我的盡頭

闖入一片荒野

突然間闖入一片荒野

心里咚的一聲就空了

荒野也跟著咚地響了一聲

時間碎裂成漫天黃沙

風把人間遺棄的光

雕刻成殘影，坐化成石頭

我像一棵光禿的樹，站著

——大海一樣的荒，要帶走誰

夢見母親

一場初雪落在屋頂瓦片上

像一層細細的鹽鋪滿旅途

屋里，一家人圍著爐火

烤紅薯的香甜飄滿小屋

母親從樓上走了下來

背著一籃子金黃的玉米

那是母親喜愛的秋天

居住在后山墳地的母親

還在為我們種植玉米

那玉米像往年一樣

長得旺盛，風一經過

就發出沙沙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