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而言,寫一篇科幻文,是突破自我的一個挑戰。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嘗試過寫科幻文,甚至連閱讀過的科幻文也屈指可數。我自認為沒有奇崛的想象,幻想不出與眾不同的外星生物,構建不了高低起伏的大地和斑駁陸離的天穹;也沒有細膩的筆觸,描摹不出星云的燦爛和宇宙的深邃,無法做到洋洋灑灑寫出史詩般宏大的場景。但當我看到這個題目的瞬間,文字似乎涌進我的腦海,所有的渲染和鋪陳都變得次要。想象就像是皮影戲中在影偶前面支起的半透明幕布,看似只能投射出影偶的虛幻影像,實際上,借由想象這一“幕布”所呈現出來的一個個具有表現力的鮮活角色,恰恰反映出了真實的人性與社會現實。
在真與假之間鳴鐘,成了我對科幻的體悟。遷移火星,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幻想,這一話題總伴隨著地球生存環境的惡化和人類對在宇宙中尋找新家園的渴求。我盡力使它映射出更多現實的剪影:當各大媒體熱搜榜和通稿鋪天蓋地地涌來,受訪者面對鏡頭時說出的話是否還能出自本心?當我們擁抱嶄新的充滿希望的今天,是否會遺忘曾給人帶來傷痛和教訓的昨日?當歡呼與慶祝裹挾而來,是否還有清醒的聲音道破潛藏的危機?當各個國家對利益的爭奪愈演愈烈,那些被遮蔽的環境演變規律和人類的共同福祉是否還能被顧及……
而我始終以為,暢想未來,必須建立在反思當下的基礎之上。未來既可能從現在破繭而出,也可能會在當下就被扼殺。于是我創造出了這樣一個遷移者:他受到社會大環境的影響,在面對媒體采訪時隨意而談,將觀看地球爆炸當作一種見證;但他又與旁人不同,只有他會感傷神話與詩歌等精神文化的湮滅,只有他在狂歡中聽到了女孩的哭聲,只有他在理解、在感受、在思索、在銘記——他有普通而真實的人性,也希望自己擁有能帶來一點改變的能力,就像我們一樣。
與小說中這個峽谷同名的古希臘哲人畢達哥拉斯曾言:“別的動物也都具有智力、熱情,理性則只有人類才有。”我又常常聽見“互聯網沒有記憶”的嘆息,于是思索人們該如何運用自身有限的理性在紛繁蕪雜的信息中辨別真與假。而這篇文章若真能在真與假之間鳴響此鐘,我希望自己能夠發出的告誡是:不要在從眾中失去理性,不要流于淺薄的反思,不要在遺忘后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