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地區,流傳著“一個女兒換一個女兵”的故事。故事里的兩位主人公原本并不相識,卻因為一次機緣巧合,兩個人的命運被緊緊地聯系在一起……
1940年底,皖南事變前后,形勢緊張起來。新四軍軍部人員分批撤離皖南,轉移到蘇中、蘇南敵后根據地,然后準備繼續北上。可是,國民黨軍隊阻擋著新四軍北上的路,日本兵也嚴密封鎖了鐵路沿線。
沿線的村莊都變成了日本兵的“愛護村”。在“愛護村”里,人人要掛“良民證”。村里實行聯保,日本兵揚言如果發現誰窩藏新四軍,全村人格殺勿論。運河和長江也被封鎖了,偽軍不定時地在沿線巡邏。一到天黑,他們把所有船只控制起來,企圖將新四軍困死在這個狹小地區,徹底消滅。
面對這樣嚴峻的形勢,新四軍想了個辦法:他們分成幾個小組,脫下軍裝,換上便服,裝扮成老百姓的樣子,分散行動,待機北上。
徐若冰是個女兵,她和戰友們也被編成一個小組,一共11人,她是隊里唯一的女同志,由兵站站長王公道同志負責。
1941年初,他們到達丹陽里莊橋附近的蘇南交通站,準備等待時機,從陵口渡江。里莊橋鎮是游擊區,是來往長江南北交通的樞紐之一,也是日偽經常下鄉騷擾的地方。黑羊莊是交通總站所在地,村莊很小,只有十幾戶人家。
為防備日偽的襲擊,新四軍戰士們早出晚歸。每天清早,他們背上行裝,躲進離村兩三里路的竹園里;吃飯的時候,又回到村里,吃完飯后,再匆匆離去;晚上就在站里,鋪上稻草,席地而睡,還得輪流放哨。
一天,北風呼嘯,細雨蒙蒙,路上幾乎不見人影。新四軍戰士們此時正在交通站吃午飯。
“這樣的天氣,汪派(偽軍)不會來的,我們放心吃飯吧。”
大家正端起飯碗,突然,聽到一聲大喊:“快跑!快跑!汪派來了!”那是交通員小王的聲音,緊接著,槍聲、跑步聲、嘈雜聲連成一片。
11位新四軍戰士混在老百姓中間,紛紛向田間跑去。女兵徐若冰在慌忙中發現,人群中除了自己,竟然看不到一個婦女。怎么辦?這樣一眼就被看到,太危險了!徐若冰有些緊張起來。
“姑娘,快!快到我家來!”危急之際,交通站隔壁跑出來一位老人,他一把拽住徐若冰的手,拉著她就跑。老人姓薛,50多歲,是當地交通站站長的弟弟。平時,他配合哥哥,幫助新四軍做了許多事,周圍群眾都很敬重他。
薛大爺也有個女兒,叫薛鳴鳳,和徐若冰年齡差不多。薛鳴鳳急中生智,脫下外衣給徐若冰穿上,又迅速將自己的“良民證”交給徐若冰,并把若冰的文件、鋼筆等藏在灰堆里。徐若冰假裝在灶臺燒水。
偽軍進村了,他們叫囂著:“誰是新四軍,快出來!誰窩藏新四軍,也沒有好下場!”偽軍挨家挨戶地搜查,氣氛越來越緊張。
終于,幾個偽軍闖進薛大爺家。他們像餓狼似的亂翻亂找,翻箱倒柜地掠奪財物,連一盒火柴也不放過,似乎注意力并不在搜查新四軍上。
沒過多久,一個身穿黑大褂、又高又胖的漢奸走了進來。他盯著徐若冰,上下打量,滴溜溜的眼睛轉了轉:“我看你不像這里的老百姓啊!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新四軍!跟我走!”漢奸一下子伸手把徐若冰揪了出來。
沒等徐若冰開口,薛大爺“撲通”跪了下來,哀求道:“老總,她哪是新四軍啊!她是我外孫女,外婆周年忌日,她特意從上海來的。求老總放了她吧!她膽小害怕呀!”
徐若冰的心怦怦直跳,但此時不能說話,一開口,口音不對,更會引起漢奸的懷疑。她索性就像沒有見過世面的女孩子一樣,裝出害怕的樣子,一動也不動。漢奸看看她的穿著打扮,又看看她的神態,對薛大爺的話似信非信,可手仍揪著不放。
薛大爺苦苦哀求:“老總,你放了她吧!你不信的話,請看掛在墻上的錫箔、紙錢,我們正為她外婆做忌日呢。”
漢奸說:“不管她是不是新四軍,我一定要帶走!”說著,就惡狠狠地揪著徐若冰的衣服往外拉。
眼看著那漢奸態度堅決,非要把徐若冰帶走,薛大爺急了。他含著眼淚,指著他的女兒鳴鳳說:“老總,你們如果是要交差,就把她帶走吧。如果把我的外孫女帶走,我對不起她的父母和外婆呀!”
就這樣,漢奸把薛大爺的親生女兒帶走了。鳴鳳姑娘一句話也沒說,跟著漢奸走了。
徐若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等漢奸一出門,她就著急地抓住薛大爺的手:“大爺,鳴鳳姑娘她……”
薛大爺拉著她的手說:“小徐,你不能再呆在這里了,馬上送你走!”
“那鳴鳳怎么辦?”徐若冰急得眼淚直掉,“薛大爺,是我連累了你們!”
薛大爺安慰著說:“姑娘,你不用擔心,鳴鳳是本地人,可以想辦法弄出來的。如果你被帶走,就沒救了。孩子,你放心走吧!”
薛大爺托付一個小伙子把徐若冰送到另一個村子。不久,徐若冰安全地過了運河,過了長江,到達鹽城新四軍軍部。
雖然離開了丹陽,但徐若冰的心里始終牽掛著薛大爺一家。一有機會,她就向蘇南來的同志們打聽薛鳴鳳的下落。
新中國成立后,有一天,一位同志告訴徐若冰,在他們打過長江、路過丹陽地區時,曾有一位年輕婦女,向部隊打聽她的情況。
徐若冰一下子就想到了薛大爺的女兒:“薛鳴鳳!一定是她!”
時間一晃到了1972年,徐若冰前往山西大同工作。在這之前,她一直關注著薛鳴鳳,只是沒有機會見面。這次,終于有機會了,她立刻把薛鳴鳳從丹陽接到大同。一見面,姐妹倆就激動地緊緊擁抱在一起!
后來,薛鳴鳳告訴徐若冰,當時她被抓走后,關押了兩三天,就被保釋了出來。不久,她也參加了共產黨,擔任總支委員,負責婦女工作。
31年過去了,徐若冰和薛鳴鳳都老了,但這段往事卻像發生在昨天那樣,牢牢地印在了她們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