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深秋的夜刮著冷颼颼的風,照理說這樣的天氣沒人會到公園來,但此時,公園假山后面的許愿池旁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這個人影就是竇菁菁。
竇菁菁小時候聽爸媽說,許愿池里住著仙子,只要對著許愿池許愿,再扔一枚硬幣作為酬謝,仙子就會幫忙實現愿望。很多人都相信這個說法,所以許愿池里有很多硬幣。
環顧四周無人,竇菁菁拿出一支加長版的撈魚網。她站在許愿池邊,雙手合十, 一邊嘀嘀咕咕許愿,一邊左瞥瞥右瞟瞟。再次確認周圍沒人后,她把撈魚網伸進許愿池,然后使勁一蕩,就從許愿池里舀出不少硬幣。
竇菁菁既歡喜又緊張,她把撈上來的硬幣倒進早就準備好的大袋子里,然后繼續撈硬幣,一次,兩次,三次……很快,袋子里裝滿了沉甸甸的硬幣。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竇菁菁嚇得趕緊收回撈魚網,拿著“戰利品”一溜煙兒地跑回了家。
其實,竇菁菁并不是小財迷,她也知道從許愿池里撈硬幣是不對的,但她認為自己是迫不得已才這么做的。原來,竇菁菁的爸爸在外企工作,今年公司總裁的女兒要來中國過新年,公司決定辦一場特別的新年聯歡會,邀請員工子女和總裁女兒一起參加,并上臺表演節目。
竇菁菁覺得這種聯歡會一定很高檔,總裁女兒也一定會打扮得特別漂亮。每個女孩都有自尊心和小小的虛榮心,所以她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成為聯歡會上的灰姑娘。
媽媽已經給竇菁菁準備了一條漂亮的天藍色連衣裙,有一天竇菁菁逛街時,在商店里看到一條雪花造型的水晶項鏈,她眼睛一亮,覺得這條項鏈和自己的連衣裙特別搭。但是項鏈太貴了,竇菁菁的零花錢不夠,爸媽也拒絕給她買,她想了好幾天,沒想出什么掙錢的途徑,直到無意間看到墻上掛著的照片,照片是在公園的許愿池旁拍的。
“許愿池……硬幣……錢。”竇菁菁立馬有了主意,當天晚上,她就帶著加長版的撈魚網來到這座“小金庫”。
正式動手前,竇菁菁站在許愿池邊念念有詞:“仙子啊,請‘借’我一些錢去買項鏈,讓我能開心地參加新年聯歡會,最好還能和總裁的女兒成為朋友。等我攢夠了零花錢就會把錢還你的。”
撈完后,竇菁菁提著袋子回到家,她數了數硬幣,發現還差了點兒,為了達到目的,她不得不再“借”一次。
第二天晚上,竇菁菁行動更加小心翼翼,趁著沒人,她動作迅速地把撈魚網伸進許愿池。然而,正當她使勁舀硬幣時,一個聲音響起:“你在做什么?”
聽到聲音,竇菁菁嚇得扔掉了撈魚網,只見大樹后面走出來一個人。因為天氣冷,這人穿著厚衣服,戴著厚帽子,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面目,但從聲音來判斷,應該是個女孩。
女孩走過來,看到撈魚網和網中的硬幣,詫異地問:“你在偷硬幣?”
竇菁菁立刻羞紅了臉,趕緊解釋道:“不是偷,是借!”她忸怩地把自己零花錢不夠,想要“借”許愿池里的硬幣買項鏈的事告訴了女孩。
女孩說:“你的愿望是得到那條項鏈,這對你很重要,但別人的愿望也很重要。如果需要錢,應該通過正當途徑去獲得。”
聽完女孩的話,竇菁菁十分羞愧,把硬幣全部倒回了許愿池里。竇菁菁岔開話題,問女孩:“你是誰?這么冷的天怎么一個人來這里?”
女孩說:“我叫馮思華,我希望找個人少的地方練歌,在家里唱的話,怕影響爸爸工作。”
“能唱給我聽聽嗎?”竇菁菁好奇地問。
“當然可以。”馮思華說完,唱起了一首意大利民歌,歌聲悠揚婉轉。
竇菁菁很喜歡這首歌,她覺得如果在聯歡會上唱這首歌,一定能成為焦點,她連忙問女孩:“你可以教我唱這首歌嗎?”
“當然可以啊。”馮思華爽快地答應了。
接下來的幾天晚上,竇菁菁和馮思華約定在許愿池見面,然后一起唱歌。漸漸地,兩人成了好朋友。
隨著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竇菁菁突然變得郁悶起來。
二
這天晚上,馮思華問:“菁菁,你最近怎么不開心呢?”
竇菁菁嘆了一口氣,說:“新年馬上就要到了,我還沒湊夠買項鏈的錢。”
“那條項鏈真的那么重要嗎?”馮思華不解地問。
竇菁菁說:“你親眼看一看就知道了,真的很漂亮,我實在是太喜歡了。”于是兩個女孩約定星期六一起去看項鏈。
星期六,竇菁菁來到約定的地點,遠遠地看見了馮思華。當馮思華走近時,竇菁菁差點兒驚叫起來,原來,馮思華的左臉上有一塊青色的胎記!
之前兩人都是晚上見面,公園里燈光昏暗,又穿著厚衣服,戴著厚帽子,加上長發的遮擋,竇菁菁只能看到馮思華一部分臉龐。現在在日光下,臉上那塊青色的胎記那么明顯,竇菁菁心里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厭惡感。
馮思華和往常一樣有說有笑,一路上,她拉著竇菁菁的手,開心極了。從她們身旁走過的路人,紛紛轉頭打量馮思華,馮思華毫不在意,反而報以微笑。
然而,竇菁菁承受不了這種心理壓力,她覺得路人的目光好像有重量,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想從馮思華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又害怕這種舉動傷害到馮思華。
竇菁菁懷著復雜的心思走了一路,兩人來到商店,看到那條項鏈后,馮思華表示很喜歡那條項鏈,便跟竇菁菁說:“等攢夠了錢,我們一人買一條吧,當作我們的閨蜜項鏈。”竇菁菁點頭附和著,但從這天起,她再也沒去過公園。
竇菁菁一直以感冒為由,對馮思華避而不見,她不想擁有一個長得不漂亮的朋友。
臨近圣誕節的周末,馮思華打電話跟竇菁菁說自己有掙錢的辦法,約竇菁菁在一家蛋糕店門口見面。
兩人才見面,馮思華就問:“菁菁,感冒好了嗎?怎么病了這么長時間?”
竇菁菁故作抱歉地說:“我身體不太好,一生病就要很久才能恢復。你說有辦法湊夠買項鏈的錢,是什么辦法?”要不是聽馮思華說有辦法湊錢買項鏈,竇菁菁才不會出來跟她見面呢。
馮思華跑進蛋糕店,抱出兩套紅紅綠綠的衣服,開心地說:“我們扮成圣誕精靈,在這里做兼職,我算了一下,從今天起,每天放學后加上周末來做兼職,就能掙夠買項鏈的錢了。”
竇菁菁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于是穿上精靈外套,戴上精靈面具,在蛋糕店門口使勁吆喝,請過往的行人嘗她們手中的蛋糕。
忽然,一陣強風吹過,竇菁菁和馮思華臉上戴的精靈面具被吹掉了。
有個小女孩看到馮思華臉上的胎記,大聲叫道:“妖怪!”
小女孩的媽媽趕緊捂住小女孩的嘴,然后代表自己孩子向馮思華道歉。
馮思華沒有生氣,她蹲下身,用平靜的語氣對小女孩說:“姐姐不是妖怪,姐姐臉上的胎記從出生就有。姐姐去世的媽媽說,胎記是天使的吻痕,是天使給我的獨特標志。能被天使親吻,我覺得很自豪。”
聽完馮思華的話,小女孩走上前,奶聲奶氣地說:“姐姐,對不起。我……可以摸一下天使的吻痕嗎?”
馮思華笑著點了點頭,小女孩伸手去摸馮思華的臉時,圍觀的路人都笑了。
午休時,竇菁菁猶豫了好久才開口:“思華,你的媽媽去世了?”
馮思華的眼睛里,有一抹憂傷一閃而過,她隨即笑著說:“是的,但媽媽一直在守護著我。媽媽曾經告訴我,將硬幣扔進許愿池,對許愿池許愿,愿望就會實現。我的愿望果真實現了。”
“你許了什么愿望?”竇菁菁好奇地問。馮思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三
竇菁菁和馮思華終于攢夠了錢,決定一起去買項鏈。兩人來到商店,發現那款項鏈只剩最后一條了。
竇菁菁有些不舍,但還是將項鏈遞給了馮思華,她說:“這條項鏈給你吧,謝謝你讓我明白了一些東西。”馮思華沒有拒絕,笑著接過了項鏈。
一轉眼就到了新年聯歡會的日子,竇菁菁穿著天藍色的連衣裙去參加聯歡會。主持人邀請總裁上臺講話,總裁講完話后,總裁的女兒走上臺和大家見面。看到總裁女兒的模樣,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因為總裁女兒臉上有一塊明顯的青色胎記,臺下竊竊私語。
竇菁菁看到馮思華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馮思華竟然是總裁的女兒!臺上的馮思華看到臺下的竇菁菁時,眼睛一亮。
面對人們的竊竊私語,馮思華泰然自若地講了那個“天使的吻痕”的故事,臺下的人停止了討論。
馮思華說:“我的爸爸媽媽經常跟我講,我們是中華的兒女,所以給我起名叫‘思華’。在我回到祖國的第一天,我到公園的許愿池許了一個愿望,希望能交到一位好朋友,后來愿望真的實現了。我的這位朋友今天也來到了現場,我想和她一起為大家表演個節目。”
馮思華邀請竇菁菁走到臺上,兩人在音樂的伴奏下,唱起了那首一起練習過無數次的意大利民歌,歡樂的曲調把新年的氣氛一下子帶了起來。
竇菁菁拉著馮思華,覺得此刻的馮思華是那么的美麗。原來美麗并不一定來自外表,由內而外散發的善良與自信才是美麗的真正源頭。
聯歡會結束后,馮思華將那條雪花項鏈摘了下來,輕輕地放在了竇菁菁的手里。馮思華說:“其實買下項鏈的時候我就打算把它當做新年禮物送給你了,因為我把你當成好朋友,知道你很喜歡這條項鏈。”
馮思華是總裁的女兒,家境優渥,不缺各種穿戴的飾品,而她為了一條項鏈,居然和竇菁菁一起打工掙錢,正因為這樣,這條項鏈才顯得珍貴。
新年的第一天,兩個女孩來到公園的許愿池邊,同時將兩枚硬幣扔進許愿池,她們許下了新年的第一個愿望:“我希望和身邊的人永遠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