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天將破曉的時候,光睜開了眼睛。
“孩子,我以為見不到你了呢!”身旁的父親說。
父親的聲音,聽上去非常微弱。父親接著說:“你的母親昨天傍晚生下你之后就離去了,而我,當第一束陽光來臨時,我就要消失了。明天的此刻,你將和現在的我一樣蒼老。”
光不解地咬了咬嘴唇,問:“為什么我們的生命如此短暫?”
“因為我們在一日國,一日國人的壽命只有一天,明白嗎?在這一天的時間里,你要像之前的一日國人一樣,成家,留下后人,將我們的生命延續下去。”
“有什么改變命運的方法嗎?”光問父親。
“除非找到火,這是很久以前一日國的一位智者說的,火能照亮夜晚的黑暗,只要人們戰勝了黑暗,就能改變命運。可惜,從來沒有人找到過。”
“我要去尋找火。”光堅定地說。
父親吃了一驚,勸阻道:“從來沒有人成功過,結局注定是失敗的。”
太陽出來了,陽光照在一日國的大地上,光的父親逐漸變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氣里。
光來不及悲傷,他站起身,身體在陽光下迅速強壯起來。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火,我要尋找火!”
直覺告訴光,尋找火應該朝著太陽的方向奔跑。
他開始奔跑,他想,即使生命只有一天,也要勇敢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2
光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他有些口渴了,他在一條小溪邊停下,喝了一口清涼的溪水,順便洗了把臉。
這時候,走過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光吃了一驚。照理說,一日國這個時候應該都是青年人,只有太陽落山以后,大家才在黑暗中慢慢老去。
光決定問問老人長壽的秘訣和火的事情。
“我活了兩天了,從來不知道什么地方有火這個東西,也許它只是個傳說罷了。”
“一日國的人壽命只有一天,你是怎么活到兩天的?”光好奇地問。
“其實長壽的秘訣很簡單,就是一天什么也不干,積攢所有能量來對付黑夜。等太陽升起的時候,用力呼吸,不要停止。”
“所以昨天,你什么都沒做?”光問道。
“對,什么都沒做!哦,我要把我的長壽秘訣寫在一日國的大巖石上。”
光有些失望,什么都沒做,生命再長,又有何意義?
光跟老人告別,準備繼續趕路,去尋找火。
光剛抬起腳,就聽到身后“撲通”一聲,他連忙回過頭去,看見老人栽倒在了溪水旁,片刻之間,老人就消失不見了。
3
向前走了一會兒,光看到一塊大巖石,他替老人完成了心愿,把長壽秘訣寫在了巖石上。
巖石上還有一些字跡,光仔細辨認,好像寫著一句話——“有一個地方,那里的人能活很久很久。”
那是什么地方呢?光想。很久很久又是多久呢?
“你在想什么呢?”光抬起頭,發現巖石旁邊坐著一位姑娘,姑娘害羞地問他話。
“想另一個地方,還有那些能活很久很久的人。”光回答。
“如果一個人過一輩子,活再長久,又有什么意義?”姑娘的臉上泛起紅暈。光想,真是一位可愛又有思想的姑娘。光想和她再聊一會兒,但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又繼續上路尋找火。
“我得走了。”光說。
“你要去什么地方?”姑娘有些不舍。
“去尋找火。”
“傳說中那種能照亮黑暗的東西?”姑娘瞪大了眼睛。
“正是。”
“你太理想了。你算一下,如果要尋找火,至少應該先走出一日國。可是從來沒有人知道一日國的邊界在哪里。僅憑一天的時間,來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
光很佩服姑娘的智慧,她的話提醒了他。“我應該找另一種方法,讓自己前進得更快一些。”光說道。
“你真執著。”姑娘說,“有理想固然是好的,但是,太高遠的理想,和美好的夢沒有什么區別。你看天上的鳥兒,水里的魚兒,它們都沿著固有的生命軌跡而活,有些既定的東西我們改變不了,那就別去改變了。”
光雖然聽不懂姑娘的話,但姑娘的話給了他啟發,“魚兒!對,我可以借助魚兒的力量!沿著河流一直走到水的盡頭,也許就能走出一日國。”光豁然開朗。
姑娘知道說服不了光,只好說道:“好吧,祝你好運!”
4
光跑到一條河邊,從河岸上撿了一段枯木,抱著枯木跳進河里。
光在水里不停地游,打破了水里的平靜。一條魚靠近光,問道:“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打擾,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人,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光看著魚,魚的體形比自己大好多倍,光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想找到水的盡頭。”光說。
“找水的盡頭干什么?”魚問。
“走出一日國。”
“走出一日國干什么?”
“尋找火。”
“火啊,那種沒有任何用處的東西?”魚說。
“不,火能照亮黑暗。”
魚嗤之以鼻:“只有膽小的人才害怕黑暗。”
光不想浪費口舌,問:“你到底幫不幫我?”
“當然幫,我的生命很長,但也很空虛無聊,好不容易碰到一件趣事。”魚吐出一串泡泡。
魚擺正了身體,光丟掉了枯木,爬到魚的背上。
“坐好了嗎?”
“好了!”
魚擺了擺尾巴,像箭一樣沖了出去,周圍的景物像一條線一樣迅速地后退。
也不知過了多久,魚放慢了速度。光看清楚了,眼前是一片寬闊無邊的水域。
“這是哪里?”光問道。
“我們已經來到水的盡頭——海洋。”魚接著說,“從這兒上岸后,有一片很大的陸地,我猜你要找的東西可能就在那里。”
“你為什么要幫我?”光問魚。
“因為你的理想打動了我。我活了這么久,從來沒有覺得有什么東西值得我去追求。能夠用盡全力、奮不顧身地去追求一樣東西,是多么幸福的事!”魚說。
“謝謝你。”光和魚道了別,向陸地上走去。
5
走過沙灘,走過草地,走到一片樹林。光發現,這里的草枯萎了,樹葉也掉光了,空氣里時不時吹來一陣陣寒風。
“這應該就是冬天吧。”光猜測。他很慶幸自己能看到冬天,在一日國,沒有人能看到兩個季節。
一路上,光一個人也沒有看到。光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衫,漸漸地,他被凍得渾身打顫,只好加快步伐,用運動來驅散寒冷。
樹林里,干枯的落葉下面埋藏著荊棘,光的腳被荊棘劃了無數道傷口。
走出樹林的時候,已經中午了。光嘴唇干裂,嗓子干得快冒煙了,身上的傷口越來越疼。光筋疲力盡,突然,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醒來的時候,光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被柔軟的棉被包裹著。
他的嗓子不干了,身上的傷口也不疼了,只是感覺全身沒有力氣。
光掙扎著坐起來,發現這是一個很小的屋子,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外面刮著大風,里面卻很暖和。
屋子中間的小爐子上有一口鐵鍋,鍋里的粥“咕嚕咕嚕”地翻滾著。爐火燒得正旺,發著紅紅的亮光,火苗舔著鍋底,快活地飄動著。
火!只看了一眼,光便知道那就是火!
光激動得正要下床,門突然開了,一位姑娘走了進來。
“你醒啦!”姑娘驚喜地說。她脫下外衣,抖落身上的雪花,“這天可真冷呀,外面下雪了呢!”
光克制住了取火的沖動,禮貌地回答:“謝謝你救了我!”
“你身體很虛,先喝一碗粥吧!”姑娘說著,攪動了幾下鍋里的粥,然后把鍋端下來,盛了一碗粥。
陣陣清香從碗里飄出來,光突然覺得好餓。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因為一日國的人很少感到饑餓,他們一生只喝水就行了。
姑娘舀了一勺粥,小心地吹了吹,送到光的嘴邊,光忍不住把粥吃掉了。
這種感覺好奇妙!不只是粥的味道,姑娘溫柔的動作,專注的表情,都讓光的心感到溫暖。
光和姑娘聊了好久,關于一日國,關于他為什么而來,還有一路上遇到的事。姑娘靜靜地聽著。
“你的內心如此的勇敢和堅毅,真讓人佩服!雖然你只有一天的生命,但你的生命卻這么充實,即便短暫,也值了。”姑娘說。
理想被人理解和認可,光感到很開心,他的全身仿佛又充滿了力量。
光知道,姑娘是那種能活很久很久的人,他欣賞這位美麗善良的姑娘,他多么希望自己能留下來,和姑娘度過自己最后的時光!可是,他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
第二天,在光的請求下,姑娘給了光火種,光拿著火種,踏上了回一日國的路。
6
走了兩天,光終于回到了一日國。
點亮火種的那一刻,一日國沸騰了。
火迅速地傳播著,照亮了一日國的每一個角落。
白發蒼蒼的光坐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上,看著夜晚的一日國閃著溫暖的亮光。
火并沒有讓一日國人的壽命延長。清晨,太陽升起,老的生命離去,新的生命誕生。但是,當夜幕降臨,人們不必被動地在黑暗中,寂寞地老去。
“哇,他就是光,是他帶給了我們光明!”后輩們贊嘆不已。
“我祖母的祖母曾經見過他,那時候他還年輕。”
光坐在大巖石上回憶著,想起一日國那個聰慧可愛的姑娘,她說,如果一個人過一輩子,活再長久,又有什么意義?
他現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了,但是,他不后悔。如果生命注定要留下遺憾,那么,又何必后悔當初的選擇?
光老得走不動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起那個冬日,一覺醒來,窗外下著雪,姑娘推門而入,屋里生著火爐,鍋里煮著粥,這是溫暖他一生的畫面。
光活了七天七夜,打破了一日國的長壽記錄。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能活這么久。
后來,人們在大巖石上發現了幾行字跡,上面寫著:理想就是生命的火,沒有理想,生命便處在黑暗中,被動地等待死亡的到來。讓心中的理想覺醒吧,在追尋理想的那一刻,生命的火點燃了,你的生命開始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