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秦腔
從地域的發聲學去傾聽,紹劇為紹興定下了最基本的音色和調子。在板胡和笛子的率領下,大鑼、大鼓、大鈸節奏密集、聲音鏗鏘,猶如狂風大作、暴雨驟至。演員,特別是男演員的演唱,總是全力以赴,他沉浸在一種熾熱、悲壯的情緒中,他要高亢,再高亢,他的嗓音已出竅,飄蕩于會稽山水之間。紹劇粗獷、激越的唱腔使人想起秦腔,它與西北的秦腔有一定的淵源,卻在越地找到了一個南方的胸腔,并成為紹興的發聲方式、紹興流淌的血脈。這一血脈同樣來自勾踐的臥薪嘗膽,來自《越絕書》《吳越春秋》中的復仇精神,來自徐渭的詭異狂怪、馬臻的殺身取義、魯迅的匕首和投槍……它們相互呼應,綜合、凝聚成一種紹興精神:“夫越乃報仇雪恥之鄉,非藏垢納污之地。”(明·王思任)
“其事多忠孝節義,足以動人;其詞直質,雖婦孺亦能解;其音慷慨,血氣為之動蕩?!保ń寡痘ú哭r譚》)紹劇反復表達的是忠奸爭斗、征戰殺伐、神話鬼怪的主題,這種善惡二元論,成為紹興人觀察和評判世界的一種目光。
紹劇的唱腔是發自底層的彷徨與吶喊。它是阿Q的“我手執鋼鞭將你打”,是狂人看到的“吃人”二字,是祥林嫂的“我真傻,真的”,是孔乙己的“多乎哉不多也”,是閏土的沉默無語。它是亂世中墮民的背井離鄉、流離失所,他們走遍水鄉的城鎮、村莊,做戲文,挑換糖擔,用飴糖、針線、火柴換取雞毛、鴨毛、頭發和布頭。小時候,我總是盼著撥浪鼓的響聲,可以用廢舊物品換取心愛的糖果、蜜餞。從事這一營生的大多來自紹興,現在我才知道,他們正是墮民的后裔。還有社戲中的目連戲,它是專門演給鬼神看的。跟在藍面鱗紋、手執鋼叉的鬼王后面的是勾魂的使者活無常,緊隨著的是吊死鬼、火燒鬼、淹死鬼、科場鬼、虎傷鬼。最后輪到女吊出場了,她吐著長舌,面目猙獰,唱著“呵呀,苦呀,天哪!……”一邊要展示七七四十九種吊死法。她是“一個帶復仇性的,比別的一切鬼魂更美更強的鬼魂”(魯迅語)。
當然還有越劇,也是本土的,它的清麗婉轉代表了紹興唱腔中陰柔可人的一面。它的纏綿悱惻、兒女情長是對紹劇的剛烈憤慨和目連戲的陰郁凄切的適度修正。然而它只是小小的一面,被當代趣味放大了的一面。在古老的越歌中,連唱給孩子們聽的童謠也含有詛咒性的預言和訓誡:“爬樹爬得高,跌煞像年糕。爬樹爬得低,跌煞像田雞?!?/p>
霉與臭與醉
窮人們的“享樂主義”總是容易得到滿足,因為他們向生活要求得并不多。霉干菜、臭豆腐、黃酒,足以成為他們的口腹之樂——在生活溫飽之上的一點小樂惠。在霉與臭與醉中,是他們對味覺與快樂的索求。除卻是飲食的,霉干菜、臭豆腐和黃酒還是紹興的文化符號。
霉干菜。它是對付饑荒和漫長冬季的“戰略儲備”。用芥菜、蘿卜纓、尚未抽薹的白菜和油菜腌制,然后蒸熟、曬干,儲存一兩年都不壞。它無所不配,既是菜肴,也是調味品:燒湯、蒸肉、燒筍、燒魚、燉雞、蒸豆腐。它還是一種藥:解暑熱,潔臟腑,消結食,治咳嗽?!熬烤菇B興遇著過多少回大饑饉,竟這樣嚇怕了居民,仿佛明天就要到世界末日似的,專喜歡儲藏干物?!薄疤诫U北極的人,因為只吃罐頭食物,常常要生壞血病;倘若紹興人帶了干菜之類去探索,恐怕可以走得更遠一點”(《魯迅日記》)。臭豆腐。臭鹵壇子是老奶奶家的寶貝,有的人家的臭鹵壇子比老奶奶的年齡還要大,是祖上幾代人傳下來的。鄰里鄉親有時來討要臭鹵,老奶奶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地舀出一碗,有點舍不得的樣子。討要的人如獲至寶,高高興興地回去了。她要用這碗鹵汁做引子,做一個自己家的臭鹵壇子。臭鹵壇子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普普通通的豆腐放進去半天或一天就變了,變得味道奇特而有營養了。蛋白質分解產生了豐富的氨基酸,還有大量的維生素B12。在紹興街頭,賣臭豆腐的小攤最為吸引人,小塊的豆腐在油鍋里一炸,顏色金黃,外脆里嫩,聞起來臭,吃起來滿口生香,所謂“臭名遠揚,香飄萬里”。婦女兒童尤為喜愛,把它當作價廉物美的零食了。當聞到臭豆腐飄香時,你才真正到達紹興了。
黃酒。兩條烏篷船靠在一起了,船間搭上一塊小木板,上面放著幾把茴香豆、一點小魚干,兩只大碗斟滿了黃酒,兩位老艄公開始喝酒,東一句西一句地拉著家?!@樣的情景在紹興十分常見,也十分動人。黃酒是紹興的另一支血脈,是女兒的陪嫁、婚宴上的祝福、葬禮上的安慰,是窮人的食糧,是王羲之、陸游、徐渭的靈感。黃酒是流動的殺伐、液體的武器。公元前473年,勾踐出兵伐吳,將酒倒入河中,令軍士迎河共飲,因而士氣倍增,所向披靡。詩曰:“一壺能遣三軍醉,不比商家酒作池。”莫非不是勾踐和他的軍隊,而是紹興酒和它的酒神精神戰勝了吳國?
三個園
青藤、淡竹、金桂、芭蕉、石榴、葡萄、女貞、桃樹……這些植物,都是主人生前喜愛的。青藤書屋,占地不足一畝,樸素得像一個農家小院,花草樹木也是最普通不過的。三間舊式平房,畫幾、黑漆桌椅、筆墨硯臺還在,宣紙展開在桌上,仿佛主人只是離開了一會兒,他還會回來……一副對聯是他的自畫像:“幾間東倒西歪屋,一個南腔北調人?!?/p>
他是神童、少年天才、頹廢青年、窮秀才、狂士和怪杰,一生命運多舛,受盡磨難,晚年窮困潦倒,以變賣字畫、藏書、衣物為生?!鞍肷淦且殉晌?,獨立書齋嘯晚風。筆底明珠無處賣,閑拋閑擲野藤中?!比欢诿耖g傳說中,他被改編成一個阿凡提式的機智人物,一個咬文嚼字的紹興師爺,一個游手好閑的逗樂者。人們只記得他叫徐文長,卻常常忘了他的真名實姓:徐渭。
他談到自己時說:“吾書第一,詩二,文三,畫四。”然而他是書、畫、詩、文、戲曲五類藝術的通才,一個罕見的集大成者。他死后第六年,公安派領袖袁宏道讀到他的詩文后驚呼:“光芒夜半驚鬼神!”一百二十年后,另一位狂士、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以他的學生自居,為自己刻了枚印章“青藤門下走狗”。他認為“高書不入俗眼,入俗眼者非高書”,而且這樣的話還不能給俗人說。他是寂寞的、曲高和寡的。他的藝術“外枯中腴”,猶如秋天的螃蟹,膏黃飽滿。他將創造力投注在卑微事物上:雜花、野草、葡萄、蘿卜、瓜、豆。他使它們獲得超凡的生命,獲得與宇宙萬物平等的尊嚴。他將“大”濃縮并納入“小”,從而獲得了一種潑墨式的爆發力和持續遞進的活力。
一個胸有大千世界的人,只需一間東倒西歪屋、一個小小的園子、一個微不足道的空間。而他狂傲恣肆、凌厲險峻的精神,在雜花野草和方寸筆墨間,揮灑千秋,疾馳如電……
在陸游的《釵頭鳳》出現在—堵斷墻之前,沈園只是紹興城南一座名氣不大的私家園林。在一對離散情侶如泣如訴的兩首《釵頭鳳》唱和之前,這里的小橋、古井、池閣、土山、植物是沉寂而混沌的,沈園尚未擁有自己的個性和重要地位。
公元1151年,這對遭棒打、被拆散的鴛鴦在沈園見了最后一面,從此生離死別,相隔茫茫。不久,唐琬就郁郁而終,但兩首《釵頭鳳》,就像兩個相愛者的證詞,在沈園的斷墻上再也不分開了,兩個人的情殤成為千古絕唱:“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陸游)“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唐琬)
這是被愛情改造過的園林,也是被詩歌拯救了的園林。
晚年回到家鄉的陸游常去沈園。這里是他愛情的起點,也是終點;是憑吊地,也是一座愛情墓園。在情感上,他一輩子都沒有走出沈園,走出彌漫在沈園里的徹骨的傷與痛。這里有一根嗚咽的琴弦,撥動他最脆弱的神經。這里有他失去了的唐琬,他再不回來的永恒愛人,她的音容笑貌仿佛還浮現在沈園的景物之間……七十五歲,他寫下:“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卑耸q,他寫下:“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p>
我們現在談到陸游,總是強調他作為愛國詩人壯懷激烈、氣概軒昂的一面,往往忽視了他兒女情長、悲涼傷感的一面。這樣的陸游是不完整的。當然,陸游是一個有抱負的詩人,同時也是一個復雜的詩人,一個多面體、多棱鏡,一個不斷自我否定、自我更新的詩人。現存詩詞九千二百首,《釵頭鳳》傳播最為廣泛,也是中國古典詩詞中膾炙人口的作品。
正如他的名字所示:陸游——陸地上的漫游者。他走過很多路,去過很多地方。在漫長的出仕從政生涯中,他喜歡結交劍客道士,出入酒肆歌樓,迷戀美酒佳人。然而唐琬在他心目中一直占據了女神般的位置。陸游身上令人不可思議的一點是:在逢場作戲中保持了對愛情的忠貞不渝。
蘭亭是一種理想,一種中國文人生活與藝術的至高理想:郊游、雅集、呼朋喚友、對酒當歌、坐而論道……它代表了一種失傳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場景?,F在的蘭亭是明代重建的,王羲之時期的蘭亭究竟是什么樣子的,我們就不得而知了。正如《蘭亭集序》的真跡陪著唐太宗長眠于地下,我們已無緣一睹它的真容。
它被稱為書法圣地。正因為是圣地,我們只剩下朝拜的份了。稱它為園林,卻與江南城市園林的局促逼仄完全不同,它是放逐郊野的一個園林,開放、大氣,將大自然納入懷中——它幾乎是大自然本身。“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蘭亭集序》)。這樣一個神怡心靜的所在,無論是書畫還是詩文,人的創造力會受到自然的加持和神靈的助佑。王羲之一口氣寫下的三百二十四字的《蘭亭集序》,文采飛揚,字字珠璣,有如神助。它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也是散文中的精品。歷代《蘭亭集序》的摹本在一百二十種以上。
在蘭亭,我們會聯想:古人是否比我們更加苛求環境、依附自然?不,古人比我們更加尊重自然、愛惜自然,懂得向自然虛心求教,追求與自然“天人合一”的忘我境界。他們傾心并順從自然的姿態,就是一種沉醉、一種優雅。
蘭亭是消失了的,留給我們的是一個心馳神往卻永遠無法抵達的夢境?;实蹅兿矚g在這里留下墨跡,即使是皇帝,也逃脫不了陪襯人的角色。在今天,無論是遠足的游人,還是慕名而來的文人墨客,都進入不了蘭亭這個生活和藝術的遺址。我們無法到達蘭亭,我們只是蘭亭的思慕者和局外人。蘭亭的門早已關閉了。蘭亭的鵝很不禮貌,怒氣沖沖地追咬冒昧的闖入者,仿佛要把我們驅趕到蘭亭之外的喧囂和混沌中去……
故鄉的逃離者
童年對一個人來說是永不終結的存在。
正如浪子以離開的方式接近故鄉,一個人以他的成長回到童年。當他足夠老了,牙掉光了,走路有點踉蹌,像孩子那樣需要攙扶。這時,他離童年更近了。到了晚年,他與童年相依為命。他倒在自己的童年里——童年變成了一種撫慰、一種個人宗教、一個可以取暖的地方。
與世界文學中那些高齡的大師(如歌德、托爾斯泰)相比,魯迅活得不夠漫長。五十六歲。他用加速度——嘔心瀝血的思想和寫作——透支了自己的晚年。那么他的童年呢?童年對他來說又是什么?
童年是一出生就嘗到的五味:醋、鹽、黃連、鉤藤、糖;是迷宮式的老臺門和新臺門;是蜜餞、牛痘、萬花筒、“射死八斤”漫畫、與弟弟們演出的童話劇;是長媽媽的鬼故事,閏土送來的貝殼、羽毛;是安橋頭的外婆家,種田、打魚、釀酒,搖著小船去看社戲;是父親的病與死,家道的敗落……童年是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的路,一頭是兒童樂園,另一頭是啟蒙學堂。
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從菜畦、皂莢樹、蟋蟀們的歌,到孔子牌位、四書五經、先生的搖頭晃腦,如同從曠野到書齋,從一個星球到另一個星球,是一個人一輩子都無法走完的。魯迅沒有走完的路,游人們裝模作樣跟著在走。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就是從一個景點到另一個景點。百草園早已不是魯迅描述的樣子,增加了一個盆景園,古戲臺變成了小賣部。蠟像館搬進了魯迅家,一些人物他在小說中寫過,更多的人物他從未見過。家門口改成了步行街,店鋪林立,如同集市,霉干菜和臭豆腐的香味陣陣飄來。三味書屋前的小河,烏篷船在為旅游業忙碌……本質上,魯迅是童年和故鄉的逃離者?!办`臺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有一次,郁達夫告訴他,孫伏園又回紹興了。魯迅笑著說:“伏園的回紹興,實在也很可觀。”意思是,紹興又憑什么值得這樣頻頻回去的。從1912年2月離開家鄉,到1936年10月去世,整整二十四年,魯迅沒有回過紹興。
2004年5月魯迅紀念館新館竣工。一個多億的投資。這是中國給予一位作家的最高禮遇了。紀念館里有一份魯迅著作統計表:雜文十六本,小說集三本,散文集兩本,理論著作兩本,書信一千四百封,譯著三百萬字,日記七十萬字……共計一千萬字——38.7公斤!這是魯迅去世時的體重,一個十歲孩子的體重?!霸谏畹穆飞?,將血一滴一滴地滴過去,以飼別人,雖自覺瘦弱,也以為快活?!保ā秲傻貢罚?。他枯槁的遺容是一個苦難民族的紀念碑!一個耗盡了自己的魯迅,終于以一個孩子的體重(和輕盈),回到故鄉,交還給童年。
老臺門客棧
老房子是一種可以觸摸的時間,是空間化和實物化了的時間,是時間的磚瓦、石頭、木梁、廊柱的配置與組合。老房子是對時間的囚禁,使時間馴服得如同一個影子般的家奴?!熬竦纳加谒劳??!保ê诟駹枺┰诮洑v了足夠漫長的歲月后,老房子已是一種“精神的生命”。有關鬼魂出沒、蛇與烏龜成精或者死去的親人又回來了的傳說,常常與老房子聯系在一起,如果不是出于我們的幻覺,那么,正是老房子活的說明書。它不是被我們,更多是被消失的生命占據著。紹興有許多老臺門,從前都屬于大戶人家,屬于光宗耀祖的官宦或者做生意發達起來的富人。大的臺門是宮殿式的,小的臺門只是一個四合房而已。好的臺門能代表主人家的地位和身份,有多個進深,呈橫向展開,除了大廳堂外,臥室、書房、花房、灶頭間、雜屋都比較小而緊湊,由或明或暗、或長或短的弄堂連通,就像大家族的幾代人相依為命、錯落有致地處在一起。
與江南小鎮的老房子昏暗帶點陰森的樣子有所不同,紹興的老臺門顯得明亮而寬敞。這是封閉的院子(天井)造成的。許多老臺門往往有多個天井,這給整個布局留下了足夠的空間,也給了建筑呼吸的機會。住在老臺門里,推開門窗就是寬敞的院子,不像在江南小鎮,那些老房子多少給人壓抑、憋悶的感覺。
我與女兒投宿的這家老臺門客棧位于魯迅故居對面的新建南路,有三個進深,兩個大院子。房間就在院子邊,大木門、花格窗欞,墻上移動著對面和兩側建筑的陰影……房間從前可能就是主人家的臥室,卻是按現代要求設計的,老板說是三星級的。里面擺了一張八仙桌,客人可以去廚房點菜,在屋內用餐。女兒在院子的石桌上畫一幅黑白畫。旁邊有人在打乒乓球,似乎也沒有影響她。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這個院子太復雜了,有那么多的線條、幾何、光與影、不可捉摸的細節。畫完這幅畫,她用了整整半天時間。后來女兒在日記里寫道:“在紹興,我和爸爸住在一個古董里……”
“古董”里下了一整夜的雨。女兒睡得很香,我被雨聲幾度吵醒,感到我們睡在一口深井的井壁上,院子里積蓄的雨水正在一點點上升。雨水悄然降臨,并不想打擾人們的睡夢,只是為了把我們送到時光和夜晚深處去。
……一大早,雨停了。打開門窗,陽光刺目得耀眼,院子里明晃晃的一片,如同一輪出浴的太陽滾了進來,猛地推開了我們的門窗……這樣的一天你感到是新的,自己也是新的……而在客棧最里頭的一堵墻上,留有太平天國時期的壁畫,用紅土和松油煙畫成,有點陰森怪誕,在龍飛鳳舞中渲染血腥的殺伐和根深蒂固的帝王崇拜。許多人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在這陽光明媚的一天,我也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選自2020年第11期《青年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