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華
山風吹過
從哪里吹來的已無處考證
時冷時暖,甚至
有時它會帶有強烈的情緒,灰塵和沙粒
一次、二次、三次……
在隱忍與暴怒間,我需要時間
卻無法抓住它
也叫不出它任何名字
久而久之,被吹痛的臉終于有了厚度
并伴有粗劣面孔,仍有神韻
是藏在眉毛下的山河
當冷風再次吹過,已視而不見
仿佛經(jīng)歷后的我們
各得其所,對心外的事物不屑一顧
白瓷碗
張開圓形的嘴巴,像要把天空
吞噬,許是餓得太久了
它們坐在廚房的舊色木桌上
與我們幾個圍坐一起等母親把飯菜盛滿
而在鄉(xiāng)下,吃飯時
是不允許多說話或出聲的
我們索性一邊吃
一邊撫摸起手中白瓷碗光滑的肌膚
醉心于花紋,多么細膩
甚至忘記自己在煙火升沉間
對應它的詩性和樸素
讓妄念,足足窒息了方圓十幾里
河流
內(nèi)心筑起的城墻足夠強大
仍擋不住一條河向東
奔流的欲望,如上根利智,經(jīng)過時間磨合
讓一堆銹跡的石塊
避開,并逐漸打開體內(nèi)的縫隙
它們多么干凈
從始至終沒有留下灰塵,分支路口
彼此沉默,有一種
莫名的孤獨感,開始加深
思考事物也不再簡單
所不同的是:我整日憂悲勞苦
與之逆行或攀升
它甘愿在低處,保持自己的從善如流
與一條河之間
日夜不停,只有遇到水草或石頭
轉(zhuǎn)身時,才能看你一眼
然后繼續(xù)向前,向太陽初升的地方奔跑
其實,浮世中的人是聽不見
嘩嘩流水聲
所拂過每一顆砂礫的囑托
只有母親,坐在河邊洗衣服時的捶打
與之對應出的懸念
仿佛在另一種聲音的撞擊中
有些水花跳躍
突然停下來,睜開了覺悟的眼睛
呵,它們單純,平靜
卻又在遠去瞬間帶有復雜的,像我一樣
在成長過程中
不可言說,微妙且細小的憂傷
兩棵銀杏樹
在某座半山腰,生長八百余年
廟宇,是后來的事
這里的香火很旺,在歲末
顯得格外空寂
我們幾個迎著寒風仰視它們很長時間
干巴巴的枝條向上
也向四周伸展,對于低處的
落葉,白果,和我們
都不動聲色,或許生死的輪回
聽慣了贊美與哀嘆
與自己有關(guān)或無關(guān)的事
保持距離,梵道中,彼此相忘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