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星雨

內容摘要:翻譯規范理論的產生開始于利維和霍姆斯,圖里進一步深入研究,集大成于切斯特曼。該理論以文化模因為切入點,涉及哲學、語言學和社會學等多門學科,覆蓋翻譯過程的所有階段,與社會文化、意識形態和職業道德緊密聯系,對翻譯理論和翻譯實踐都有重大意義。本文試圖從切斯特曼的翻譯規范論視角出發,提取《三體》中文化負載詞的社會文化負載詞,分析討論其中使用的翻譯策略,探究其中的翻譯特色。從而得出結論:劉宇昆在翻譯時,很大程度上遵守了期待規范和專業規范。
關鍵詞:《三體》 翻譯規范 社會文化負載詞 期待規范 專業規范
《三體》是劉慈欣2006開始連載的長篇科幻小說,由《三體》、《三體Ⅱ·黑暗森林》和《三體Ⅲ·死神永生》三部組成。獲得中國科幻最高獎“銀河獎”,同時入圍“星云獎”,“軌跡獎”決選。長篇力作《三體》開創了科幻世界連載原創長篇的先例,一舉成為2006年度最受關注與歡迎的科幻小說。2008年首次出版,成為中國最受歡迎的科幻小說之一。但在2014年,《三體》才在美國出版,由托爾圖書出版社出版,劉宇昆翻譯英文版的《三體》,The Three-Body Problem,在美國也是廣受好評,獲得世界科幻大獎“雨果獎”。《三體》在國際上產生的轟動效應表明,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我們的文化要走出去不能只靠傳統的官方媒介或是依賴國家牽頭去譯介和傳播中國的經典文學,而應更多地通過社會文化的各個層面去滲透,其中就包括翻譯一些在當代中國具有影響力的大眾文學作品。值得注意的是,《三體》呈現的不完全是虛擬化的時間與空間,現實背景和過往的文革背景在小說的第一部中占據著相當大的比重,其中涉及很多的“中國元素”。中國文化和東方文化中許多美好的東西在《三體》中得到了珍視,作者將這些文化元素融入在科幻想象之中,使它們在精致的構思中得以表現,將中國五千年歷史與宇宙一百五十億年現實融合在一起,很好的實現了中國文化的“走出去”。在國外《三體》也是大受歡迎,這與劉宇昆的翻譯是分不開的,而劉宇昆憑借著精通漢英雙語這一優勢,通過靈活的翻譯技巧,將《三體》成功地介紹到美國,促進了中美文化的交流。
1.研究背景
1.1文獻綜述
雖然《三體》由劉宇昆翻譯的英譯版在2014年才正式出版,但是英譯本的良好的受眾反應為研究中國科幻小說的英譯提供了一個嶄新的路徑。在小說出版之后,關于《三體》英譯本的研究,在國內涉及到了翻譯理論的各個層次,陳建生和王琪(2017)從語料庫翻譯研究視角出發,從詞匯,句法兩個方面,考察《三體》的英譯本中僅存在翻譯共性中的部分顯化特征;許欣(2019)、李洋(2017)和常安怡(2017)分別從操縱視角、翻譯倫理和多元系統理論來看譯者主體性;在眾多研究中,對于其中涉及中國元素的詞的也有分析,李卓榮(2019)從模因論研究《三體》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策略問題;陳瑩(2018)從接受理論視角研究《三體》四字成語的翻譯策略問題,王毅(2018)從艾克西拉的文化專有項翻譯策略看《三體》的翻譯,均得出結論,譯者在翻譯策略選擇上,翻譯策略不一,靈活選擇,使其英譯本更有利于中國文化的傳播與交流。以上研究涉及翻譯理論各方面,但難免不能全部顧及,部分研究過于片面,不夠深入。本文試圖從切斯特曼的翻譯規范論視角出發,提取《三體》中文化負載詞的社會文化負載詞,分析討論其中使用的翻譯策略,探究其中的翻譯特色。
1.2理論基礎
1.2.1切斯特曼的翻譯規范論
在此吸收和發展圖里的三階段理論基礎上,切斯特曼(Chesterman)提出另一套規范,涵蓋了圖里的初始規范和操作規范,包括產品或期待規范、過程或專業規范。具體表現為,他創造性地將文化模因這個元素引入翻譯,文化模因不再是靜態的,而是可以通過翻譯這項行為載體,來進行跨文化傳播和交流。翻譯活動以文化模因為紐帶,二者互相影響,在傳播文化的同時,也受特定的文化影響。而從事翻譯工作的譯者也不是孤立的個體,也會受到文化模因一定影響。
1.2.2文化負載詞
社會文化負載詞是指政治是社會組織形式的體現,它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由于不同國家的歷史演變和意識形態不同,不同文化之間的政治制度也就存在著明顯的差異。中國和西方國家由于歷史進程的不同,采用的政治制度也不同。因此,西方讀者大多對中國政治缺乏足夠的了解,有時甚至因此存在偏見和誤解。(李卓榮,2019)
2.切斯特曼翻譯規范在社會文化負載詞翻譯的體現
2.1社會文化負載詞的總體策略使用情況
《三體》系列第一部有用大篇幅來描述“文革時期”,講述了葉文潔在文革時期的遭遇和紅岸基地的往事。在這一特定的歷史時期,作者劉慈欣用大量的社會文化負載詞描述這一時期特有的中國文化。這就使得譯者在翻譯這些詞匯時的策略尤其重要,這些策略的使用關乎中國文化“走出去”,加強不同文化之間的理解與交流。可以從表1看出,《三體》中,涉及“文革”時期的社會文化負載詞共75個,譯者使用最頻繁的策略是直譯,占73.3%,其次是加注釋,占12%,值得注意的是,譯者還使用了自創詞匯。
2.2切斯特曼期待規范的體現與實例分析
切斯特曼的期待規范是指“基于某一特定類型,某一譯作的讀者對該種類型譯作的期望而確立的。”期待規范允許對翻譯作品做出評價,對于某一文本樣式,何謂“恰當的”或“可接受的翻譯,讀者已有本身的看法,并會認可迎合他們期望的譯者。期待規范有時候是由某類規范權威所確認的。(杰里米·芒迪,2014)簡單來說,期待規范是目標語讀者對譯文的期待,在翻譯風格、語法或者可接受性等方面。在此基礎之上讀者可以憑借期待規范,進而對不同的譯本作出評價, 一版譯本在不同讀者的閱讀下,可能比另一版譯本更符合期待規范。劉宇昆翻譯英文版的《三體》,在美國也是廣受好評,獲得世界科幻大獎“雨果獎”。從譯本的認可度上來看,劉宇昆譯版的《三體》較大程度上符合英語讀者的期待規范。這與譯者在翻譯時選擇的策略息息相關。
譯者劉宇昆在翻譯時充分考慮到了目標語讀者的期待與需求,盡量減少某些受到文化因素影響,晦澀難懂,讓人感到困擾的翻譯情況,同時在翻譯過程中,考慮到目標語讀者想要了解異國文化的需要,盡量保留原文的文化特色,不隨意刪除或添加,保證對原文的忠實。從表1可知譯者使用最多的翻譯策略是直譯,其次是加注釋。因為考慮到讀者的潛在需求,直譯是在確保不影響目標語讀者的閱讀理解下,加注釋又可以最大程度下保留原文文化特色的翻譯策略。
例1.原文:“以后歡迎你帶孩子常來,但有一條,不要來追究歷史舊賬……”
譯文:“…Do not try to pursue old historical debts…”
讀者在閱讀該片段時,已經有大概的文化了解。每個文本都有其自身的內在價值,而其內在價值的實現與譯者解讀原文的視角和過程緊密相連。劉宇昆譯本最大特點就是充分尊重原文,對原文的忠實性,他會站在一個客觀的視角去看待翻譯中特有的文化現象,而不是隨意添加或刪除。(王毅,2018)譯者在翻譯時,選擇直譯,沒有過多解釋,去干涉讀者的理解。譯者考慮到讀者的期待,讀者希望讀到忠實、通順的譯文,期待在閱讀過程中可以將文化障礙降到最小化,以達到最佳閱讀體驗。
例2.原文:“不了,誰都可以考,連村里的‘黑五類的娃都行呢!”
譯文:“…Five Black Categories…”
Footnotes: The Five Black Categories, the targets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were five political identities used during the revolution: landlords, rich farmers, counter-revolutionaries, “bad elements,” and right-wingers
“黑五類”是中國特殊時期特有的文化詞匯,有其深厚的文化背景和內涵。譯者在選擇翻譯策略時,充分考慮到目標語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一方面希望有通順的閱讀,一方面也有對異國文化的向往。因此,譯者在翻譯原文文本中頻繁出現的文化特色詞匯以及對原文情節推動有非常重要作用的社會文化負載詞時,譯者不會隨意在原文中,用大段話去闡釋文化內涵,而去打斷閱讀,譯者更傾向于選擇在直譯的基礎上,加注釋,保持閱讀時的流暢感。這種翻譯策略既可以為目標語讀者提供關于異國文化的詳細歷史背景的信息,又可以不破壞讀者閱讀的流暢度和閱讀感受。
2.3切斯特曼專業規范的體現與實例分析
切斯特曼的專業規范理論既從屬于期待規范理論,也受制于期待規范理論,并在此基礎上豐富和完善了期待規范,由此提出了三種專業規范。一是責任規范,屬于道德規范,聚焦于譯者是否誠實和認真的專業標準,譯者必須為譯作對委托人與讀者承擔責任;二是交際規范屬于社會責任,必須致力為確保各個當事人得到充分的交際;三是關系規范,屬于語言規范,關注的是原文與譯文的關系摒棄俠義的對等關系,恰當的關系應由譯者判定,“根據文本類型、委托人的意愿、原作者的意圖以及未來讀者的需要”來判定。(杰里米·芒迪,2014)
專業規范的關鍵在于制約和協調翻譯過程中可接受的方法和策略。譯者在翻譯時既要對原作者負責,又要對目標語讀負責,保證各方面當事人充分交際,同時譯者也應該具備專業素養。譯者劉宇昆在翻譯時,明顯盡最大可能尊重原作者,忠實于原作,保持譯者的忠誠度,最大程度還原文本的文化特色。劉宇昆認為最好的譯本,不是讀起來像英文文本一樣流暢。譯者應該保持原文本、合適的表達和風格之間的平衡。(陳子越,2015)劉宇昆在翻譯“文革”時期的文化特色詞匯,盡量保持既對潛在目標語讀者負責,又對原文文本負責。并使目標語讀者在閱讀時,有一種相互交際感。
例3.原文:“與其他牛鬼蛇神相比,反動學術權威有他們自己的特點。”
譯文:“…Monsters and Demons…,”
Footnotes: Originally a term from Buddhism, “Monsters and Demons” was used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to refer to all the enemies of the revolution.
此句中的“牛鬼蛇神”具有鮮明的中國文化特色,譯者沒有選擇順從原文,而是選擇了替換的翻譯策略,選取適合目標語讀者的“Monsters and Demons”,更符合目的語讀者的期待和閱讀需要,也體現出譯者雙語轉換優勢以及其專業態度。
例4.原文:“順山倒咧……”
譯文:“Tim-ber…”
“順山倒咧”是葉文潔在被下放,生產勞動時期,伐木工人勞動時喊的號子。此處譯者沒有選擇直譯,也沒有選擇替換,二是巧妙處理為 “Tim - ber”,從翻譯的選詞來看,像是不符合用詞規范,確實在很大程度上體現出譯者的專業素養,使得交際各方充分交流,并且使讀者有種身臨其境的體驗。此處翻譯靈活巧妙地從語言形式和音韻上模仿了中國特有的號子,十分逼真和貼切原文。雖然語言和文化中的雙重缺失導致了看似不可譯的窘境。但在譯者創造性的翻譯下,雖原文文化因素有所缺失,卻其完整保留了原文場景的音韻特質,也是對原文的尊重基礎上,充分考慮到譯文讀者的閱讀感受。
例5原文:“ 指揮官心急如焚,他并不懼怕大樓的守衛者,那兩百多名“四二八”戰士,與誕生于 1966 年初,經歷過大檢閱和大串聯的“紅色聯合”相比要稚嫩許多。”
譯文:“… the tumultuous experience of revolutionary tours around the country and seeing Chairman Mao in the great rallies in Tiananmen Square…”
此處涉及多個文化特色詞匯的翻譯,譯者沒有選擇一一對應翻譯,而是在本著對原文負責,對讀者負責,在理解的基礎上,選擇了進行增譯,用兩句話恰當地解釋清了“大檢閱和大串聯”的文化意義。適當的增譯,很大程度上減少了讀者在閱讀時的文化障礙。這種翻譯策略不僅僅是單純的用較長的句子去闡釋,而是一種以服務目的語讀者為主的凸顯性方法,使文化項更自然地成為讀者閱讀時的關注點。(王毅,2018)使原文信息沒有丟失,保證了讀者閱讀時的流暢。關系規范的恰當程度由文本決定。而這種增譯,使文本明晰到何種程度,是由原文本文類型決定的。《三體》屬科幻類小說文本,加之此處原文作者也無意敘述文革的具體歷史細節,所以譯者為了避免翻譯時過于冗長,以“一句為宜”的增補原則非常巧妙地化解了文化障礙。
3.結論
本文通過對《三體》系列第一部,劉宇昆英譯本中的社會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研究,從切斯特曼的翻譯規范研究視角出發,得出結論:譯者在翻譯時,很大程度上遵守了翻譯規范理論原則,即期待規范和專業規范。一方面,滿足了讀者的期待規范,盡可能地保留了原文的文化特色,使讀者可以了解到異國文化;另一方面,譯者也顯示出其超高的翻譯水平,既對原作者負責,忠實與原文,又對讀者負責,考慮到讀者閱讀時的流暢度和好奇心理,是各方盡可能的交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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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安徽大學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