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劉賦已有二十六年了。一九九四年的秋天,我當時在《語文教學與研究》雜志當副主編,主管稿件方面的工作。那時雜志社舉辦了一個作文大賽,參賽稿件太多,編輯看不過來,我便從中文系挑選了七八位文學基礎好的學生,來幫忙選稿,實際上就是當初評委。劉賦便是其中之一。他那時已經寫過不少習作,屬于桂子山上的文藝青年。
劉賦連續來雜志社看了一個星期的初稿。他看稿認真,目光敏銳,發現了不少好作文,同時也讓我對他刮目相看。大賽結束后,他沒有和我中斷聯系,而是隔三差五到雜志社來,一方面要我的小說看,一方面請教我一些關于寫作的問題,似乎成了我的學生。一九九六年春天,他給我送來一篇他寫的散文,題目是《草臺看戲》。那時候的大學生,差不多都熱愛文學,并且都練習寫東西。但題材一般都是關于兒女情長和風花雪月的。劉賦的這篇散文,卻讓我有耳目一新之感。他寫的是江漢平原的人們看草臺戲的故事。我于是在當年第六期的《語文教學與研究》上給他發了。聽他說,那是他第一次在正規的刊物上發表文章。
就在那年夏天,劉賦大學畢業了,去了荊州電視臺。學生一畢業,和老師的聯系,就會越來越少。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并不在意。一年以后,我聽樊星老師說,劉賦又到華中師大文學院來讀起了他的碩士研究生。聽說他還一直熱愛文學,寫了好幾個中短篇,發在荊州市公安縣作協辦的一個叫做《黃山頭》的內部刊物上。他的第一個中篇小說《兄弟》就是發在《黃山頭》上的。后來,我居然在《紅巖》刊物上看到了他發的另一個中篇小說,題為《車禍》。我還聽說,1998年的夏天,劉賦頂著酷暑,關起門來,夜以繼日,用了十六天的時間,寫了一部長達十八萬字的長篇小說《戲臺人生》。2004年的冬天,他又在位于武漢東亭的出租屋內,集中時間,寫了一部二十萬字的長篇軍事人物傳記《新四軍戰士劉金漢傳奇》的長篇小說,十分恭謹地請我為他的這部新著作序。所有這些,都充分說明了劉賦的創作熱情之高漲,創作成果之豐碩。我為他的熱情與激情感到由衷的高興。記得有一年的國慶節前夕,我正在雜志社處理稿件,劉賦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說是專門來看我的。這讓我感到很意外。他還說,這些年雖然見面少,但他一直關注我的文學創作,說我發表的每一個小說,他都認真地讀了。
后來,隨著通訊工具的越來越發達,劉賦有了手機。他經常會冷不防地將他在刊物上讀了我的作品之后的感想,及時地發給我,不厭其煩,非常執著,讓我十分感動。
從2010年開始,劉賦陸陸續續寫了多篇關于我的小說的評論,先后在《湖北日報》、《光明日報》、《中國建筑報》、《學習月刊》上發表。2019年3月,我的一個最新結集的短篇小說集《夜來香賓館》出版了。劉賦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還專門寫了一個一萬三千多字的長篇評論文章,竟然在《人民日報》門戶網上發表了。在我看來,他的評論不是從理論和概念出發的,幾乎都是自己鮮活而獨特的閱讀感受,與我的作品貼得很近、很緊。同時,我也發現他是一個有想法、有情懷、有才華的人。我預感到,他將有一天會做出一番大事業和大成績來。
果然不出所料,劉賦此后不久便走上了國有企業的管理崗位。他在本職工作崗位上干得風生水起,參與策劃和指揮了許多重大建設工程,上下稱贊,好評如潮。然而,不可思議又難能可貴的是,劉賦在他那個領域順風順水,吃喝不愁,卻對文學仍然一往情深,好像文學才是他的最愛。他經常將他的長長短短的新作發給我。隨著年歲漸長,我的慈愛之心也與日俱增。他的文章,我每篇都認真閱讀,然后都不遺余力地予以推薦,大部分都得以發表。他于是越來越自信,自我要求也越來越高。當然,作品也越寫越好。
劉賦的小說,是我喜歡的類型,即有意思的小說。他的小說的意思,在我看來,主要來源于雜。這里的雜不是雜亂無章,而是豐富多彩。無論是小說的內容,還是小說的形式,都給讀者以豐富多彩的感覺。這恐怕與劉賦自身的經歷和愛好有關。他從小接受過正規系統的音樂藝術學習熏陶,在荊州電視臺、湖北電視臺與中央電視臺當過近十年的記者,在大型國企與重大工程項目指揮部做過巡視專員、紀委書記和指揮長,在地方黨政部門接受過掛職鍛煉,讀過碩士,讀過博士,還讀過博士后,走南闖北,南征北戰,四海為家,首都北京,西南邊陲,呆過機關,干過項目,閱歷豐富多彩,體驗豐富多彩。同時,他小時候學過音樂、戲劇、說書等民間藝術,這對他影響很深,所以他的小說結構形式往往一波三折,山重水復,柳暗花明;語言形式繼承了戲曲和說書的優秀傳統,也顯得生機勃勃。
現在,劉賦的中短篇小說自選集《父親的土地》已由長江文藝出版社正式出版。我認為這是一本值得信任的作品,肯定會受到讀者的熱烈歡迎。
曉蘇,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湖北省人民政府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