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
他是博士男的第一個患者。博士男給他編為1號患者。在遇見1號患者之前,博士男陷入了尷尬的兩難境地。他是帶著世界頂尖的醫學成果從海外歸來的神經科專家。西方好多發達國家爭搶博士男,希望與他的醫學成果合作,全都被他拒絕了。為了阻止博士男回國,某些勢力還組織過槍殺行動,宣稱滅了博士男就等于扼殺了新技術。他歷盡千難萬險才安全回到祖國的懷抱。
由于博士男的醫學成果,只是在小白鼠身上試驗成功,還沒有在人類試驗過,幾家著名的三甲醫院不敢接收。后來終于有一家醫院,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為他提供了用武的土地。然而令博士男想不到的是,眾里尋他千百度,患者卻不在燈火闌珊處。博士男在觀察中發現,街上的行人,表面上看都很正常,實際上大多是他的患者。但這些患者面對他的治療方案,不是驚訝就是懷疑。博士男說服醫院,第一例手術一定要免費,依舊沒有人愿意躺在他主刀的手術臺上。無奈之下,醫院在電視臺、報紙以及各種媒體平臺上征集志愿者。二十幾天過去了,還是沒有征集到志愿者。
錯了嗎?就在博士男陷入絕境時,轉機出現了。某個深夜,身心焦躁的博士男難以入眠,溜達到代表北方的著名河流邊。星光和燈光在河水里擁擠著,誰也不想出局。不堪重負的河水喉管里發出沉悶的一聲咳,身子便痙攣起來,模糊了河水的星光和燈光。平靜后除了清晰起來的星光和燈光,岸邊還多了一個舉著手機,好像在和什么人吵架的男子,嘴巴里叨咕著,手指還在手機的按鍵上撥弄著。
不用你們催,我一會就跳河。明天新聞就會出現現場直播我死亡的消息。哼!你才是懦夫,我詛咒你,讓你女朋友也跟網戀的情人私奔。沒錯!女人有的是,但在我眼里除了我女朋友別的女人都不值得。老子就是情癡,老子要以身殉情,讓天下的女人嫉妒去吧。我的死亡之夜,是你們的狂歡之夜。好啊!你們狂歡吧……
年輕男子收了手機,雙臂慢慢展開,身體前傾,準備向著著名河流飛翔。
博士男一把拉住了男子說,我可以拯救你。我可以幫你做一個特殊的手術,洗掉你痛苦的記憶,開始新的生活,請相信一種死亡就是另一種新生活的開始。如果你選擇一種為醫學做貢獻的死亡方式,你的死就會更有價值。你是說你的手術會失敗?是的,成功和失敗是同時存在的。
殉情的男子,突然對另一種死亡方式產生了興趣,同意做博士男的第一個患者。
博士男深知第一例手術的重要性。為了穩定激動的情緒,保證良好的精力和體力,前一天夜里用了一些鎮靜劑來安眠。無影燈下,1號患者顱骨被打開一扇小天窗,博士男將通過這個小天窗來完成震驚世界的手術。
負責記憶的大腦前額葉皮層找到了,博士男用TRNP技術將這個區域的神經元點亮,然后再用一種特質溶液清洗神經元的脂肪,清洗后的神經元變成透明狀。透明的神經元有兩片不同的區域,一片是內測前額葉皮層,一片是外側韁核區域。這兩片區域都負責記憶以及決策但是又有所分工,前者存儲的是愉悅,后者則是驚恐不愉快的記憶。五個小時候后,博士男在高倍顯微鏡下,終于捉到不愉快記憶的尾巴了。看你往哪里逃?博士男用另外一種特質溶液反復清洗外側韁核區域,透明的神經元上攀附的記憶紛紛凋零。更加透明的神經元真是美艷無比,美得讓任何一個詞匯都遜色。
好美!助手忍不住驚嘆。
還能想起來前些天你在河邊自殺的事情嗎?我自殺過?我為什么要做那么蠢的事?你看看這是你在抖音上直播的自殺記錄。我失戀了?被一個女孩拋棄了?可是我根本不認識這個女孩,怎么會失戀呢?你們杜撰的故事,一點也不好笑。
面對這些問題,醒來的1號患者簡直莫名其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躺在醫院里。更讓他疑惑的是同樣的問題醫生問完了,院長來問,院長問完了,各路媒體來問。守在他病床前的父母不厭其煩地表達感激之情,每一次他們都痛哭流涕,說謝謝好醫生,給了他們兒子第二次生命。父母親是不會騙他的,看來他真是經歷了一場大變故。再有媒體采訪他,也開始學著像父母那樣表達感恩之心,一時間他成了最著名的患者。
著名的1號患者只不過是導火索,引爆的是身后的博士男。博士男手術的成功令所有地球人目瞪口呆。原來醫學技術發達到這個地步了,可以隨意刪除不快樂的記憶。最后悔的是當初拒絕博士男的三甲醫院,簡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博士男像大救星,讓陷入焦慮和痛苦的人看到了希望。他們爭先恐后地擁到醫院要求手術。一時間博士男忙得一塌糊涂,出來方便一下,被盼得眼發綠的患者認出來,一把抱住大腿。患者跪求,希望博士男大開綠燈,及早為自己安排手術。有一個患者甚至做出極端行為,用提前準備好的銳器威脅博士男,如果不答應就自殘。
經博士男手術的患者從醫院走出來,如同一顆顆紅太陽,燦爛地普照著萬物。別說給人類滿滿的正能量,連街上的花草都被感動得唱起了動聽的歌……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胸外主任在手術中出現嚴重的失誤,導致病人失去了生命。胸外科主任也是海歸,同樣有著博士學位,在醫院里被譽為一把刀。如今無限的風光都被博士男罩住了。醫院里的醫生是強壓力群體,很多人已患有不同程度的焦慮癥,有想讓博士男做手術的,但是內心不平衡的他們,怎么也開不了這個口。胸外科主任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如果連醫生都自甘當患者,博士男豈不是更加不可一世?胸外科主任的郁悶無處發泄,長了牙齒般瘋狂地啃噬他的睡眠。第二天的重要手術出現意外似乎也就順理成章了。
胸外科主任遭到家屬的毆打,家屬聚集眾人到醫院鬧事,在醫院里披麻戴孝、燒紙錢,在網上發布醫院治死人的消息。醫院支付了巨額賠款,方才平息事端。胸外科主任卻從此患上了抑郁癥,看到的手術刀都成了殺人的利器。
胸外科主任在醫院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許多高難度手術根本離不了他,這下可急壞了院長。忽然一個人的名字伸出觸角,扒住院長思維的籬笆,跳進院長的視野。哎呀,院長一聲驚呼,真是當局者迷,怎么把博士男給忘了呢?于是在高明的院長的精心安排下,胸外科主任躺上了手術臺上,胸外科主任的前途被挽救了。恢復了的胸外科主任,根本不記得曾經失敗的手術了,那段記憶被博士男洗掉了。他以虎虎生風的狀態,投入到每一次手術中,用實際行動再次爭得了病人的信任。
又來一位患者,是院長特批的。院長親自交代博士男,一定要把這個患者的手術做好。他是誰?住院登記表顯示的名字,憑直覺博士男認定是假的。一個非常土氣的名字,地址是非常偏僻的鄉村,也就是說登記表上的這患者是一個農民。一個農民值得讓院長這樣做嗎?一個農民會舍得花錢做這樣的手術嗎?除了登記表,其他種種跡象都讓博士男對患者的身份產生了懷疑。這個患者從住進病房就戴著幾乎遮住整張臉的大口罩,真是個神秘的患者。
博士男好奇極了,神秘的患者究竟是什么人物?他的口罩一直遮在臉上,即便是走進手術室也沒摘下來。按照手術的規定,這根本是不允許的。他越是遮掩博士男就越是想知道這個患者的真面目。手術做完了都不知道是給誰做的,豈有此理?他對麻醉師和助手說,這個手術比較特殊,有些事情我想單獨和患者交代一下。術前博士男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和患者單獨相處。神秘患者安靜地臥在無影燈下,臉白凈得過分,接近蒼白。幾顆黑痣在一片蒼白中成了最醒目的點綴。患者表情淡然地閉著眼睛,微微顫動的睫毛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你是誰?我是患者。沒錯,你是患者。可我是醫生,是世界頂尖的神經科專家,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在這里手術的每個患者術前都進行一次談話,希望患者講出病因作為尋找病灶的依據,幫患者保密是醫生堅守的職業道德。如果患者不信任我或者不配合,就不能保證手術的質量。你要知道,這是非常特別的手術。每個患者嗎?是的,每個患者都如此。
神秘患者睜開了眼睛。見過無數雙焦慮和痛苦眼睛的博士男,第一縷視線觸及神秘患者的目光時還是有些驚詫。它隱蔽得太深、太久了,忽然從某個環境里釋放出來,如洶涌的浪頭般擊打著肉質的眼眶。眼眶瞬間紅腫了。
神秘患者問,我真的可以?博士男十分肯定地說,請你相信醫生。
他伸出簌簌抖動的手,摘下臉上的口罩。很少看電視新聞的博士男,還是認出了他。他曾經來醫院視察過,眾人簇擁著他,在他面前沒有人敢把腰桿挺直了。他是多么風光啊!
神秘患者是這樣自述的:我不想那樣做,真的不想。可居民不配合,提出各種各樣的條件,他們的條件我們根本滿足不了。政策就那樣定的,我們不能違反政策。說心里話,我們也知道居民損失挺大的,沒辦法啊,錢少還得把事辦了。規定出期限來了,完不成就是領導無能,我能怎么辦呢?只能往下邊加壓。我聽說那些做居民思想工作的人,別說三十六計就是七十二計都用上了,才慢慢地打開豁口了,工作有了很大進展。但有個別的居民,態度非常堅定,如果不滿足他的條件就如何如何。誰想那人軟硬不吃,為了達到他的目的,采用了極端的手段……神秘患者的喉結滾動,打開的嘴巴說不出話來了。博士男默默地看著他,給他調整情緒的時間。經過一番艱難的努力,神秘患者情緒穩定后繼續說,真的,真的,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那樣的后果。我趕到現場時,那男的還剩最后一口氣,對我說了句話。他說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十七八年前自媒體還不發達,封鎖消息還是比較容易的,賠償了一大筆錢,總算把事給壓下去了。現在我越來越恐懼,每天夜里都做同樣的噩夢,夢見那個男人來向我索命……活神仙,求求你,趕緊給我手術,幫我抹去這段恐怖的記憶,求求你了……
博士男焦慮了。他預料到會有這個結果。那次手術他遲疑過,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兩個“他”在腦子里激烈地辯論,一個“他”說手術不能做,做了是助紂為虐,該承受的一定要承受。一個“他”說人家是患者你是醫生,治病救人是醫生的職業道德。后一個“他”說得多么冠冕堂皇,“他”大概覺得自己掌握了真理,跺起腳噴吐著唾沫星子說。“他”的理直氣壯、“他”的高門大嗓,吵得另一個“他”步步后退。博士男從氣勢上判斷,后一個“他”勝利了,于是他像教練一樣舉起后一個“他”的手,判后一個“他”贏得了這場爭辯。
履行了職業道德的博士男,卻一點也快樂不起來。大家都在為神秘患者手術成功而慶賀時,只有博士男是一臉寡淡的神情。他腦子里的那個敗將并沒有撤退,“他”還在靜靜地堅持著,守著最后幾寸的疆土。敗將告訴博士男,自己的名字不叫敗將而是叫良知。不久一系列的好事降臨在博士男頭上: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列為副院長的候選人。博士男明白,一切都和神秘患者有關。他已經很不安了,腦子里的良知就像一顆種子發芽且漸漸成長,不動聲色地拓展地盤。如果他接受了這份好處不亞于給種子施肥,成長速度大幅提升。
沒有人能懂博士男的拒絕,沒有人知道他與日俱增的不安。他開始懷疑自己的這項技術,究竟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人犯錯了本來應該承擔后果,他卻用先進的醫術讓犯錯的人逍遙快活。這些思考一旦面目清晰,就張牙舞爪起來,給他的不安煽風點火,隨著良知一起瘋長。
上一臺手術和下一臺手術間隙,博士男的助手翻看手機,發現微信朋友圈被一條消息刷屏了。某婚內女子發現丈夫出軌,丈夫求她原諒。看在孩子的份上,女子沒有和丈夫鬧離婚,但內心卻受到巨大的創傷。嚴重的抑郁癥使得她無法正常工作和生活,女子就想到了博士男。可是手術費卻是她所不能承擔的。女子想出了一個辦法,在網上以三十萬元的價格拍賣腎器官。此消息引起人們的輿論大戰,自稱社會學家的紛紛發表高見。高見涇渭分明,一派是支持博士男的技術,說可以大幅提高人類的生活質量和幸福指數;另一派卻尖銳地指出,這是違背自然規律和人倫,人的記憶中沒有痛苦、沒有憂傷是一種情緒上的殘缺,更嚴重的是這會助長某種惡行為的滋生。助手和護士們大都嘻嘻哈哈地轉發。夠了!博士男打斷了助手。助手嚇了一跳,趕緊收了手機,為下一臺手術做準備。網上傳播的信息不亞于一把辣椒粉撒在他破損的心情上。疼、辣、嗆等重口味的負面情緒攪得博士男躁動不安,這是術前的大忌。博士男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和吸,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老師,您沒事吧?助手問他。博士男搖了搖頭,示意手術可以開始了。
經歷了無數臺手術的博士男,哪怕是閉著眼睛也不會把手術程序弄錯,然而事故偏偏就發生了。神經元點亮后,本該清洗神經回路里的外側韁核區域,這次卻清洗了負責愉悅記憶的內測前額葉皮層。跟了博士男兩年的助手,或者內心也有過疑慮,但助手想,經驗豐富的老師怎么可能犯錯呢?也許是自己判斷錯了。直到做完手術,博士男還是渾然不知。這個光頭患者胸文著一條龍,面相溫和但暗藏殺機。這廝錢兒厚,住的是單間病房,醒過來第一眼看見床頭圍著的弟兄,就裂開嘴巴哭:我對不起八弟,八弟呢,把八弟給我找來,八弟……你們把八弟藏哪去了?眾弟兄忙著哄他,八弟這就來,這就來。到底還是有腦子快的,說不是做手術了嗎?咋還會這樣呢?
光頭患者的悲情才剛剛開始,在醫院恢復的日子,整天哀哀欲絕,苦惱著找他的八弟。弟兄們越看越不對,就去找博士男,博士男一看就明白了。他坦誠地告訴大家是他的責任,可以再為患者做一次手術。再做一次?你當我們大哥腦袋裝上拉鎖,說拉開就拉開?一拳頭過來將博士男打翻在地。幸虧博士男隨身帶有安保人員,才避免更大的傷害發生。這是一群蠻橫的人,向醫院提出巨額索賠,院長一口答應,只求他們不要聲張。這群人拿到錢背信棄義,將事情圖文并茂地捅到各路自媒體上,還在某一個晚上把醫院牌子給砸了個稀巴爛。熱議話題還沒冷去,醫療事件又被惡狠狠地爆炒一番,霸占了諸多網站頭條。許多人拍手稱快說,恐怕是神醫故意給危害社會的人吃點苦頭。
博士男被蒙上英雄色彩,令博士男不解的是連院長都這么認為。道理很簡單,一個滾瓜爛熟的手術,如果不是故意怎么會出錯誤呢?院長很大度地說,這次就過去了,希望以大局為重,不要再重蹈覆轍。博士男也懶得解釋,只說自己狀態不好,想歇歇。
你來看看。院長把博士男拉到窗子前,透過窗子可以看見,求醫的患者在樓下拉起了橫幅,上書“神醫挺住我們支持你”。正在這時出現了一陣騷亂,不同方向的人流交匯,撞擊出絢爛的浪花。浪花裹挾著尖叫聲到處飛濺,濺到哪里,哪里就冒著一股煙塵。煙塵里混雜著的竟然有一張一張的紅色紙幣。這是咋的了?醫院保衛科的人手持警棍將混亂的人群像剝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地剝開。終于露出里邊的核心了,原來是一個背著口袋的老人,飛揚的紅色紙幣正是老人拋撒的。
從高處俯瞰老人,盡管面目不清晰,但博士男還是認出來了。老父親,是自己年屆古稀的老父親。在認出老父親的剎那,博士男的淚水猝不及防地奔涌出來。他有多久沒回家了?有多久沒看到老父親了?
須發皆白的老父親被帶了進來,他嘴里嚷嚷著,我要見你們院長,我有話和院長說!聽說博士男身邊的人就是院長時,老人踉蹌地撲過去,將肩上的袋子往院長懷里一塞說,院長啊——這是我兒子掙的錢,現在我還給醫院,求您給我兒子放幾天假好不好?他爺爺去世了他不回,他奶奶去世了他還不回。現在他媽媽生病了還是不能回。院長啊,我們要的是兒子不是錢。老父親涕淚縱橫,兩手抱住院長的胳膊使勁地搖。院長就像一棵搖錢樹,老人一晃一張張紅色紙幣就以最優美最高傲的姿態飄下來。
博士男雙膝一彎,撲通跪倒在地。任紅色紙幣化成一個個巴掌,啪啪地擊打在他的魂魄上。他又聽見父親說,院長啊——你不批假也行,那就讓兒子給我做一回手術,讓兒子把我的記憶給刪除了。老父親的話好有創意噢,博士男鼓鼓嘴角的肌肉作微笑狀。
院長為體現人性關懷,讓醫院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準了博士男一周的假。但博士男并沒有立即跟著老父親回去,他說他在臨走前還要做一臺手術。
手術之前,博士男鄭重地和他的助手談了一次話,他希望這臺手術由助手來做。剛剛發生的那起醫療事故,讓助手心有余悸,連老師都出錯,何況他從未主過刀呢!博士男見他有畏難情緒,就耐心地做他的工作,說這個病人比較特別,即使手術做壞了也不會找他和醫院的麻煩。見助手的堅守有了松動的跡象,博士男反反復復叮囑助手,手術中需要注意的關鍵問題。
手術很快要開始了,助手和護士做術前的準備工作,但直到此時依舊沒有見到病人的蹤影。最近博士男的脾氣很壞,他們誰都不敢問。博士男默默地看著大家,見術前的準備全部就緒,就緩緩地脫下身上藍色的手術服,除下藍色的手術帽,摘下藍色的口罩。然后走到手術臺前,自己躺在上面。手術室里所有人都驚呆了。難道做手術的人就是您?
博士男用平靜的目光看著助手,示意他不要慌,記住交代的要點。等我醒來的時候,希望能完全忘了我是個醫生。然后他轉動眼珠,用視線攫住麻醉師說,開始吧。
責任編輯? ?丘曉蘭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