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聲

桃紅李白

夜已經很深了，路燈努力地睜開蒙眬的睡眼。一場大雨過后，空氣變得異常清爽。我想晚上可以睡個安穩覺了，然而我家樓下潮水般涌來的蛙聲，令我難以入眠。

想想在城市打拼這么多年，當初買下這套房子，就是想找一個安安靜靜的地方來安享生活，沒想到舒坦的日子沒過幾年，居然和這么多青蛙做鄰居，夜夜蛙聲一片，從頭到腳打破我的美夢。

我感到奇怪的是，小區里沒有水塘，周圍沒有稻田，哪來的蛙聲？我印象當中，這么多蛙聲，是我孩童時代生活在鄉村里才聽到的。記得童年時，晚上入睡前，屋子四周總會傳來各種昆蟲的鳴叫，村邊稻田的蛙聲不絕于耳，這些聲音都成了我的催眠曲。辛棄疾《西江月》里“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的情景，在這樣的鄉村夜晚，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就是在各種交響樂中快樂地度過的。自從離開鄉村后，鄉村夜晚的交響樂幾乎成了我生活中的奢侈品。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幾十年以后，童年的蛙聲居然在我耳邊縈繞。從蛙聲中我判斷不只是幾只青蛙在叫，而是有很多或成群結隊的一個大家族，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突然蛙聲戛然而止，我以為可以好好入睡了，可幾分鐘光景，蛙聲又此起彼伏。想到每天生活在這樣的小區里，夏天的夜晚，蛙聲如此循環往復，想到小蝌蚪繁殖特別快，如果現在就有幾百只青蛙，明年后年呢？會不會有幾千只青蛙出現呢？試想那幾千只青蛙一同亮開嗓子叫起來，將是什么局面呢？不知不覺中，東方微明，蛙聲依舊。我早早起床，好奇心驅使我到樓下去看個究竟。借著路燈，循聲而去，發現蛙聲是從一個小池里傳出來的。觀察許久，連一只青蛙也沒有露臉。我便佇立在池邊觀察動靜。直到天大亮，才看到偶爾有一兩只小青蛙在淺淺的水洼里跳躍，大多蛙聲是從昏暗的石板下傳出來的，有的是從草叢里冒出來的。

幾天下來，我沒有睡個安穩覺，便想找一個地方釋放一下心情。母親節那天思母心切，便回鄉下看望母親。第二天早上，母親問我昨夜睡得好不好。我搖搖頭說，一個晚上都在陣陣蛙聲中翻來覆去，實在無法入眠。母親說她每天聽著蟲子叫聲和蛙聲迷迷糊糊就睡著了，一輩子都是這樣。母親還說我心不靜，在哪里睡覺都是吵鬧的。

回城當天夜里，一場大雨過后，蛙聲四起。我靜下心來去聆聽蛙聲，發現一片蛙聲過后，會變得異常安靜，稍停片刻，一只青蛙叫了起來，聲音比較粗獷，它那么賣力地叫，是在領唱嗎？還是在呼朋引伴？很快又有一只青蛙叫了起來，聲音比較清脆，接著就是蛙聲一片。我越聽越覺得有味道，蛙聲在我心里漸漸變得美妙起來，我居然成了它們忠實的聽眾，像在欣賞一場精美絕倫的演唱會。這晚我枕著美好的蛙聲很快進入了夢鄉。一覺醒來，蛙聲依然不斷。我突發奇想，這是一個很好的寫作素材啊！于是我再也沒有睡意，一骨碌下了床，躡手躡腳地來到池邊，細細傾聽著富有節奏的蛙聲，拿著手機記錄著精彩的畫面。

聆聽蛙聲時時牽動著我的神經。立夏夜，我抑制不住心中沖動，打開電腦輕輕敲出情意綿綿的文字。不知不覺窗外雨聲滴答，很快便傳來了一片蛙聲，是如此的親切，如此的溫馨，宛如一首優美動聽的曲子，一種超越自我的境界。

責任編輯? ?劉燕妮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