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傳》中的會話含義語用研究

孫宵明

（內(nèi)蒙古科技大學包頭師范學院 文學院，內(nèi)蒙古 包頭 014000）

1 會話含義與合作原則

Grice于1967年在哈佛大學學術(shù)講座上闡釋了會話含義理論：說話人運用會話原則進行言語交際時形成的超出字面意義的語用意義，其中分為一般會話含義和特殊會話含義。會話含義理論的核心是合作原則。合作原則是指雙方在參與交談時，頭腦里會盡量保持某些標準，例如雙方互相都能接受的話語發(fā)展方向，雙方的話語都能互相理解，共同配合等等，在遵循這些標準的基礎(chǔ)上使交流順利進行。

Grice把合作原則具體分析成數(shù)量、質(zhì)量、關(guān)系、方式四條準則。其中前三條都是關(guān)于交談內(nèi)容的，即“說什么”。最后一條則是關(guān)于交談形式的，即“怎么說”。想要遵守這四條準則，就意味著說話時說話人要以清楚有條理的方式，提供不多也不少的真實而有依據(jù)的相關(guān)信息，這樣人們就可以以最直接的方式、最高的效率進行交際。有時候人們違反合作原則是出于禮貌的考慮。雖然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禮貌的內(nèi)涵往往不盡相同，但是總體來說，禮貌是日常生活行為中具有道德和倫理意義的一項行為準則，表示了對他人的敬意和敬重。

2 甄嬛傳片段會話含義分析

2.1 結(jié)合相關(guān)語境信息推導會話含義

《甄嬛傳》中夏冬春嘲諷甄嬛等人對皇后和華妃阿諛奉承，因此與安陵容有了以下對話：

夏：奉承完皇后又開始巴結(jié)華妃，真是叫人佩服啊。

安：聽聞夏姐姐出身驍勇世家，妹妹好生景仰。

夏：我家世代驍勇，為國盡忠。

安：果真姐姐如此驍勇，不失家門風范！

夏：我家家訓向來如此。

在某些特定的語境中，說話人的字面意義與實際意義不同，需要結(jié)合語境去進行推導。例如上例中，安陵容的話表面上是在夸贊夏冬春家教嚴厲，彰顯家門風范，“驍勇”一詞看似褒義，實則是在諷刺和挖苦夏冬春彪悍潑辣，沒有一點女子應(yīng)有的溫順恭謙。但是夏冬春只明白了會話的字面含義，并沒有聽出安陵容話下的諷刺意味，所以還在洋洋得意地說：“我家家訓向來如此”，引得周圍一眾人暗自發(fā)笑。

2.2 合作原則的違反

1）說話人宣布不遵守合作原則以及有關(guān)準則，這種情況不會產(chǎn)生會話含義，只能導致交際的中斷。例如：

甄嬛讓奴才小允子扮鬼嚇唬麗嬪以徹查余答應(yīng)下毒之事。

麗：皇后娘娘救我，有鬼，有鬼！

皇：瘋言瘋語成何體統(tǒng)。江福海，帶麗嬪回景仁宮。

華：皇后娘娘！麗嬪的病癥像是失心瘋，怎能帶去景仁宮擾您休息？還是由臣妾帶回去，讓臣妾照顧吧。

皇：景仁宮那么大，總會有地方安置。難道華妃覺得麗嬪在本宮那里有什么不妥嗎？

華：皇上親命臣妾協(xié)理六宮，當然是覺得臣妾可以為皇后分憂了。臣妾怕皇上怪罪臣妾不體恤皇后。

甄：皇后乃六宮之主，由您親自費神，皇上必定更加放心。恭送皇后娘娘！

由于華妃才是背后主謀，所以她以皇上賜予了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為借口，來阻止皇后。皇后不知如何反駁，所以甄嬛違反了合作原則，沒有順著華妃的意思繼續(xù)進行會話，而是替皇后找到了履行職權(quán)的理由。并且趁著華妃一時語塞，先聲奪人，說了句：恭送皇后娘娘。眾人便只好跟著甄嬛恭送皇后，沒有給華妃反擊的機會。

2）說話人可以悄悄地、不加聲張地違反一條準則。這樣，在有些情況下他就會把聽話人引入歧途。結(jié)果使聽話人產(chǎn)生誤解或受騙上當，例如“說謊”。

甄嬛拿出自己上好的翡翠鐲子想要送給安陵容，浣碧對此感到氣憤。

浣：如今上供的翡翠一不如一年了，小主卻讓奴婢拿去送給她，奴婢只可惜了這么好的翡翠！

（皇上突然來訪）

皇：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也說給朕聽聽。

甄：……浣碧說，這樣好的翡翠若不配美人，放著也可惜了。

甄嬛在這里悄悄違反了質(zhì)量準則，說了自己明知不是真實的話。這個時期甄嬛和安陵容早已反目，拿出鐲子送她也只是走個過場，但是浣碧卻對此感到氣憤。不過皇上只聽到了最后一句，所以甄嬛的目的就是設(shè)法制造假象，要讓皇上相信她所說的是真的，這種對質(zhì)量準則的違反只會造成誤會，但不產(chǎn)生會話含義。

3）說話人可能面臨一種“沖突”的情況，即為了維護一條準則而不得不違反另一條準則，這種沖突經(jīng)常發(fā)生在數(shù)量準則和質(zhì)量準則之間。

例如上段甄嬛送翡翠的例子，她欺騙皇上，顯然是違反了質(zhì)量準則，但是卻維護了數(shù)量準則和關(guān)系準則。鐲子配美人的話一說出，一方面是回答了皇上之前的提問，前后會話相關(guān)聯(lián)；另一方面則告訴皇上，這上好的鐲子是拿來恭賀安陵容有孕之喜，讓皇上誤認為甄嬛與安陵容關(guān)系依舊要好，且認為甄嬛體貼賢惠，不會爭風吃醋，從而更加寵愛甄嬛。

4）故意違反或利用某一準則來傳遞會話含義。說話人故意不遵守某一條準則，即說話人知道自己違反了某一條準則，同時還使聽話人知道說話人違反了該條準則，但目的不是中斷交談，而是為了向聽話人傳遞一種新信息——會話含義。例如：

甄嬛回宮后，祺嬪和欣貴人一起來請安。

甄：多年不見，祺妹妹可滋潤不少啊。

祺：熹妃娘娘風采如舊，一點也瞧不出佛寺待過的樣子。

甄：是嗎？當初與你同住碎玉軒時，是何等和睦。想來也有三年了。當初你阿瑪與本宮父親交好，卻不曾想會在暗中誣告。可見人心之變比風采容貌的變化要快多了。

祺：熹妃娘娘這張嘴，向來是宮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最能顛倒是非黑白。連娘娘想回宮，皇上都可以把漢軍旗改為滿軍旗，還有什么是不能的？

甄：但總比不過人心從白變成黑這樣可怕。

甄嬛與祺嬪這段針鋒相對的對話，遵守了質(zhì)量準則和關(guān)系準則。她們話里所包含的信息都是真實且無誤的。比如雙方曾經(jīng)同住碎玉軒且關(guān)系和睦，比如皇上為迎甄嬛回宮，把她的漢軍旗改為滿軍旗等等。但是雙方都知道自己違反了數(shù)量準則和方式準則，因為她們的會話超出當前交談所需要的信息，并且?guī)в杏衅缌x，目的是諷刺和挖苦對方。例如祺嬪嘲諷甄嬛曾被皇上廢棄出宮，而甄嬛則指者祺嬪表面與她交好，實際卻背叛了她。

3 小結(jié)

總之Grice的會話含義理論多用于日常的會話交際，但是將其運用到電視劇《甄嬛傳》中臺詞的研究，可以使我們更深層次且更容易理解這一理論對于會話交際的解釋力，同時也驚嘆于《甄嬛傳》編劇對臺詞語言表現(xiàn)力的展示。我想，正是因為《甄嬛傳》中人物的對話具有強烈的藝術(shù)色彩，比其他古裝劇中的臺詞更復雜，更精彩，其會話含義更加深刻且耐人尋味，所以這部劇才會如此經(jīng)典，家喻戶曉，值得人們反復觀看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