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紅
內容提要 農民工城市融入是涉及當代中國人數最多、范圍最廣、內容最深刻、形式最豐富的社會變革,并與農村經濟發展、工業化和城市化推進、社會政策變革的過程密切相關聯。本文以社會發展時期變化和重大政策文件出臺時間為劃分標準,農民工進城就業、市民待遇、身份轉換、文化適應和群體關系和諧的演變過程為實踐依據,簡要分析了農民工從“嵌入”、“漂移”走向“融合”三個發展階段的內容、特點和演進脈絡,探討了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動因、意愿和個體歸向,使政府和社會對其城市融入過程的特殊性、復雜性和艱巨性有一個清晰的認識,以更好地推進新型城鎮化戰略和農民工市民化發展。
當代農民工問題產生與我國工業化、城市化發展過程密切相關。新中國成立初期,百廢待興,國家為確保重工業和城市優先發展,建立了計劃經濟主導下的、以戶籍制度為基礎的、城鄉二元分割的社會體制。戶籍制度將公民劃分為農業人口和非農業人口,形成了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兩種身份,使社會階層的差別化特征更為顯著,其結果不但表現為農民與市民在職業、生活和身份方面的社會地位差別,而且還表現為公民權利、公民資格、公民待遇和社會交往關系等方面的不平等,導致社會群體間的隔閡、歧視和排斥現象不斷產生。當前,隨著我國的經濟發展、政策改革和社會進步,戶籍制度所蘊含的身份地位差別有所縮小,但由于路徑依賴、制度慣性和觀念轉變的長期性,在農民工城市融入過程中,依然存在著諸多亟待解決的理論問題和實踐問題。
現代移民史表明,移民在融入當地主流社會過程中,由于遷入地的社會制度、生活環境變化以及原住民的歧視和排斥,必然會遇到勞動力市場準入、長期居留、身份認同、文化適應、族群關系融洽等方面的問題。雖然,我國農民工不同于西方發達國家的外來移民,但由于中國地域廣闊,民族眾多,文化多樣,城鄉差別巨大,且農民與市民的身份地位懸殊等,因而,在移民社會融入的諸多方面有許多相似之處。農民工進城就業后,一方面,他們繼續深受城鄉二元體制所框定的雙重身份特征影響,在勞動就業、社會保障、子女教育、長期居留等方面被歧視、排斥的現象還十分普遍;另一方面,由于思想觀念轉變的相對固化性和遲緩性,農民工作為城市的外來遷入者,其心理意識、思維方式、生活方式、行為舉止、社會交往等方面沒有隨之市民化;由此,農民工城市融入問題應運而生。
農民工城市融入過程實際上也就是不斷市民化發展和逐步社會融合的過程。所謂農民工城市融入是指其進城就業后,通過職業、身份、生活方式、文化認知等方面的調整與適應,既被城市所接納和認同,也自我認同其市民身份,并獲得市民權利和待遇結果的動態過程。①由此,“城市融入”概念在涵義上與“市民化”和“社會融合”大致相同,但也略有差異。“城市融入”蘊含著農民工的行為特征和實踐過程,強調個體及其行動的意向性和指向性,以及突破制度框架的結構性力量;“市民化”蘊含著農民工的身份特征和轉化方向,并以獲得城市居民相同的合法身份和社會權益為標志;②“社會融合”則蘊含著農民工的群體特征和關系狀態,并以文化適應、身份認同、群體關系融洽為目標。這三者既有聯系與重合,也有所側重。③簡而言之,農民工城市融入是指其職業、生活、身份、文化和關系的再社會化和市民化過程,包括勞動就業、生活方式、身份地位、行為舉止、文化觀念、群體關系以及居住地點等方面的內容。④
農民工進城就業后,經歷了“不斷擺脫被歧視、排斥的邊緣化狀態,逐漸走向融入當地主流社會的過程?!雹莞鶕覈鐣l展歷史時期變化和中央重大政策文件出臺時間,以及農民工在勞動就業、社會保障、身份認同、文化適應、關系和諧等方面的市民化實踐,其城市融入進程大致可劃分為“嵌入”、“漂移”、“融合”三個發展階段。
勞動就業機會獲得和社會保障待遇平等,這是農民工立足城市的第一步;生活方式、消費方式、行為舉止方面的市民化轉變,⑥這是農民工適應城市的第二步;經過文化適應和同化,群體關系調適和融洽,以及心理意識、思想觀念、道德情操方面的潛移默化,由“鄉下人”轉變為“城市人”,這是農民工融入城市的第三步;而身份轉換和社會地位提高則貫穿于整個城市融入進程的始終。
“嵌入”從詞義上說,是指一種物體在外力作用下強制進入另一種物體,被嵌入的物體是一種被動接受過程,以此形容農民工進城初期在城市的生活工作狀態比較貼切。農民工進城后,城市居民在勞動崗位獲得中新增了許多競爭者,在日常生活空間中突然來了一群陌生人,且是非同類群體,使原有的城市生活工作秩序被打破,但又無法抗拒,所以,將第一階段稱為“嵌入”階段。
1978年后,隨著農村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管理制度改革,一些頭腦活絡并有一技之長的農民,開始進入城鎮打零工。1984年1月,《中共中央關于一九八四年農村工作的通知》發布,允許農民自理口糧,進入城鎮務工經商。1984年中央“一號文件”出臺,這是國家層面自1952年限制農民工進城就業后的關鍵性政策轉變,⑦從此,農民獲得了進城就業的權利和自由。隨后,1985年7月,公安部頒布了《關于城鎮暫住人口管理的暫行規定》,對進城就業的農民實行暫住證制度,使其在城市居住生活具有一定的法律保障。在1984年以前,雖然也有零星的、少量的農民進城打工,但這只是農民出自本能的、自發的盲目的流動,并不被政策和法律所許可。在1984年以后,農村剩余勞動力進城,是在國家政策許可和法律有所保障前提下的社會人口流動,所以,1984年應作為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歷史起點。
20世紀80年代初期,農民工之所以能夠進城就業,主要取決于以下三個方面的因素:一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行,極大地調動了農民的勞動積極性,農業生產力得到快速釋放。⑧1978-1983年,糧食產量由30477萬噸增加到38728萬噸,棉花產量由216.7萬噸增加463.7萬噸,分別增長27.20%和113.98%。⑨農業豐收一方面改善了農民的生活,另一方面也解決了長期存在的城市糧棉油供應短缺問題。二是農村人民公社管理體制解體,農民有了社會流動的自由,外出打工,無須批準,且農村人多地少,畝產增長有限,農民空余時間充足。三是當時城市百業待興,基本建設高潮疊起,為農民工提供了大量的城鎮勞動崗位。于是,大量農民為擺脫貧困,追求幸福,紛紛進城打工,經歷了從拾遺補缺,做臨時工,到目前成為現代職業工人的演變過程。
第一代農民工自帶口糧,自尋職業,從事城鎮居民不愿干的勞苦活,如環衛工、建筑工、礦工以及流水線操作工等。雖然,他們勞動環境較差,勞動強度較大,工作時間較長,且工資收入微薄,但與田間農耕相比,經濟收入增加,家庭生活狀況有所改善。
1992年春天,鄧小平同志“南方談話”發表后,我國開始由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變。隨著城市經濟體制改革,企業承包責任制推行,以及民營經濟和外向型經濟崛起,城市煥發了經濟活力;特別是經濟特區興辦和沿海城市對外開發,全國掀起了經濟建設高潮,這為農民工大規模進城就業提供了良好的機會。由此,農民群眾在農村的“推力”和城市的“拉力”的雙重作用下,為改變貧困的生活境遇,沖破各種阻力進城就業,形成了中國歷史上規模最為龐大的人口流動。在流向上,大量中西部農業人口紛紛流向城市和東部沿海發達地區;在流動決策上,農民工就業地點和職業選擇不斷趨向理性化,自主性流動取代了計劃性遷移。
從農民工進城就業后的實際狀況看,這一階段的農民工城市融入具有強制性“嵌入”特征,表現為勞動就業方面的被限制和排斥,以及市民群體對農民工的偏見、隔閡和歧視。
在早期(1984-1992),農民工進城人數量相對較少,如1992年,進城農民工約為5100萬人。⑩在市民待遇方面,農民工在城市有一份職業已經相當不錯,也沒有更多的奢望。在群體關系方面,農民工與市民的交往主要限于日常生活中的租房、送奶、搬運物件、清潔街道路面等,相互間的情感交流和互動并不多,除了部分市民有一定的心理隔閡和社會偏見外,并無更強烈的社會排斥行為。
在后期(1993年至2000年),由于農民工人數急劇膨脹,與城市居民就業產生了激烈的競爭,且因社會服務和管理不到位,城市治安問題十分突出,使農民工與市民的關系較為緊張,社會排斥現象比較嚴重。一是城市就業體制改革后,企業有了自主權,更愿意使用工資較低的農民工而不愿使用城市居民。但地方政府必須保證城市居民優先就業,如1995年上海市勞動局發布《上海市單位使用和聘請外地勞動力分類管理辦法》,對外地勞動力進行分類管理;?北京市勞動局規定:下崗待業人員達到10人的企業,原則上不準招用外地務工人員;其他城市也采用了類似的做法。二是大量農民工進城后,使城市交通擁堵、醫院人滿為患、物價高漲,影響了市民的生活質量。如在春節時,大量民工返鄉探親,時間集中,流量、流向集中,加劇了鐵路交通運輸緊張狀況。據鐵道部統計,1993年春節期間,全國鐵路日均發送旅客320多萬人,其中民工占總客流量的74%。?三是一些好逸惡勞的“盲流”和個別失業農民工,因生活所迫,小偷小摸、強奸搶劫等治安案件時有發生,影響了市民的生活安全感。
從這一階段農民工城市融入的特征看,一是農民工在職業身份上已是城市工人,但在勞動就業方面時常受到政策限制,工資報酬也不盡公平合理。二是農民工雖然在城市生活工作,但在生活方式、心理意識、思想觀念等方面還是比較“鄉土”,城市文化適應比較缺乏,市民規范尚欠嚴格遵守。三是在群體關系方面,農民工與市民群體既有接觸和交往,也有歧視與排斥,內群體傾向比較嚴重,城市融入處于“內卷化”狀態。當然,從個體來說,不同農民工的融合進程是不一樣的,有些早期進城的農民工經過多年的城市生活磨練,社會融入水平相對較高。
“漂移”是一個生物學概念,是指在自然界生物物種變異過程中,一種生物的遺傳基因轉移到另外一種生物的現象。所謂“基因漂移是指一種生物的目標基因向附近野生近緣種的自發轉移,導致附近野生近緣種發生內在的基因變化,具有目標基因的一些優勢特征,形成新的物種,以致整個生態環境發生結構性的變化?!?本文借用基因漂移概念以描述農民工城市融入的狀態和過程,是因為農民工的城市進入、接觸、適應和同化類似于生物的基因漂移過程。事實正是這樣,農民工在“風”的吹動下,不斷地更換工作地點,往返于城鄉之間,不斷地流動著、漂移著,并在流動和漂移中逐漸改變原有的身份特征和文化素質,以城市居民為榜樣,朝著市民化方向轉變。
新世紀之初,我國進入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時期,開始實施城鄉統籌發展戰略,并推動全國勞動力市場逐步一體化。2000年10月,中央提出要“提高城鎮化水平,轉移農村人口”。?2001年5月,國家計委會同公安部、民政部等9家部委,編制的“十五規劃”的《城鎮化專項規劃》,提出了“走符合我國國情、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的多樣化城鎮化道路。”?特別是2006年3月,《國務院關于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若干意見》發布,確認農民工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并出臺了一系列有關農民工的人口流動、勞動就業、工資報酬、技能培訓、社會保障、公共服務、城鎮落戶、土地承包等方面的政策規定。?隨著這些社會政策的逐步制定落實,農民工的城市生活工作環境有所改善,歧視性勞動就業規定基本取消,市民待遇開始獲得,社會群體關系趨向友好、融洽;由此,農民工城市融入進入第二階段即“漂移”階段(2001-2012年)。
第一,在勞動就業方面:與前一階段相比,農民工在城市找工作比較容易,勞動環境有所好轉,工資收入有所提高。根據2005年調查,農民工認為勞動環境“比較好”的占32.77%,“一般”的占61.99%,認為“較差”的僅占4.12%;在工資收入方面,月收入500元以下的占4.31%,月收入1500元以上的占4.49%,人均收入為1047元。?同時,一些企業開始“和諧勞動”建設。如浙江富潤控股集團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趙林中認為:“企業是大家庭,只有善待員工,幫助他們致富,保障他們的合法權益,他們才會有歸屬感?!闭憬瓊骰瘓F董事長徐冠巨認為:“發展和諧勞動關系,才能使企業和員工真正成為利益共同體、事業共同體、命運共同體?!?
第二,在人口流動方面:隨著農民工進城就業的各種歧視性(就業證、暫住證等)規定取消,農民工既可以在農閑時進城打工,也可以在農忙時回鄉干農活,來去自由,極大地方便了農民工城市生活和勞動就業。同時,一些城市開始進行戶籍制度改革和農民工城市積分落戶試點。如2001年10月,廣東省出臺戶籍改革政策,取消農業、非農戶口分類,提出建立城鄉統一的戶口登記制度,并在2010年開始進行“農民工積分制入戶城鎮”試點工作。?
第三,在市民待遇方面:21世紀初,農民工參加城市社會保險工作在一些城市開始試點,其模式有:以廣東省為代表的“城保”模式,?北京市(2001)、浙江省(2003)為代表的“雙低”模式。上海市(2002)為代表的“綜保”模式,以及普遍采用的“農保”模式。如2008年,寧波市出臺《寧波市外來務工人員社會保險暫行辦法》,“外來務工人員不用繳費就可以享受工傷、大病醫療、養老、失業和生育5大保險”,把農民工全部納入城市社會保障體系,由此,農民工也能享受城鎮社保待遇。2001年以后,全國各地開始創新農民工城鎮住房保障模式,利用政府、社區和企業等多方力量,多途徑解決農民工住房問題。其模式主要有:農民工公寓、廉租房、“陽光公寓”,以及改造企業閑置廠房,再加配一些必要的生活設施作為集體宿舍等。
第四,在群體關系和諧方面:2004年,我國開始進入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時期。和諧社會建設的目標就是“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這對農民工來說,就是要保障農民工的勞動就業和經濟權益;尊重農民工的人格,消除歧視和排斥現象,促進社會群體之間的團結友愛、和睦相處。由此,一些地方開始積極探索社會融合機制,不斷延伸外來流動人口服務的管理領域,發揮農民工先進分子的積極作用,促進了社會群體關系融洽。如2006年,浙江省慈溪市坎墩街道五塘新村成立了全國第一個和諧促進會,吸納村干部、企業負責人、新老村民共同參與,建立“志愿者活動平臺、村企共建平臺、信息溝通平臺、文體活動平臺和思想政治工作平臺?!边@一模式隨后在全國逐步推廣,成為政府、企業、社區與外來農民工聯系的橋梁和紐帶,使農民工的社會群體關系狀況進一步改善。
第五,在文化融合方面:許多企業通過組織旅游、體育比賽、演唱比賽、智力競賽等活動,增加本地職工與外來農民工之間的情誼,使企業中的人際關系更為融洽。各類社會組織積極參與促進農民工社會融合的活動,舉辦“關愛農民工,促進新老市民和睦相處,共建和諧城市”的系列活動,包括評選“外來務工明星”,舉辦農民工團拜年夜飯,開通農民工專列,開辦農民工文化藝術節,放映免費的農民工電影專場等活動,向農民工送健康、送溫暖、送文化,這一切都大大地促進了農民工的城市文化融入。
另外,大量農民工進城,也給城市帶來了巨大的環境壓力,市民日常生活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主要表現為:城市交通擁擠,治安狀況較差,市民就業壓力增大,生活環境質量有所下降,這些情況的發生,妨礙了農民工城市融入進程。
從這一階段農民工城市融入的主要特征看,一是雖然流入地政府和社會開始重視農民工的城市融入問題,也取得了一定成效,但由于我國的戶籍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改革滯后,農民工的城市生活總體上還處于漂泊游離狀態。二是從身份特征上講,農民工既是職業工人,同時又是農村戶籍身份,這種雙重身份,妨礙了他們的城市融入。三是農民工的根在農村,為了家庭生計,需要經常流動,變換職業和住所,對城市的依賴感和歸屬感并不十分強烈。
“融合”是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最終目標。所謂“融合”,在物理意義上是指不同狀態的物質在一定的溫度或壓力作用下,熔化或凝練成一體的過程;在心理意義上是指不同個體或群體在社會場景中,通過接觸、碰撞、交流、適應與同化之后,其認知、情感、態度傾向融為一體,具有共同的社會心理意識和行為方式的過程。
2013年,我國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農民工城市融入問題也得到了黨和政府前所未有的高度重視。2012年10月,《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加快改革戶籍制度,有序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這是從國家政策層面首次提出農民工市民化問題。與此同時,我國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也進入了“劉易斯拐點”。根據歷年《農民工調查監測報告》和有關學者對改革開放以來的農民工人數估計,2000-2012年,全國外出農民工平均每年增加約500萬人左右之間,而在2013-2020年的8年間,外出農民工人數只增加了349萬人,年均增長僅為0.26%。在社會勞動力供給短缺的情況下,勞動力市場價格勢必提高,這對提高農民工的經濟社會地位具有決定性意義。隨著我國社會政策的根本性轉變和勞動力轉移拐點出現,大多數農民工在“外部賦權”和“內部增能”的雙重作用下,逐漸地融入城市社會,成為具有城市生活方式、行為方式和文化方式的新市民;由此,農民工城市融入進入第三階段即“融合”階段(2013-?)。
第一,2013年后,農村剩余勞動力進城就業人數增長開始停滯,造成了部分城市和沿海發達地區的勞動力供應短缺,一些勞動密集型企業經常面臨“招工難”問題。在這期間,雖然農民工總量有所增加,但進城農民工數量卻呈現下降趨勢,由2015年的13742萬人,下降到2020年的13101萬人,減少了641萬人,特別是2020年,下降幅度達到3.0%。一些城市和地區因勞動力短缺導致企業被迫提升勞動力成本,小部分企業因工資低沒人干活而關閉,或多或少影響了城市經濟發展。當前,流入地政府和市民已清楚地認識到,農民工在城市生產和生活中是不可缺少的勞動力資源,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因而,需要善待農民工,千方百計地留住農民工,不斷改善他們的勞動和生活條件,這為農民工城市融入奠定了經濟基礎。
第二,一些城市繼續開展農民工城鎮積分落戶政策試點,雖然農民工城鎮落戶的人數不多,整體效果有限,但在一定程度上給農民工長期留城生活、工作和定居提供了一種希望和可能。為了加快新型城鎮化和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2014年7月到2016年10月,國務院先后發布了《關于進一步推進戶籍制度改革的意見》(國發[2014]25號)、《關于深入推進新型城鎮化建設的若干意見》(國發[2016]8號)和《關于印發推動1億非戶籍人口在城市落戶方案的通知》(國辦發[2016]72號)三個文件,取消了縣城集鎮、小城市入籍限制,降低了大中城市的落戶條件,特別是農民工可以在保留農村土地的前提下在城鎮落戶,從而為農民工城市身份轉換提供了強有力的社會政策支持。
第三,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使農民工獲得了基本平等的市民待遇。在社會保障方面,農民工可無障礙地參加城鎮職工的社會保險,享受城鎮職工的同等待遇;在義務教育方面,農民工子女根據居住證和社保證明,可就近到公辦學校入學求讀;在社會公共服務方面,農民工與當地城鎮居民的差距也日益縮小。這些政策措施的落實,為農民工城市融入提供了充分的民生支持。
第四,農民工經過長期的城市文化接觸、感受和潛移默化,在生活方式,行為方式、風俗習慣、心理意識等方面積極與城市適應和同化,農民工與市民交往有了更多的共同語言,不少市民與農民工結為知心朋友,互相幫助,互相支持;農民工被市民群體所認同和接納,雙方關系進一步友好融洽,這些都為農民工城市融入提供了社會群體關系支持。
第五,隨著農民工的城市生活年限增加和經濟條件改善,許多農民工在流入地有了正常的家庭生活,整個家庭遷徙的比例不斷上升,夫妻兩人和隨遷子女家庭的比例達到了62%以上;同時,其中一部分經濟上先富起來的農民工在城市購買了住房(8%)。健全的家庭生活和擁有城鎮住房是農民工融入城市的一個重要標志,為其結束長期存在的“漂移”、游離現象,在城市安居樂業,提供了住所保障。
第六,移民社會融合的歷史經驗表明,外來者融入當地主流社會是一個長期的、曲折的、復雜的過程,因此,農民工融入城市也一樣,這不僅是一代人的事,而是需要通過家庭幾代人的不斷努力,逐步改變外來者原有的地域、身份、語言和生活習慣特征,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城里人”。一方面,農民工要不斷提高主觀自致性努力,學會像城里人一樣生活工作;另一方面,市民群眾要不斷增強社會包容性,政府要出臺更多更合適的社會政策和具體措施,促使農民工盡快融入城市,實現市民化。
當前,農民工正處在城市“融合”階段的初期,從主要特點看,一是政府開始主動介入并主導農民工市民化進程,出臺一系列政策措施,全方位保障農民工的市民權利和待遇,從而在政策體制上確保了農民工城市融入進程。二是有序放開、放寬城市落戶限制,大幅度地降低了農民工入籍城市的門檻。按國家發改委文件,在2021年,“城區常住人口300萬以下城市落實全面取消落戶限制政策,實行積分落戶政策的城市確保社保繳納年限和居住年限分數占主要比例。”這在具體方法和措施上保證了農民工的城鎮落戶和身份轉換。三是農民工的經濟收入不斷增加,為融入城市提供了經濟支持。外出農民工人均月收入由2013年的2609元,增加到2020年4549元,8年間提高了74.36%。四是農民工的城市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居住條件明顯改善。如2020年,進城農民工在大城市的人均居住面積達到17-20平方米。五是農民工的城市適應度和歸屬感不斷增強。農民工認同自己是“城里人”的比例由2016年的35.6%,提高到2020年的41.4%,增加約6個百分點。上述情況表明,當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整體進程和發展態勢良好。
需要指出的是,農民工城市融入的三個階段不是機械分割的,而是一個不斷地由職業轉移向身份轉換,再向文化融合發展的交替遞進、環環緊扣的過程,其融入的內容、形式、路徑和結果會有重疊、交叉和涵蓋。
如果說擺脫貧困,追求幸福生活是農民工最初進城就業的推動力,那么,通過長期的艱苦勞動,生活條件有了較大改善之后,農民工是在城市長期生活工作,甚至永久性遷移,融入城市,還是返回家鄉農村,其動因是什么,值得深入分析探討。
1.“推拉”理論
所謂“推拉”理論是指“在市場經濟和人口自由流動的情況下,人們通過人口遷移和職業流動可以改善原有的生活條件。流入地中那些使移民生活條件改善的因素就成為拉力,而流出地中那些不利的社會經濟條件就成為推力?!睆哪壳暗那闆r看,城鄉之間、區域之間的經濟社會發展不平衡情況依然存在。第一,城市就業機會和工資收入大幅高于農村收入。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19年城鎮私營單位制造業人員人均工資為52858元,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42359元,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為16021元。二,城市的生活條件、生活設施和生活水平明顯高于農村,而且,東部地區高于中西部地區。調查表明,當前農民工中只有40%左右的人選擇“回老家”,大多數農民工不愿再回到農村老家務農,只要有可能,將繼續在城市工作生活。所以,農村的“推力”和城市的“拉力”依然是繼續推動農民工城市融入的重要動力。
2.經濟理性
所謂“經濟理性”是指在一定的經濟制度和社會政策前提下,流動者外出就業的經濟收益高于農村就業的利益、外出邊際收入大于本地勞動邊際收入,就可能選擇外出就業。同樣,只要農民工城市融入的邊際收益大于返鄉務農的收益,他們就會選擇繼續城市生活工作。經濟理性既是農民外出就業的動因,也是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動因。因此,黃平認為:“農民在生存理性的驅使下,為了自己和家庭的生存而不斷地試錯、不斷地選擇、不斷地行動著?!闭{查表明,“掙錢”、“向往好的生活”,始終居于第一、第二位,說明農民工無論進城就業,還是留城工作,都是在經濟理性驅使下的一種必然選擇。
3.社會理性
所謂“社會理性”是指人在社會活動過程中,其行為在經濟利益考慮的基礎上,同時兼顧社會效益,既能經濟利益最大化,也能社會效益最大化。文軍認為:“當代中國農村人口大規模進城就業是“生存壓力”和“理性選擇”共同作用的結果”,是一種社會理性選擇的表現。從當前社會實踐看,農民工不再滿足于一般的溫飽生活,而對生活質量和人生目標有了更高層次的追求,有一種“社會理性”力量推動他們作出居留決策。只要城鎮落戶能使農民工得到更多的市民待遇,如就業機會、社會保障待遇、子女教育平等、社會地位上升等,就會吸引他們選擇留城生活工作。所以,社會理性選擇仍然是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內在動因。
4.政府引導
如果說農民是一個具有“經濟理性”和“社會理性”的人,那么外出就業就應該常態化;但中國的歷史發展進程不是這樣,其原因在于制度結構的強力作用,壓制了人的“理性”發揮,阻礙了人口流動。農民工進城就業歷史表明,正是在政府的許可、疏導、引導和主導下,農民工才逐步地獲得了進城就業權和市民待遇權,反之,如果政策不放開,盡管農民有這種那種的“理性”選擇,在城市就業及融入是不可能的。事實證明,只有在國家不斷出臺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政策的情況下,農民工才有可能順利地城鎮落戶,實現永久遷徙,融入城市社會。所以,政府引導不僅是農民工能夠進城就業的關鍵性決定要素,而且也是促進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外在力量。
另外,城市生活方式吸引,代際向上社會流動(子女教育)等也是影響農民工選擇留城生活工作的重要因素。
一般來說,農民工城市融入意愿通過遷移選擇表現出來。農民工的遷移行為,可分為“行為性永久遷移”和“制度性永久遷移”兩種類型?!靶袨樾杂谰眠w移”是指農民工生活工作在城市,但戶籍和住房在農村?!爸贫刃杂谰眠w移”是指放棄農村土地權益和住房,把戶籍遷入現居住的城市,在戶籍制度上成為市民。那么,影響農民工作出遷移決策的因素是哪些呢?錢文榮、黃祖輝認為,年齡、文化水平、經濟收入、關系網絡和社會制度對農民工留城定居具有重要影響,新生代農民工比老一代農民工更具有更強烈的留城意愿。楊聰敏認為:“工作穩定、收入較高,居住時間較長、年齡較輕和文化程度較高且舉家遷移的農民工更愿意留城定居?!标愓丫?,胡雯認為:“人力資本、地緣特征顯著地影響著農民工的市民化意愿,且呈正向相關關系。人力資本積累越多、地緣推拉力越具優勢,農民工市民化意愿也越強?!敝旒o廣等認為,農民工的個人特征(年齡、文化水平、方言掌握和健康狀況)和經濟特征(土地與集體權益)影響著農民工市民化意愿,個體的社會公平感越強烈,其市民化意愿也越大。綜合相關研究,我們認為,衡量農民工城市融入意愿的核心指標主要有三個:
第一,戶籍身份市民化。戶籍制度作為國家管理社會的工具、手段和方法,具有統計人口、證明公民身份、維護社會秩序、保護公民利益的功能和作用。戶籍既是人的地域屬性證明,也是一種身份標志。作為流動者的農民工長期在城市生活工作,在思想觀念和行為上也與市民基本相同,但并不作出戶籍遷移決策,說明個體或者不打算在此城市居住,或者鄉土難舍,隨時可能返鄉。從地域和社會管轄的意義上講,這些個體只是城市的外來常住人口,并不是戶籍居民,其最終管轄權屬于原戶籍所在地。因此,只有遷徙戶口,城鎮落戶,農民工才能成為真正的城市居民。
第二,生活方式市民化。鄉村生活與城市生活之間的差異主要通過人的生活水平、生活內容、生活風格、活動范圍、閑暇時間、衛生習慣等方面表現出來,而農民工要融入城市,必須在生活方式上與市民大致相同或接近,否則,即使在制度上入籍了城市,但生活方式上仍然是各種農村的行為習慣表現,也會被市民從心理上認為是個“鄉下人”。
第三,文化觀念市民化。鄉村傳統文化是構筑于小農經濟基礎上的、基于血緣關系和宗法規范的一種文化,包括仁、義、禮、知、信,以及生活習俗等。城市文化是基于市場經濟、人權平等、公平正義等理念基礎上的,包括文明、平等、競爭、求知、創新、時效等觀念的,與現代城市生活的工作節奏、生活理念和時間觀念相適應的一種文化。農民工在融入城市時,通過城鄉兩種文化之間的相互接觸、交流和適應,揚棄傳統的鄉土文化觀念,形成現代城市文化觀念,并使城市文化理念貫穿于整個社會生活之中,唯有這樣,才能成為名副其實的新市民。
由于中國地域廣闊,各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和社會發展程度差異比較明顯,生活環境、人文精神、文化傳統、風俗禮儀也多種多樣,而且,農民工最初的進城就業期望和當前的市民化意愿也因人而異,當前在城市生活工作的農民工也不可能全部都完成市民化轉變。從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實際進程和演變方向看,其個體歸向大致有三種選擇。
第一,重返家鄉。農民工在城市生活工作數十年后,可能因各種原因重返家鄉。大致可分為三部分人。一是回歸農村。這些人主要是在城市工作幾十年,并沒有多少經濟積累,只能重返農村,繼續過鄉村生活。二是回家鄉城鎮生活。這些人大多在城市打工積蓄了一些錢,并在家鄉城鎮購置了房產,可延續城鎮生活。三是返鄉創業。這些人主要是在城市工作期間積累了一定的資金,并有一定的技術特長或經營能力,返鄉創辦企業,約占返鄉農民工的5%左右。
第二,城鄉漂移。農民工的這種漂移與以前的游離式漂移有所不同,是指那些戶籍和居住地在家鄉農村,工作地在城市,并在生活方式、行為方式、思想觀念等方面已經市民化,由于各種原因,暫時不愿意入籍城市,這些人屬于“行為性永久遷移”類型。其原因有:一是在城市落戶,將來生活有否保障,心里沒底。二是城市房價太高,憑自己的經濟收入難以在城市購房。三是一些有技能、有文化的農民工可能還打算流動到其他城市。四是農村的權益不愿放棄。雖然目前可在保留農村承包地、宅基地的前提下落戶城鎮,至于這條政策以后會不會變,農村土地是否收回,對此將信將疑。五是鄉土情結比較濃厚,最終想葉落歸根,目前城市落戶,將來回遷既手續麻煩,也不方便。
第三,留城定居。留城定居意味著永久性制度遷移,這類農民工也可分為三部分人。一是一些人憑自己的勞動技能、經營頭腦和勤勞刻苦,獲得了較高的經濟收入,并在城市購置了房產,一般會選擇永久性入藉。二是一些人入籍城市是為了子女獲得良好的教育。根據當前城市義務教育政策規定,按居住地劃分學校,如果沒有戶籍,大多數人只能上民工子弟學?;蚪逃龡l件相對較差的公辦學校,而入籍能使子女進入教育環境較好,師資力量較強的學校,進而為子女謀得好的前途,實現向上的社會流動,過上體面生活。三是一些農民工因為年齡較輕、文化水平較高,工作業績優良,社會貢獻突出,符合城市落戶積分標準而入籍。
上述三種類型農民工的個體歸向表明,其城市融入的類型和路徑是多種多樣的,如何選擇則因人而異。既然城市的大門已經打開,國家也提供了充分的社會政策支持,那么,當前農民工是否會立即選擇城市落戶呢?歷年調查表明,只有25%左右的農民工表示“如果當地城鎮放開落戶,會加入當地的戶籍”,還有40%的人表示“不會入籍”,有15%左右的人“喜歡工作在城鎮,戶籍在農村”,還有20%的人表示“目前還沒有作好打算,有點說不清楚”。從新老農民工的入籍意愿對比看,“會在當地入籍”的新生代農民工高于老一代農民工約5個百分點,“工作在城鎮,戶籍在農村”的新生代農民工高于老一代農民工約8個百分點,這表明新生代農民工更愿意在城鎮落戶、生活工作。
值得探究的是:在當前制度性壓力越來越小,政府大力倡導農民工市民化的形勢下,一些農民工并不急于轉換成城市戶籍。有經驗表明,一些人力資本和勞動收入較高,心理上被歧視的壓力較少,初步適應城市生活環境的農民工,反而遷移戶籍意愿較低,而迫切需要尋求戶籍制度保障以消除差別和改變境遇的農民工,獲得城市戶籍的欲望更強烈,其原因何在?根據我們調查觀察,大多數農民工不急于“制度性永久遷移”主要原因有:一是在城市勞動就業方面,戶籍不再是能否就業的必要條件,只要有技術、肯勞動,能吃苦都能得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二是在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不斷推進背景下,城鄉差別明顯縮小,經濟發達地區的農村生活條件與城市基本上相差無幾,城市戶籍含金量所剩不多,且大多數社會福利待遇即使是農民身份也能得到。三是農村集體經濟的收益、土地(承包地、宅基地)收益等使許多農民工難以割舍;鄉土情結還深深地影響著一些農民工的居留選擇。四是城市不斷上漲的房價與農民工經濟收入相對低下,導致絕大多數農民工沒有經濟能力在城市購房,居住問題不解決,農民工只能成為候鳥,難以在城市定居,成為永久居民。這些存在的問題,亟需政府在制定農民工市民化政策和措施時給予綜合考慮,使新出臺的社會政策更適合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實際進程。
概而言之,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歷史進程和實踐經驗表明:第一,農民工城市融入與中國現代化進程密切關聯,經濟發展水平,工業化、城市化發展階段以及城市勞動力供應狀況是農民工進城就業的經濟基礎和必要條件。第二,社會政策轉變和改革是農民工之所以能夠進城就業,進而實現市民化的制度前提和重要保證,沒有政府的許可、引導和主導,可能我國的農民工流動不會發生,即使發生了也可能不能較好地融入城市社會。第三,農民工自發的擺脫貧困、追求幸福生活的經濟理性和社會理性選擇,決定了是否進城就業和城市融入的方向、過程和結果。第四,時代發展、社會進步與農民工的主體能動性(方式、意愿及歸向)之間的相互交融、相互作用和相互推動,促使農民工城市融入從“嵌入”、“漂移”走向“融合”,最終實現市民化愿景。
注釋:
①李偉:《農民工城市融入問題研究綜述》,《經濟研究參考》2014年第30期。
②文軍、黃銳:《超越結構與行動:論農民市民化的困境及其出路——以上海郊區的調查為例》,《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1年第2期。
③本文在不同的語境中分別使用了這三個名詞,其含義基本一致,但也略有不同,務請讀者注意。
④Hong Li.On Construction of Rural Migrant Workers’Social Integration Indicator System—An Empirical Analysis on Surveyed Data in 2016 based on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J].Design Engineering,2021,(2):76~90.
⑤劉傳江、程建林:《第二代農民工市民化:現狀分析與進程測度》,《人口研究》2008年第5期。
⑥趙迎軍:《從身份漂移到市民定位:農民工城市身份認同研究》,《浙江社會科學》2018年第4期。
⑦1952年7月25日,政務院在《關于勞動就業問題的決定》中指出:“農村剩余勞動力目前是在無組織無計劃地盲目地向城市流動著,這增加了城市中的失業和半失業現象”,“故必須大力說服農民,以克服農民盲目地向城市流動的情緒。”參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三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2年版,第286~287、293頁。
⑧楊黎源、楊聰敏:《從機會獲得到能力提高:農民工城市職業融入研究——基于浙江的實證考察》,《浙江社會科學》2011年第8期。
⑨國家統計局:《中國統計年鑒(1984)》,中國統計出版社1984年版,第12頁。
⑩1978年,全國農民工包括鄉鎮企業工人為3000萬人,1985年為8000萬人,1992年為1.4億人,2000年時為2.13億人。參見楊聰敏《改革開放以來的農民工流動規??疾臁?,《探索》2009年第4期。
?江立華:《論城市農民工的平等競爭權問題》,《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7期。
?朱澤:《“民工潮”問題的現狀、成因和對策》,《中國農村經濟》1993年第12期。
?羅豐、孔祥義、袁經天、李勁松、郭安平:《轉基因作物安全研究進展及南繁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對策》,《生物植物育種》,2011年第5期。
?《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個五年計劃的建議》,《國務院公報》2000年第35號,中國政府網;http://www.gov.cn/gongbao/content/2000/content_60538.htm
?《國家計委關于印發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個五年計劃城鎮化發展重點專項規劃的通知》,中國政府網:http://www.gov.cn/govweb/gongbao/content/2002/content_61815.htm
?參見《國務院關于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若干意見》,《人民日報》,2006年3月28日。
?數據來源:寧波市發展研究重點課題《外來人口與本地居民的相互關系考察》課題組的2005年農民工社會問卷調查,農民工人數534人,調查地點為浙江寧波。
?周詠南等:《我省代表熱議和諧勞動關系——舒心、安心、放心》,《浙江日報》2011年3月4日,第2版。
?楊聰敏:《農民工城市落戶的政策比較與成本預估——基于重慶、廣東、寧波三地的實證考察》,《中共寧波市委黨校學報》2012年第3期。
?劉苓玲:《中國社會保障制度城鄉銜接理論與政策研究》,經濟科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2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