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行為”檢討書事件：校長被行政拘留

周思雅 慕宏舉 畢卿

2020年12月20日8時許，山西省臨縣新聞辦公室發布通報，逼迫女生寫下“性行為”檢討書事件的校長任某飛被免去臨縣第二中學副校長職務及其兼任的臨縣安業九年制學校校長職務。臨縣公安局對任某飛作出行政拘留15天的處罰。

2020年12月18日，記者從多位學生家屬處獲悉，山西呂梁市臨縣某中學初三女生小娟被校長要求寫下“性行為”檢討書一事，事發2020年11月30日當晚，包括當事男生王軒，該校共有五名男生因去過女生宿舍被叫至校長辦公室，五名男生均向家長表示自己當晚曾遭校長打，部分男生被校長停課。

小娟家屬稱，事發后多次帶小娟進行婦科檢查，結果顯示其身體未見異常，但事發后，因為傳言，她已不愿意講任何話，也不愿意再回學校。

20日10時許，記者從臨縣新聞辦劉姓主任處獲悉，被任某飛停課的男生均已被通知復課。記者聯系到部分學生家長，確認已經接到復課通知，有的孩子已經回到學校復課。

有男生被迫寫“性行為檢討書”并停課

12月20日8時許，臨縣新聞辦公室發布最新通報，逼迫女生寫下“性行為”檢討書事件的校長任某飛嚴重違反教師職業道德規范、違反有關法律法規，臨縣縣委、縣政府免去任某飛臨縣第二中學副校長職務及其兼任的臨縣安業九年制學校校長職務。

依據《治安管理處罰法》，臨縣公安局對任某飛作出行政拘留15天的處罰。此外，紀檢監察機關成立調查組，對任某飛涉嫌違紀違法問題進行審查調查，并嚴肅追究其他相關責任人的責任。

據當事男生王軒同寢室室友李華說，11月30日晚上八點多，班主任讓他去校長辦公室。到了以后，校長任某飛問他是不是去了女生宿舍，李華說自己承認后，任某飛便拿一鐵棍打他。李華表示，當晚他知道有五名男生被叫到校長辦公室，其中包括小娟檢討書內容中所提及的男生劉軒。

記者分別致電其他幾位男生家長，其中周志的媽媽表示，周志曾告訴他，11月30日那天他曾被校長叫到過辦公室問話，“說是因為幾個男生一起去女生宿舍，其他的沒和我說。”周志的媽媽說，周志當天也被校長打過，但是打得不重，她就沒放在心上。

羅宇的父親表示，自己的兒子那天被校長叫去辦公室問話后曾被打過，他覺得小孩做錯事，校長教育打幾下很正常。

另一位男生李奇軍的母親告訴記者，因李奇軍身上有瘀青，她就問李奇軍瘀青的來源，李奇軍說因去過女生宿舍，被叫到校長辦公室后留下的瘀青。李奇軍也被要求寫了一份檢討書，內容主要是進入女生宿舍的時間和原因。

關于為何只讓王軒和小娟寫下“性行為”檢討書，李華和幾位男生的家長均表示不清楚。18日18時許，王軒的母親告訴記者，其12月1日下午曾被校長任某飛叫至學校。當時任某飛告訴她，王軒和幾個男同學把男生宿舍的門弄壞了，還在寫字的桌上挖小洞。

任某飛要求她帶王軒回家停課幾天，等學校通知后再回校上課。“當時校長給我看了一份我兒子寫的檢討書，上面寫著他和其他男生因為宿舍門壞了打不開，就把門踹開的事情。”王軒母親說她就想著先把兒子帶回家，等學校通知后再回去上學。

20日10時許，記者從臨縣新聞辦劉姓主任處獲悉，此前因該事件被任某飛停課的男生均已被通知復課。關于當事男生母親反映王軒被校長要求寫兩份檢討書一事，以及縣委與當事女生家屬后續協商的結果，該主任表示不清楚。隨后，記者聯系到部分學生家長，確認此前已經接到孩子的復課通知，有的孩子已經回到學校復課。

涉事男生稱去過女生宿舍“玩真心話大冒險”

據李華介紹，事發校舍是一棟二層樓房。一樓共有6間男生宿舍，其余為女生宿舍及兩間老師的辦公室，二樓全是女生宿舍。李華表示其宿舍在一樓3號間，當事女生宿舍位于9號間，中間有十幾米距離，但無鐵門等阻隔，男女生之間可以隨意串門。

李華說，生活老師的房間位于校門口，距離宿舍20米左右。生活老師每天早晚各查寢一次，“晚上十點熄燈，生活老師每天晚上九點多會查寢。”李華說，宿舍樓的辦公室里平日有三四位老師，到晚上九點多就會離開學校。

李華回憶，有一段時間女生宿舍的門壞了，報修之后幾天都沒修理。“我和王軒還有另外兩個男生晚上十點過后就會去小娟宿舍玩，去過四五次。”

李華說，因為門壞了所以他們可以直接開門進去，然后大家就坐在下鋪的兩張床上玩真心話大冒險，其中一張床為小娟的床，宿舍另外幾名女生也參與其中。李華表示，王軒沒有和他說過自己談戀愛的事情，“但是他和小娟玩得很好，所以大家會去小娟寢室玩。”

此前一份臨縣新聞辦發布的情況說明顯示，2020年11月30日下午4時許，班主任給校長反映有早戀的情況后，校長當即組織班主任、教導主任等人調查了解。當晚11時許，校長讓生活老師把涉事女生帶到校長辦公室核對情況，開始女生不說實話，情急之下，校長用地書筆筆桿打了女生臀部，并讓其寫下事情發生的具體過程。

李華回憶，他沒有看到過王軒單獨去女生宿舍，去的幾次都叫上了自己和另外幾個男生。王軒母親表示，王軒說和幾個男生確實去過女生宿舍四五次，“是去玩游戲聊天的，玩一個叫“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他說宿舍里不只有一個女生，還有其他幾個女生。”

涉事男生證實校長用鐵棍打學生

王軒母親回憶，當時校長沒有提到兒子和小娟的事情。她將王軒帶回家后，發現其左右大腿處均有瘀青，后又從其他同學家屬處獲悉，兒子還寫過另一份關于“性行為”的檢討書。

經過多次詢問，王軒才告訴媽媽，任某飛讓王軒承認與小娟“搞對象”并發生關系，還多次使用鐵棍打他，但是王軒沒有承認，“我兒子一直沒承認，所以校長就只讓他寫下破壞宿舍門的檢討書，就讓他回去了。”

王軒媽媽表示，自己后來才從其他家長處了解到，在任某飛將王軒叫至辦公室的那天晚上十一點，任某飛還將女生小娟也叫至辦公室，將女孩小娟也打了。

王軒母親說，12月1日上午，王軒又被任某飛叫到辦公室。任某飛向其展示了小娟的檢討書，表示小娟已經承認他們發生了性關系，讓他也寫下同樣的檢討書。“我兒子說根本就沒有這事，不愿意寫，校長就打他”，王軒母親說，之后任某飛念一句，讓王軒寫一句。

關于檢討書為何從一份“破壞門”的行為檢討變成“性行為”檢討，以及為何校長一定要讓兩人承認發生性關系，王軒母親及小娟哥哥劉強、李華均表示不清楚背后原因。

18日和19日，記者連續多次致電和發信息給任某飛求證，但均未得到回應和回復。此外，記者聯系該縣縣委書記張建國、副縣長趙如寧以及臨縣教育局局長陳國民采訪此事，截至發稿時均未得到回應。

“檢討書”女生接受心理輔導，家長希望校方道歉

小娟的一份體檢報告顯示，其全身多處挫傷，外傷性右耳鳴，右臀部、小腿均可見片狀瘀青。“我們還帶我妹妹去看心理醫生，但是她現在什么話都不愿意說。”涉事女生的哥哥劉強說，妹妹從那天起就不愿意去學校，目前已經在家停課半個多月，此外，相關工作人員到現場調查時，沒有提出要為小娟做傷情鑒定。對此，臨縣新聞辦劉姓主任向記者表示，確實沒有為小娟做傷情鑒定。

劉強說，家人的訴求并非要求賠償，而是希望校長在媒體上公開對自己妹妹道歉。據劉強提供的一份12月16日與任某飛通話的錄音顯示，任某飛曾就小娟轉校一事和賠償金額問題與劉強協商，但由于劉強讓任某飛公開道歉一事任某飛沒有回應，雙方溝通最后沒有結果。

關于王軒與小娟是否存在戀愛關系，王軒母親說，王軒沒有和她說過談戀愛的事情，只說過他和小娟牽過手。王軒母親表示，自己知道他們兩個關系好，但是她相信兒子并沒有做過檢討書內容上的事情。

（文中王軒、李華、小娟、劉強、周志、李奇軍、羅宇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