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屬于我的色彩

吳沐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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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看外婆的身影點綴在書房，勾勒出縱深。她的手輕輕撫過紙——不剪不撕不貼，只是折，便從手心飛出一只只栩栩如生的白鶴。

那時的我正是最愛瘋鬧的年齡，常常使得一屋子雞犬不寧。可每當外婆進書房拿了紙，只輕輕喚我一聲，我便停了嬉鬧，飛奔過去看她折紙。外婆爬滿皺紋的手在紙上紛飛舞蹈，嫻熟地輾轉出一件件藝術品。當時還不盛行彩紙，她就用白紙做成的小鳥小獸站滿了書柜頂端，也別有一番趣味。

長大了些，我吵著要和外婆學折紙。折紙的時間是慢的、緩的，每一條折痕，每一次聚合，都要認真對待，容不得半點隨意。我跟著外婆笨手笨腳地折著她最拿手的千紙鶴，成品卻常常東倒西歪。我氣得跳腳，她卻半點都不惱，只抬手又遞來一張紙，拍拍我的頭，陪我重新來過。我仍是心焦氣躁，轉頭看向她，一身白色毛衣，眼鏡下的眼眸像一潭靜謐的湖。我似是被觸動，安安心心地低下頭，自此后，也極少再攪得屋里一片狼藉。是紙鶴清冷的白讓我慢慢褪去幼童的性急與稚氣，靜下心來坐在外婆身邊，與她一起享受時間在指尖淌過，劃向紙上，繪出一片獨屬于我的白色的燦爛。

后來，有一回，遇到了難以抉擇的煩心事，我就把自己關在書房，內心有團無名的怒火無處抒發，叉著手轉來轉去，突然瞥見書柜里一打厚厚的白紙，心里一動，抽出一張坐在桌前，一如幾年前那樣認真地端詳著這白色。我回憶著外婆教我的白鶴折法，慢而細地折出每一條折痕，決定每一次聚合，看著手中的白鶴從不成樣子到生氣十足，連時間都一起放慢了腳步。手中的純白把我從無意義的煩躁中拉了出來，讓我漸漸冷靜下來，我知道，是記憶中外婆的溫柔與白色本身的純凈裹挾著我做出對的選擇。白色嘛，西方神話中天使的顏色，本就是純潔神圣的，它伴我從天真爛漫的孩童成長為肩能擔責的少年，自然也會指引我選擇出陽光遍野的前路。

至今我依舊喜愛折紙，古時陶淵明的悠然平靜不是避開車馬喧囂，而是在心中修籬種菊，而如今，獨屬于我心靈深處最潔凈的角落就是那一隅書房和幾張白紙，一如初時那樣美好。任何時候，只要擁有那一抹白色，一抹屬于我的白色，就不會迷失荒徑，可以端坐磐石上，醉倒落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