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跑

李橫

我剛出院不幾天，妻就對我說：“從明天開始，我和孩子陪你晨跑。”

“身體還有點虛弱，怕撐不住。”我淡淡地說。

“沒事的，如果真撐不住，就用散步代替晨跑。再不跑，你的肚子……”妻用關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邊用手拍了拍我微微凸起來的肚子。

一個星期后，我們一家三口，走在晨跑回來的路上。我們一路走著，我和妻有說有笑。兒子丁丁什么話也不說，默默地走在我的前面。這個星期，天天都讓他早起，他總是繃著一張臉。我摸了摸丁丁的頭：“不舒服嗎？看你無精打采的樣子。”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可一到做作業的時候，就瞌睡。媽媽，要不下周我就不陪你們跑了。”丁丁試探性地看著妻子。

“你不陪我們跑步也行，只要你保證每次作業都能耐心地完成。”妻微笑著，望了望兒子，斬釘截鐵地說，“你看見沒？在你前面跑步的那位小胖哥哥，每天都跟在他媽媽的后面，努力地向前奔跑著……”

兩個星期后，我們一家三口，走在晨跑回來的路上。我們一路走著，我和妻有說有笑。兒子丁丁還是什么話也不說，默默地走在我的前面。我摸了摸丁丁的頭：“這段時間是不是好多了？看上去精神抖擻的。”

“好是好多了，可我還是不想陪你們跑步了。”丁丁閃著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不敢看我，又把目光轉向妻子，“上個星期的作業都還剩一部分，再加上這個星期的，我怕不能按時完成，會被老師責怪的……”

“這個我知道，你不陪我們跑步也行，只要你能保證樂觀向上，不要每天繃著一張臉，遇到困難自己努力去克服。”妻子白了兒子一眼，“你看見沒？在你前面拄著拐杖向前移動的那位叔叔，每天扶著他的妻子，努力地向前，慢慢地移動……”

自從妻白了兒子丁丁那一眼起，之后，對于陪跑的事情，丁丁再沒說半個不字。

直到一個月后的一天早晨。

那天早晨，我和妻收拾妥當，沒看到丁丁房間有動靜。妻對我說：“你在門口等一下，我去看看。”

我在樓梯過道等了十多分鐘，妻和丁丁還沒出來。

我很是擔心，便匆忙跑進里屋，剛到丁丁房間門口，聽到屋里妻生氣地對丁丁說：“……你忘了我倆的約定？我們雖是陪你父親跑步，其實也是在監督他，要你和我一起，是怕你父親運動時血糖過低，我一個人扶不住……”

妻講完后，好大一會兒不說話，過了幾分鐘才說：“你欺騙你父親說作業沒完成，我這就不說了，你看你把小時候用過的手推車拆得亂七八糟的……”

“媽媽，我沒有忘記。我不想陪你們跑步，是想抽點時間，把這個手推車改裝加固后，給你們一個驚喜。”丁丁哽咽地說，“開學后，我要去住校了，不在你們身邊，跑步時給父親帶上，可以減輕你扶父親的負擔……”

我的心怔了一下，眼里噙滿了淚水。

窗外，一陣微風拂面而來，暖暖的……

點評：

一個小事件，一個微鏡頭，卻貯滿了深情！孩子的形象塑造得很鮮明，作者采用的刻畫方式是開始淡淡地寫，似乎不能引起人們的注意，直到最后，人物的形象突然高大起來——一個很有思想，對人體貼入微、關懷備至的孩子的形象，只一句話、一個行動，就鐫刻在我們的腦海里。對父母有這樣的孝心，在今天的社會難能可貴。作者觀察生活的細致，從微小事件開掘出深刻的主題，都是值得贊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