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北宋羅地印金經袱的保護修復及藝術特色

汪軍

摘 要：潛山市三祖寺地宮是繼陜西法門寺、杭州雷峰塔、南京大報恩寺之后發現的又一座地宮。文章通過對地宮出土的一塊包裹佛教舍利的印金經袱的保護修復，闡述探討了對其修復保護的過程和紋樣的藝術特色。

關鍵詞：三祖寺;宋代印金經袱;修復保護;紋樣特色

2017年9月，在重修安徽潛山三祖寺大雄寶殿的施工過程中寺廟方發現了資壽塔地宮。地宮內，除了有佛教圣物舍利之外，還有金器、銀器、青銅器、鐵器、瓷器、絲織品、木器、玻璃、水晶、碑刻、香料、錢幣等諸多類型器物。其中包裹舍利的經袱為印金絲織品，十分珍貴。經文物部門初步認定，舍利為宋仁宗時皇家所賜。本文通過對該經袱的保護修復，研究探析了其紋樣的藝術特色。

1 經袱的背景資料

出土經袱的三祖寺位于安徽省潛山市西北9千米處的谷口鳳形山上，占地7.04平方千米，是禪宗三祖僧璨駐錫地六大祖庭之一，歷史悠久，為佛教文化圣地之一。南朝劉宋明帝泰始元年（465），高僧寶志禪師來到天柱山習靜參禪，當地名士獻私宅給寶志，供其開山建剎，初名“菩提庵”。公元520年，菩提達摩經過菩提庵時，在峭壁之上鑿觀音閣（今天的達摩崖）。大同三年（537），梁武帝賜名“山谷寺”。隋開皇二年（582），僧璨得二祖慧可禪師衣缽后，于隋文帝開皇十年（590）正式駐錫山谷寺（即三祖寺），公開傳經布道。唐玄宗天寶四年（745），舒州別駕李常取僧璨真儀火化，得舍利300粒，出己俸建塔。唐758年，唐肅宗御賜山谷寺為“三祖山谷千元禪寺”。大歷七年（772），唐代宗謚僧璨號“鑒智禪師”，賜塔名為“覺寂塔”。唐會昌五年（845），唐武宗全國滅佛，拆毀寺宇，三祖寺在這一時期遭毀。大中元年（847），三祖寺得到修復。宋天圣六年（1028），章獻皇太后降旨，為仁宗趙禎增壽，選天柱山山谷寺為道場，降賜佛牙舍利，建資壽寶塔。隨至元代再次遭毀。明仁宗洪熙元年（1425），住持僧普聚重興寺門，三祖寺香火恢復。至崇禎八年（1635），張獻忠入潛山，三祖寺在戰爭中被嚴重損毀。至新中國成立前，方丈月海倡修三祖寺。

三祖寺曾有林逋、王安石、蘇東坡、黃庭堅、李公麟、陸宰等文人游寺題詩。有詩云“禪林誰第一，此地冠南州”。1982年，三祖寺被國務院列為漢族地區142所重要寺廟之一。

2 經袱的出土由來

2017年9月，安徽潛山市三祖寺準備重修三祖寺大雄寶殿，在施工過程中寺廟方發現了三祖洞前方約30米處的神秘地宮。地宮長約2米、寬1.7米、高2米，四周采用青磚圍砌而成。在地宮的塔內發現了佛教圣物舍利塔。舍利塔為四層寶匣：最外層為覆缽式圓柱形鐵塔;第二層是木胎;第三層為龕，正方形，上檐外翹;第四層為分體平坐欄桿式四方形舍利塔，塔上部為蕉葉插角，內置仰蓮缽，缽中發現舍利一枚，另有許多水晶珠等，舍利用印金絲織品經袱包裹。在塔罩內部目測可見“太后”等字樣，詳細記載建造地宮之由來，與《潛山市志》記載內容相符：

宋仁宗天圣六年三月，章獻皇太后傳旨，在山谷乾元寺為皇帝增崇圣壽，建資壽寶塔一座，降賜佛牙舍利，用金銀盛御寶，命本郡官員監藏于塔基之下。皇佑二年六月二十七日，雷火燒毀，奏聞，復造資壽寶殿遮蓋佛牙舍利……

三祖寺地宮是繼陜西法門寺、杭州雷峰塔、南京大報恩寺之后發現的又一座地宮。

地宮所處位置在安徽省潛山市天柱山，即大別山南麓，長江北岸，皖河上游，縣域地理坐標在東經116°14'～116°41'、北緯30°27～31°04'。市境位于季風北亞熱帶農業氣候區，四季分明，氣候溫和，光照充足，雨量充沛，無霜期較長，春雨連綿，夏熱多雨，秋高氣爽，冬季干冷，多年平均氣溫16.2攝氏度。

地宮四周為磚塊砌壘而成的半封閉空間，因此長年積水，整體環境濕度較高，非常容易遭受“水汽”的侵蝕，經過千年的地下埋藏，受墓葬環境以及地下水和微生物的影響，地宮內的紡織品文物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暈色、褪色、糟朽等病害。由于地宮出土情況及現場環境較為復雜，又因文物出土時沒有專業的現場保護和保存條件，出土后的經袱一段時間一直折疊浸泡在水里，沒有及時進行揭展，長期處于褶皺的狀態，織物表面的印金紋樣存在一定程度的脫落現象（圖1）。

2019年經文物工作者的現場處理，將紡織品文物揭展，采取一定的保濕措施，低溫陳放于寺廟千佛殿內。但因寺廟保存處設施簡陋，無法做到環境控制、恒溫、恒濕，導致織物暈色、褪色現象加劇，金粉脫落，糟朽愈發嚴重，部分發黑、霉變碳化，急需搶救性保護修復。

3 經袱的保護修復

3.1 保存現狀

此塊經袱由幅寬61厘米的桑蠶絲四經絞羅組織為寬度，長度為56厘米。因長期埋在地下，受微生物和雨水的侵襲，顏色呈黃褐色。但從依稀可見局部一點一點的絳色，表明原先的顏色應是絳紅色。出土后保存狀況不佳，一直浸泡于水中，導致病害嚴重，出現殘缺、破裂、褶皺、褪色、飽水、表面金粉流失等癥狀（圖2）。

3.2 檢測分析

3.2.1 顯微觀察

使用Dino-Lite200倍便攜式顯微鏡對該件紡織品文物進行拍照觀察，如圖3所示。由于文物處于飽水狀態，故顯微照片存在反光等現象。

3.2.2 制作工藝分析

對該件紡織品上的金粉進行成分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紡織品表面有白色污染物，可能為碳酸鉛，而砷含量較高可能是埋藏時放入了含砷的防蟲劑。

3.2.3 纖維鑒定

對采集到紡織品殘片，分別進行視頻顯微鏡觀察和紅外光譜的檢測分析。從圖4可以看出其應為四經絞羅織物。

由紅外光譜可知（圖5），1639.58cm-1為酰胺Ⅰ帶特征峰，應屬無規構象，1232.09為-CN伸縮振動，為酰胺Ⅲ帶特征峰，是蠶絲具有的特征峰。而1530～1500cm-1處的吸收譜帶是酰胺Ⅱ的特征吸收譜帶，其中60%是由N—H面內彎曲變形振動所產生的，另外40%是由C—N伸縮振動貢獻的。據此判斷該文物為絲織品。

3.3 保護修復

3.3.1 主要的修復目標

依據分析檢測結論及該件出土經袱的現狀，制定該經袱保護修復技術要求。以相同材料和組織結構的現代紡織物為參考標準，經過保護修復的紡織品將達到以下技術指標：①強度恢復到新紡織物強度的30%以上，滿足外出展出的要求;②色差：△E≤0.5;③織物密度變化小于等5%;④手感無明顯變化，柔軟性明顯增強;⑤防蟲抗霉變;⑥耐老化綜合性能顯著提高。

3.3.2 主要修復步驟

第一步，清洗。根據紡織品污染物的污染情況，利用乳酸菌發酵提取液對紡織品碎片進行清洗預實驗，以紡織品文物強度、顏色、手感等方面變化及污染物的去除情況為評估指標，對清洗劑的清洗效果及文物使用安全性進行評價。然后根據紡織品文物的保存狀況，結合前期清洗結果，在確保清洗工作不會對紡織品文物安全造成影響的前提下，對紡織品文物進行清洗。清洗后，對紡織品文物的色澤、強度等方面的安全性進行評價。

第二步，加固。根據掃描電鏡、纖維儀、紅外光譜等方法對紡織品老化情況的分析檢測結果，采用蛋白溶液對紡織品碎片進行前期加固實驗。對加固前后紡織品的色澤、強度、手感及安全性等因素進行評估，結果表明，經過加固的紡織品強度得到很好的提高，且本體的色澤、手感、織物密度等方面未發生明顯改變，確保了加固劑在紡織品文物上使用的安全性。通過安全性評估的加固劑再在紡織品文物上使用，確保文物的安全。

第三步，修復。由于紡織品文物均存在不同程度的破裂和缺失情況，缺失和破裂區域的存在造成紡織品文物無法完整展現，并使紡織品文物的強度明顯下降，無法滿足陳展的要求。因此，采用傳統方法對破裂區域進行拼接，同時，根據紡織品文物的組織結構及顏色，選擇組織結構及顏色相近的紡織品作為紡織品的底襯，在存在缺失和裂縫的部位將紡織品與底襯進行縫合，確保底襯能起到支撐作用。

第四步，防蟲防霉。本方案擬采用對紡織品文物和環境安全的納他霉素及其助劑乳酸鏈球菌素對保護修復后的紡織品進行防蟲防霉處理，避免紡織品在保存和展陳過程中受到蟲霉侵害。

3.3.3 主要修復細節

遵循文物保護修復的原則，進行最小干預和最大限度的保護。在保護修復經袱過程中，該經袱的病害必須及時修理，否則會加速其進一步碳化。由于經袱的紋樣是通過印金的工藝繪制上去的，而金粉又不耐水，遇水則掉，在清理時必須避開紋樣操作。首先利用醫用吸痰器吸塵：將吸痰器調至最小檔，一手拿吸管一手拿棉簽，在紋樣與紋樣間的地組織上來回游走，一邊吸一邊用棉簽輕輕地沾，把纖維間的塵粒去除。同樣在清洗表面污漬時也從保護金粉的角度去操作：把經袱平鋪放在吸水棉墊上，配制中性洗滌溶液于量杯中，將棉簽蘸濕，輕擦織物紋樣間的地組織，不停地更換吸水棉紙，使所洗之處的水分不向四周擴散而使金粉脫落。重復數次后再用去離子水按同樣方法漂洗。經袱雖尺寸完整，但紋樣已殘缺，纖維質地悄然變化，表面發黑，瀕臨碳化，不宜直接在原件表面下針。為保護印金的紋樣不繼續缺失，保護經袱的完整性又不影響其展示，做物理修復時將經袱放在染過色的桑蠶絲背襯材料上，敷蓋一層進口透明的桑蠶絲紗組織，用針線把三層組織縫合在一起（圖6）。

4 經袱的紋樣特色

修復保護后的經袱，雖尺寸完整，但紋樣已有缺失。經袱的面料是宋代比較流行的桑蠶絲四經絞羅組織（圖7）。從經袱已有的紋樣仔細觀察分析發現，印金主體紋樣是環扣組成的綬帶結，由一個中心點呈“米”字形向四周擴散，整體結構對稱，細節巧妙豐富。“X”環扣綬帶延伸至整塊經袱的四個角，佛教中具有代表性的各種形狀的蓮花穿插于環扣，左右兩仙鶴“亭亭玉立”站立于蓮花瓣上銜住綬帶;“十”字主體紋樣較短，由中國傳統紋樣元素中的蓮花結狀紋樣構成。“十”字主體紋樣與“X”字主體紋樣間環環相連，形成回環往復的主體結構紋樣。主體結構紋樣周圍，火焰云紋整齊規律地排列，“頭朝中心，尾向四角”，大小均勻、方向統一。火焰云紋中規律地穿插了32只形態不一的仙鶴，或翹首以待，或展翅飛翔，或回眸一望，形象生動活潑。綬帶結主體紋與火焰云紋的空隙間環繞摻雜著火輪、火珠、銀錠、法螺、犀角、古錢等多種形狀的雜寶紋。整體畫面和諧生動，細節部分精致優美。綬帶結、仙鶴寓意延年益壽、忠貞吉祥;火焰云、火珠代表光芒四射普度眾生;犀角代表尊貴尊嚴;銀錠、古錢則象征富貴富足（圖8）。

通過對紋樣的研究探討可以確定，這是一塊宋代羅地印金鶴銜綬帶雜寶云紋經袱。鶴銜綬帶雜寶云紋圖案的組合，流露出了千百年來人性的追求和向往。祈求萬物興旺、實現天人合一是中國人傳統的人生態度和思維方式的核心，也是這塊羅地印金鶴銜綬帶雜寶云紋經袱紋樣的核心主題。

潛山市三祖寺地宮出土的羅地印金鶴銜綬帶雜寶云紋經袱工藝細膩，印制精美，紋樣清晰新穎，具有極高的文物價值和宗教價值，為我們研究宋代織造技藝、服飾文化、繪制文化和宗教文化提供了寶貴的實物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