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石》補校五則

鮑剛

摘 要：2018年，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了由姚文昌點校的《語石》，該書在版本選擇、?？钡确矫娼杂袆撔拢〉昧碎L足的進步。但由于種種原因，該點校本對葉昌熾原書中幾處廣西石刻的人名、地名的舛誤并未修訂。作者就以現掌握的相關資料，對相關訛誤進行訂正。

關鍵詞：《語石》;廣西石刻;補校

《語石》是我國傳統金石學研究的集大成者，其意義非凡，前人早有論述，不煩贅言。自是書出版以來，相關的?？惫ぷ饕惨讶〉弥卮蟪删停ξ牟诳偨Y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語石》重新進行了校注，由此誕生了該書的最新點校版，由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令人些許遺憾的是，姚文昌作者對于廣西石刻研究成果借鑒不足，該書在涉及粵西石刻部分尚有失誤，茲摘出以辨之，盼于此書有所裨益。

1 第178頁，卷五，5.8-4

“若華景洞《李師中詩》、卦德亭《陳孔碩銘》，年月、題詩或參以真書，不盡為篆體也?！贝颂幭等~昌熾對華景洞李師中碑刻認識有誤。華景洞有李師中摩崖2件，相距甚遠，其一為《李師中等六人華景洞題名》，在上洞，篆書，嘉祐辛丑;其二為《李師中華景洞題“云”詩》，在下洞外，真書，無年款。這是2件明顯獨立的石刻，謝啟昆卻在收錄題名之時將詩作為附錄：

李師中題名

提點刑獄李師中，前瓊守謝鴻，郡丞黃照，幕下孟庭堅、段惟修、周佺會此巖下。嘉祐辛丑正月十九日（篆書，徑約5厘米）。

附詩

云 李師中題 歸來不覺山川小，出去豈知天地寬。大抵無心自無累，亦如君子所居安（真書，徑約8.3厘米）。①

2019年出版的《桂林石刻碑文集（上）》②將這2件石刻分別收錄在第108頁和第115頁。葉昌熾沒有來過桂林，未能實地考察，即便有拓片在手，也很可能受到《粵西金石略》的誤導，誤以為二者為同一件石刻，故做出錯誤結論。

2 第212頁，卷六 6.12-2

“大定八年《留犢邨寧國寺幢》，堂侄天寶書，唐沙門瓊肅書梵，此兩人書也。”此處斷句有誤，應作“堂侄天寶書唐，沙門瓊肅書梵”。“唐”“梵”分別指兩種文字，結合是書本條內容即可知，在引文的上句有兩條，其一“如唐《開元寺幢》題‘沙門海覺唐、梵二體書”，其二“金明昌三年《板城里劉嵩幢》題‘金山愚魯李伯真唐、梵書”。

3 第250頁，卷七 7.47

“石曼卿書，臨桂有摩崖詩刻，軒軒霞舉，自是君身有仙骨，但未見豐碑耳?！笨际湓谂R桂，即今桂林龍隱巖僅有題名作品，被謝啟昆《粵西金石略》卷十收錄，題作《朱希顏刻石曼卿書》，全文如下：

長城葆光、高平希文、師古、潁川天經、太原子融、子野、陳留商叟、天水元甫、子淵、滎陽天休、清河子思、昌黎稚圭、廣平子京、河東伯垂，餞南陽道卿出守嘉興于鉅鹿介之北軒（行書，徑約10厘米）。

明道二年六月十七日，曼卿書（行書，徑約3.3厘米）。（上闋）磨崖子能□是書托以不朽，□□子之惠余□曼卿□墨妙一世，□語□□□□人間者，率寶過珠璧。此題筆法勁古，又所列皆名輩，尤士大夫所愿見。與世為公，□余心也。因報曰：“諾”。遂刻于龍隱洞之石室。時慶元改元正月吉日，新安朱希顏書（行楷，徑約3.3厘米）。①

《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第38冊83頁收錄該石刻拓片，著錄信息：《葆光等題名》（圖1），顧791 北宋明道二年（1033）六月十七日刻。石在廣西龍隱巖，拓片高108厘米，寬114厘米。石曼卿行書。北京圖書館（今國家圖書館）所藏拓本并非全本，僅為石曼卿所書部分，朱希顏跋語缺失，故刻石年代著錄有誤。

又《粵西金石略》所錄朱希顏跋語亦有大部分缺失，原因為跋文被碳酸鈣覆蓋，謝氏未能得見全文。20世紀80年代中期，桂海碑林博物館工作人員將部分碳酸鈣剝離，朱希顏跋語重見天日，《桂林石刻擷珍》第47頁收錄該石刻原碑，題名為《石延年等十六人餞葉道卿題名》（圖2）①。《桂林石刻書法選集（唐宋卷）》第24頁有該石刻完整拓片照片，名《石延年等〈餞葉清臣出守嘉興題名〉》②，茲據《桂林石刻碑文集》（上）第402頁錄朱希顏跋文如下：

紹熙二年，余將漕廣右兼攝帥事，二卿洛陽趙公實為代。又三年二月，余復自京西解節來代趙公。是歲十月，趙公以書來曰：“石曼卿題名墨跡，其間廣平子京者，景文宋公也;天水子淵，我高祖也。本故縑素藏宋公家，宋公之孫頃嘗遺余，余甚愛而不欲受，命善書者以楮摹寫而歸之。今還吳而訪宋氏，則縑亡矣。因念物之傳遠，縑壽于楮。宋之縑不可保，則吾之楮安能必其久而無恙也？先賢奇事，倘遂湮沒，殊不可惜？環桂府多石崖，子能俾是書托以不朽，則惟子之惠?！庇嘀^曼卿詞墨妙一世，片語只字，流落人間者，率寶過珠璧。此題筆法勁古，又所列皆名輩，尤士大夫所愿見。與世為公，是余心也。因報曰：“諾?！彼炜逃邶堧[洞之石室。時慶元改元正月吉日，新安朱希顏書。③

從歷代著錄看，石曼卿在桂林的石刻作品為題名，并無題詩。前人校《語石》時已然發現這一問題，《語石校注》卷七第703頁注釋（二）“臨桂摩崖詩刻”條，注為“今廣西龍隱巖有《長城葆光題名》一則，詩刻未見”。④此條應當出校，而姚文昌作者未校。

4 第254頁，卷七 7.60

“融縣有易袚所書《真仙巖賦》，在虞、褚之間?！贝藯l目有兩誤。

①“易袚”當作“易祓”?！痘浳鹘鹗浴肪硎弧墩嫦蓭r賦》：“容州太守鮑公作亭于真仙巖之前，長沙易祓為之賦……”⑤《中國西南地區歷代石刻匯編》第四冊《廣西博物館卷》第162頁收錄石刻拓片，名稱誤作“水洞留題并跋”，額題“侍讀直院易尚書真仙巖亭賦”，正文第一行“融州太守鮑公作亭于真仙巖之前，長沙易祓為之賦，其辭曰”其中正作“祓”字。

②《真仙巖賦》非易祓書，易祓撰文，鮑粹然書，柳之方撰額，額隸書。同見《粵西金石略》與《中國西南地區歷代石刻匯編》，原文：“嘉定二年十月丁卯朝奉郎權知融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事借紫鮑粹然書，迪功郎融州懷遠縣尉兼主簿柳之方隸額?！蓖瑫r北京石刻藝術博物館韓銳等已經校出?！墩Z石校注》卷七第719頁注釋（二）“易祓《真仙巖賦》”，注文“按此賦為易祓所作，然非其所書，書者為融州太守鮑粹然。據陸增祥錄文……（《八瓊》）卷八十六”（圖3）①。

5 第262頁，卷八 8.2-1

“趙善恭：開禧改元《彈子巖題名》，又丙寅《疊翠山題名》，臨桂”。此處“疊翠山”當作“疊彩山”。疊彩山古名桂山，半山腰有洞，貫穿南北，名曰：風洞，故又叫風洞山，又有支峰四望山、于越山等，疊彩山摩崖石刻主要集中于風洞南北口?！痘浳鹘鹗浴肪硎弧摆w善恭題名”共二則，其二“開禧丙寅浚儀趙善恭作肅，領兒輩汝洌、汝瀧、汝洖、汝渲，婿武陽謝寧孫、鄧有直來游。外甥謝澬、鄧筠侍行。石刻在臨桂疊彩山”。②《中國西南地區歷代石刻匯編》第四冊《廣西博物館卷》第157頁收錄拓片，著錄信息“趙善恭題名，宋開禧二年（1206）刻，石在桂林市風洞山，拓片長105厘米，寬75厘米。行書，趙善恭撰（圖4）”。

廣西雖僻在西南一隅，但石刻資源豐富，葉昌熾也曾盛贊“唐宋題名之淵藪，以桂林為甲”。粵西石刻自明代開始就頗受重視，萬歷年間桂林人張鳴鳳編《桂勝》，就采集了眾多石刻，清初汪森輯《粵西通載》（《粵西詩載》《粵西文載》《粵西從載》）更是大量采錄石刻文獻，其中《粵西從載》前兩卷為專門記載金石。到嘉慶時，謝啟昆借修《廣西通志》搜集資料的機會，編纂《粵西金石略》十五卷，自晉唐迄元，收錄480余件石刻，此外尚有不少相關的金石學著作。近代以來，特別是近20年來，大量粵西石刻拓片以影印形式出版，種數約2000種。很可能姚文昌作者在點?！墩Z石》的時候對廣西石刻研究成果并未能給予足夠的重視，忽視了這些資料，尤其是拓碑，因而才會出現相關的訛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