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制造

徐江

電視綜藝的造勢、媒體的呼吁是一回事，業界評獎盡早改蠻對喜劇的輕視，也是同樣需要注意的

這個春天，與喜劇有關的影視資訊不少。最醒目的當然是大家每周在看的《金牌喜劇班》和一年一季的《歡樂喜劇人》，加上北京臺的《跨界喜劇王》、春節期間央視和天津衛視的相聲綜藝，以及大家對著名演員吳孟達的悼念……媒體和公眾對喜劇的關注，算得上是近年里空前的。

先來說說吳孟達的去世。作為周星馳時代“無厘頭”喜劇電影的主要演員，長期以來，吳孟達在電影觀眾心目中的地位，可能僅次于周星馳。如果以綠葉作比，那也是“純金打造的綠葉”。吳孟達在“周氏無厘頭”喜劇中的地位，有點兒近似于謙在郭德綱相聲、孫越在岳云鵬相聲中的地位，都超出了一般的“重要配角”內涵，具有著某種地標屬性。

今天的觀眾一提中國香港的“無厘頭”電影，首先想到的就是“周星馳&吳孟達”組合，其實這也是受制于時代和媒體人的眼界局限。香港“無厘頭”電影開山明星，應該是許冠杰、光頭佬那一班影人，其后又有黃百鳴的市井無厘頭喜劇，以及成龍的功夫喜劇加入、豐富，然后迎來了周星馳時代的奪目。其間光彩耀眼的喜劇表演，并不僅限于許冠杰、周星馳和純喜劇類型影視，像梁朝偉（劇集《鹿鼎記》《絕對雙驕》）、黃百鳴（《開心鬼撞鬼》）、梁家輝（《東成西就》）、張家輝（《決戰紫禁之巔》《千王之王2000》）、陳松勇（在李連杰版《方世玉》中飾“雷老虎”、在《新少林五祖》中飾“馬大善人”）……這些演員在演藝生涯的不同時段，都曾有過幾部可以媲美周、吳演技的喜劇表演，但真正能二三十年專注于喜劇，且一直運行在高水準線上的，卻依然只有周、吳。

周星馳的成就姑且不論，長年作為配角的吳孟達，能始終維持自己的地位不倒，乃至后來無論哪一部周氏影片，吳一旦缺席，都會被影迷視為大遺憾，這種觀眾口碑，在影壇絕對是罕見的。而且從吳孟達出演的《流浪地球》來看，其出演正劇的功力也不弱，他的去世帶給喜劇電影界的遺憾可想而知。

培養一個喜劇演員太不容易。想想這些年，大家一致認可的喜劇明星，除了港式喜劇、相聲、二人轉這些“傳統”喜劇領域里培養出來的演員，基本上也就沒多少了。有人說還有電視綜藝小品呢，可小品演員中真正能被大家認可的，不也就那么區區幾位嘛。能在電視晚會和綜藝的千錘百煉下走出來的喜劇新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絕大多數參與喜劇選秀節目的“素人”演員，其實早就是擁有職業表演經驗的喜劇演員了，但觀眾看他們的節目，是隨時能笑出聲來嗎？未必。想當初參加《相聲新勢力》的天津演員張番、劉銓淼，雖然全國觀眾對他們還不太熟悉，但其實力和潛力在同齡相聲演員里可是數一數二的，六七年前在網絡上流傳的作品《成長的煩惱》，戲劇性、文學性和教育意義兼具，早早就露出了直追當年高英培、范振玉名作《教訓》的鋒芒;可電視選秀舞臺上的他們，只發揮出了四五成的功力。又如今年《金牌喜劇班》上的陳印泉、張聿、霍星辰等，早就是年輕一代相聲演員里的佼佼者，也都是近年喜劇綜藝里的熟臉，但面對導師和大眾評審們的打分，依然會遭遇過山車一般的憂喜。這種復雜的滋味，在過去電視喜劇綜藝匱乏的時候，觀眾們是看不到的，更談不上體察演員內心的甘苦，現在觀眾們算是多了近距離了解的窗口。

所有演員的演技和天賦，都是在舞臺和鏡頭前摸爬滾打出來的。正劇、悲劇演員如此，喜劇演員當然更是如此。笑聲的制造里浸透著汗水，也浸透著無人喝彩的淚水。前兩天看香港明星獲獎記錄，連筆者心目中演技最高也最低調的劉青云都已經4個“最佳男主角”在手了（這還遺漏了他“神級”發揮的《再見阿郎》《暗戰》《一個字頭的誕生》《神探》），在票房和媒體標題上一直“高調”的周星馳的名字卻依然遲遲沒有出現。

喜劇演員得大獎不容易，這好像是全世界的通例。金·凱瑞死活拿不到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即便是德高望重的查理·卓別林，也只能靠榮譽性獎項去親近威尼斯小獅子和奧斯卡小人兒，拿最佳男主角是沒門兒的事。王晶導演之前曾經在采訪時感嘆：連他最看好的沈騰都疑似不愿意多演喜劇性角色了，可見優秀的喜劇新銳實在難尋。怎么辦呢？電視綜藝的造勢、媒體的呼吁是一回事，業界評獎盡早改變對喜劇的輕視，也是同樣需要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