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鵬飛, 姚 娟, 胡繼然, 郭曉彬
(新疆農業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 新疆 烏魯木齊 830052)
草原作為陸地生態系統中重要的植被類型,不僅是國家重要的生態安全屏障,也是保障現代農業與畜牧業發展的重要資源。生態優先、生態生產并重的功能定位極大地提升了草原在國家生態安全建設中的地位[1]。長期對草原不合理的開發和利用導致草原生態系統服務功能不斷下降,嚴重阻礙了我國草原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超載放牧被認為是中國草原退化的主要原因,調控牧民的養殖規模是草原生態保護的重點。國家相繼實行了一系列草原生態保護政策,通過禁牧和草畜平衡等措施積極引導牧民適度規模養殖,緩解草原生態壓力[2]。自草原生態保護政策實施以來,草原生態環境持續惡化的趨勢得到了有效遏制,但政策實施的減畜效果并不理想。2016年全國草原監測報告中指出全國重點天然草原的平均牲畜超載率為12.4%,禁牧區仍存在著違禁放牧、禁牧補助標準偏低、生態補償方式單一、缺乏有效監督等問題[3]。牧民作為草原最重要的利益相關者,充分發揮其參與草原生態保護的主觀能動性,是草原生態保護政策得以有效推進的關鍵所在[4-5]。
在當前草原牲畜超載率普遍較高這一現實背景下,牧民的減畜行為被認為是最直接有效的草原恢復及保護方法。近年來,學術界對牧民的生產決策行為進行了大量探索。相關研究指出牧民的生產決策行為是在個人特征、資本稟賦、認知局限、情感依賴等內部因素以及政策法規、信息來源、社會規范、區位稟賦等外部因素共同影響下做出的最佳理性反應[6-8]。Macdonald等人指出牧民對草場狀況、超載經濟效益、基本生存需求的認知程度會影響其生產決策行為,并且這種認知主要基于傳統的本土知識、自身的生產經驗和慣性的從眾心理[9]。Isabel等人通過對比利時農民的研究認為決策主體和決策者特征對農業環境政策的參與意愿至關重要,并且對農業生產的預期以及農民的態度是影響農業環境政策接受率的重要決定因素[10]。丁文強等通過對內蒙古不同草原類型區牧民的研究發現民族、草場資源豐富度、畜牧業依賴程度會影響牧民的減畜意愿[11]。牧民的草畜平衡維護行為不僅會受到外界情感因素影響[12],生計資本和生活觀念的差異也會影響到牧民的養殖規模決策[13-14]。關于對草原生態保護政策影響牧民生產決策的研究發現,政策主要是通過影響牧民的經濟收入來影響牧戶的生產行為[15],不同農牧家庭對生態保護補助獎勵政策的認知與評價也直接影響到草原生態保護政策實施的效益[16],而根據不同地域的實際特點制定合理的草原生態補償標準,加大草原生態獎補政策的實施與監管力度,能夠達成更好的減畜效果[2,17]。
綜上所述,學界已從多個角度及層面對牧民的減畜意愿展開相關研究,但從資本稟賦、政策感知等維度對牧民減畜意愿進行系統分析較少,對少數民族地區世界自然遺產地的牧民減畜意愿研究更為鮮見。新疆天山世界自然遺產地巴音布魯克保護區(以下簡稱巴音布魯克遺產地)范圍內及周邊人口眾多,畜牧業是當地牧民重要的生計方式。畜牧業的發展會對生態保護區邊緣區域和緩沖區內的原始植被和野生動物棲息地造成一定程度的干擾,因此亟需制定能夠實現生態效益與社會經濟協調發展的政策和管理措施,實現畜牧業與草原生態之間的和諧發展。鑒于此,本研究以巴音布魯克遺產地范圍內的牧民為研究對象,探究牧民的資本稟賦以及政策感知對其減畜意愿的影響,以期為包括巴音布魯克遺產地在內的世界自然遺產地完善草原生態保護政策提供借鑒。
巴音布魯克遺產地位于天山山脈中部的大尤爾都斯高山盆地底部,中心地理坐標為42°47′53″ N,84°09′50″ E,邊界在42°39′29″~42°58′26″ N和83°43′5″~84°36′18″ E之間,面積為1 094.48 km2。巴音布魯克遺產地是新疆天山最大的沼澤濕地,形成了溫帶干旱區最典型的低地高寒濕地生態系統。該區域總體地勢較平緩,西部略高,最高海拔2 600 m,最低點2 390 m,相對高差210 m,屬溫帶大陸性干旱氣候,全年平均氣溫—4.6℃,年平均降水量300 mm,年平均降雪為70.5 mm,土壤類型以亞高山草甸土為主,代表性植被類型為典型的高寒沼澤草甸。該區域作為重要的畜牧業生產基地及水源涵養區,其天然草原對保障當地畜牧業的健康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但相關資料表明,近年來巴音布魯克草原實際放牧牲畜超過全年理論載畜量一倍以上,長期超載過牧、超時過牧、無序放牧和掠奪性經營,加之春夏季時有干旱發生,使得草原退化情況比較嚴重,與20世紀80年代相比,草原年生產鮮草總量下降了約50%,草群高度由30 cm下降為10 cm,草原生態環境受到較大威脅[18]。
數據源于2019年6月與2020年6月項目組前往巴音布魯克遺產地的調研匯總,以巴音布魯克遺產地范圍內的巴西里克村、賽熱木村、賽罕陶海村等6個村莊為案例地,采用簡單隨機抽樣的方法選取當地牧民作為調研對象。為保證數據信息準確,聘請熟悉蒙語的語言翻譯進行入戶調查,共發放問卷203份,回收203份,剔除關鍵指標缺失及含有異常值的問卷,最終獲得有效問卷187份,有效率92%。問卷主要包括牧民個人基本特征、牧民家庭的收支情況、牧業生產情況、社會基本情況、草原生態保護政策執行強度感知等方面。
1.3.1減畜意愿 減少牲畜放牧數量被認為是遏制草原退化最有效的方式之一,也是國家草原獎補政策重點鼓勵的生態保護方式。文中的因變量為牧民減畜意愿,在問卷中設計了“我愿意減少放牧數量保護草原生態環境”的題項,采用李克特五點量表法對牧民減畜意愿進行評定。
1.3.2資本稟賦 根據“理性經濟人”的假設和布迪厄的實踐理論,牧民做出的各種行為決策,都會受到自身資本狀況的制約[19]。因此本研究選擇從金融資本、人力資本、自然資本、物質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等6個方面來探討牧民的資本稟賦對減畜意愿的影響[20]。
金融資本不僅影響著牧民的生活質量與生計水平,而且影響著牧民在滿足基本生存之后進一步的投資及生產[21]。減畜帶來的經濟收入減少以及放牧成本增加是影響牧民減畜意愿的重要因素。金融資本水平越高的家庭,其承受減畜帶來的負面影響的能力越強,減畜的可能性越大。家庭收入是牧戶金融資本最直接的反映,因此本文參考袁梁等[22]人的研究,選取家庭年收入作為牧民金融資本的衡量指標。牲畜資源是牧戶最基本的生產資源和最主要的收入來源。牧民的養殖規模越大,其對草原質量、氣候環境等自然資源的依賴性越強,對草原質量的要求越高,越傾向于參與草原生態環境保護。因此本文參考伍艷[23]的研究,選取家庭擁有牲畜數量作為牧民物質資本衡量指標。自然資本是牧民最核心的生產資源和重要的生計保障,也進一步影響著牧民的經濟資本和物質資本,是牧民生產決策的重要前提。因此,本文參考李惠梅等人[24]的研究,選取家庭擁有草場面積作為自然資本的衡量指標。畜牧業作為傳統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家庭勞動力水平不僅是牧民生產規模決策的基礎,而且還是影響牧民生計決策的一項重要因素,勞動力水平較高的牧民家庭更愿意通過減畜降低對草原和畜牧業的生計依賴。因此,通過參考丁文強等[5,25]人的研究,選取家庭實際勞動力水平作為人力資本的衡量指標。社會資本主要包括社會成員的關系格局、組成方式和網絡系統。長久以來牧民形成了互助互惠的生活習慣,相互之間良好的信任關系有利于加強社會聯系,能夠使牧民及時準確地獲悉并傳遞生態環境知識和草原保護意愿信號[26-27],形成對草原生態保護的群體壓力,提高其草原生態環境保護行為的參與度和遵從度。牧民的社會資本水平越高,獲取各方信息的渠道就越多,生產決策行為也就更為理性。因此,文章在參考康曉虹等人[28]研究的基礎上,選取在剪羊毛等牧業生產活動時幫忙的人數作為社會資本的衡量指標。牧民對草原生態文化的理解和感悟越深刻,保護草原生態安全的內生動力就越強。牧區村莊作為一個具有高度整合性的共同體,社區內的牧民往往具有較強的文化認同感,社區自發形成的保護自然生態環境的民間群體約定,對牧民的生產決策以及草原生態保護行為具有較大的影響。因此本文參考熊長江等[29]人的研究,選取牧民對村規民約的認識作為文化資本的衡量指標。
1.3.3政策感知 政策感知主要指個體對政策的了解程度和認可程度,本文從兩個方面來探討牧民對草原生態保護政策的感知:第一是對草原生態保護政策監督力度的感知;第二是對草原生態保護政策支持力度的感知,即對草原生態補償標準的主觀評價。草原生態保護政策作為帶有強制性色彩的行政命令性政策,為了保證政策的實施效果,需要通過有效的監管和一定的約束機制來達到真正意義上的禁牧和草畜平衡。本文參考王丹等人[30]的研究,選取牧民對超載過牧是否會受到處罰的感知程度作為政策監督力度感知的衡量指標。草原生態保護政策的實施一定程度上會增加牧民的放牧成本,補償力度能否彌補減畜帶來的經濟損失,是影響牧民減畜意愿的關鍵所在[31-32]。本文參考李靜[33]的研究,選取牧民對草原補貼能否保持家庭收入穩定的認可程度作為政策補助力度感知的衡量指標。
1.3.4控制變量 由于牧民的生態價值觀念以及個體特征存在差異,其對草原生態保護政策的認知與執行效果都有所不同。本研究在參考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選擇牧民的年齡、兼業行為、環境感知和對禁牧政策的了解程度作為控制變量[6,34]。牧民的年齡能夠反映出牧民牧業生產的從業年限,年齡越高,對生態環境的變化以及這種變化對牧業生產的影響的認識越深刻,保護草原生態環境的責任感就越強,進而選擇通過減畜來保護草原生態的可能性就越高。牧民的兼業程度越高,越傾向于減小放牧規模,將更多的時間精力投入到回報率更高的生計方式中去。草原作為牧民生產生活的重要載體,牧民能感知到草原生態環境細微的變化,并對其生產決策生產行為產生直接影響。牧民對禁牧政策的了解程度越高,越傾向于通過減畜來達到政策所規定的養殖規模。

表1 變量選擇與含義
由于牧民的減畜意愿具有排序性質,因此本文采用現有文獻中廣泛使用的有序Probit模型進行估計。為了對變量的重要性進行判定,本文選擇對若干個自變量進行群組分析,以防止控制變量對模型的干擾,其中模型1的因變量為牧民的減畜意愿,解釋變量為各項控制變量,模型2的解釋變量增加了資本稟賦的各項變量,模型3在模型2的基礎上增加了政策感知變量。通過檢驗增加的自變量是否令模型的解釋力度有所增加來判斷模型的合理性,具體公式如下:



其中,y表示牧民的減畜意愿,Capitali為各項資本稟賦變量,Policyi為各項政策感知變量,Controli為控制變量,βi為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γi為牧民資本稟賦變量的回歸系數,δi為政策感知變量的回歸系數,εi表示隨機誤差項,服從標準正態分布。
在對牧民減畜意愿影響因素進行回歸之前,首先對資本稟賦、政策感知、控制變量3個維度的各項變量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結果顯示,方差膨脹系數(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VIF)均小于2,認為各變量間不存在顯著共線性(限于篇幅,多重共線性檢驗結果未在文中展示)。表2中列舉了對牧民減畜意愿進行有序Probit回歸的估計結果。可以看出從模型1到模型3,Pseudo R2由0.052逐漸增加到0.127,并且Log likelihood從—240.453增加為—221.488,因此認為模型設計較為合理。同時3個模型中主要變量的估計系數與顯著性水平也沒有發生顯著變化,初步表明模型估計結果整體上具有較強的穩健性。

表2 有序Probit回歸分析結果
社會資本對牧民減畜意愿的影響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但回歸結果為負,表明社會網絡對牧民的減畜意愿產生抑制作用。原因在于減畜行為具有較強的正外部性,基于“群體思維”的影響,當其他牧民對草原生態環境變化的關注程度和草原生態保護行為的參與程度普遍較低時,牧民會感受到群體思維的壓力,進而影響其個人的主觀思辨及道德判斷力。為了保證群體的一致性,牧民更愿意采取和他人一致的行為以示融入集體行動,傾向于做出不減畜的行為選擇。同時部分牧民也可能會因為擔心盡管自己選擇了減畜行為但短時間內無法帶來較為明顯的草原恢復效果反而使自身陷于經濟和輿論的壓力之中,故不愿意改變現有的生產決策。
文化資本對牧民減畜意愿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回歸結果為正,表明牧民對社會規范的認識越深刻,超載放牧的可能性越低。根據實地考察,村規民約已成為牧民共同制定和遵守的一種原始民間法規,對牧民的超載放牧行為存在著“軟約束力”。一方面,村規民約具有約束作用。聲譽訴求是促進牧民草原生態安全保護行為的重要因素。村規民約建立的約束機制,使違規的牧民承擔相應的違規成本和聲譽損失,而做出符合草原生態保護要求行為的牧民則能得到他人認同,在牧民間獲得良好聲譽和威望。另一方面,村規民約具有示范效應。村規民約能督促社區內牧民在遵守草原生態安全保護與治理規定方面達成默契,做出符合社區共同體語境期待的環境治理參與的“理性行為”,避免“公地悲劇”的發生。村規民約促使每個人首先采取符合集體目標,其次符合個體目標的行為,生態保護行為不僅能迎合集體所倡導的價值取向,而且也符合個體的行為準則,并且牧民間的相互監督與約束對減畜行為具有強有力的引導作用。同時,社會規范也能規制狹窄的個體利益,在強化牧民保護草原生態安全的一致觀念的同時,降低他人違反社會準則行為的不確定性,抑制了一些特立獨行的超載放牧行為。
金融資本、物質資本、人力資本以及自然資本對牧民減畜意愿的影響雖然未通過顯著性檢驗,但其仍是牧民重要的生計保障。草原畜牧業作為牧民最重要的生計方式,自然資本優勢使牧民具有較為強烈的依托自然資源維持生計的意愿,牧業依賴度更強,基于生計水平壓力,導致減畜意愿較低。對于收入水平較低、牲畜數量較少的牧民來說,雖然減畜對其收入影響較大,但相對較低的經濟水平使其難以開展大規模的放牧行為,一般不存在或存在輕微的超載放牧行為,減畜意愿較低;而對于收入水平較高的牧民來說,盡管其具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實現減畜,但由于其需要減少更多的牲畜數量才能達到政策要求的養殖規模,經濟損失較大,可能會影響其生活水平,從而選擇減畜的可能性較低。同時根據實地調研,發現當地牧業生產仍然以粗放式的傳統放牧為主,對勞動力知識技能要求較低,家庭中身體健康、文化水平較高的青壯年多選擇從事旅游經營或者外出務工等,每個家庭的放牧活動主要由1~2名中老年男性牧民進行,牧業生產人口老齡化較為明顯,相互之間不存在顯著差異,因此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政策感知中的監督力度對減畜意愿的影響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回歸結果為正,表明政府對超載放牧行為的監督力度越強,牧民主動減畜的意愿就越強烈。政府監督本質是政府與牧民之間就政府對超載放牧的“強監管與弱監管”與牧民生產決策的“減畜與不減畜”之間的行為博弈。政府的目標是通過監管以確保牧民自覺配合政府實施草原生態保護政策,牧民則追求的是自身效益的最大化。監督力度的強弱直接影響到牧民“違規成本”的心理預期,監管力度越強,成本越大,牧民就普遍傾向于遵守政策規定,反之則普遍傾向于違反政策規定追求自身經濟利益。同時由于草原生態環境屬于公共物品,而牧民的減畜行為是家庭行為,在缺乏監督以及環境產權無法界定的情況下,很容易出現“搭便車”的現象。政府監督行為具有較高的正外部性,可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行為主體的行為成本,即牧民在對牧業生產規模的決策中會考慮因超載放牧而被懲罰的風險,進而遏制牧民的超載放牧行為。
政策感知中的補償力度對減畜意愿的影響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回歸結果為正,表明牧民對補償金額和補償標準的滿意度越高,減畜的意愿就越強烈。草原生態保護政策給予實現完全禁牧或草畜平衡狀態的牧民相應的資金補償,一方面是為了彌補減畜給牧民帶來的經濟損失,保障牧民家庭的生計水平和生活質量;另一方面是為牧民主動轉換生計方式提供了資金保障,促進其生計轉型,降低對草原畜牧業的依賴度。研究發現,當經濟利益與生態利益發生沖突時牧民更傾向選擇經濟利益,當國家政策與經濟利益發生沖突的時候,牧民則根據經濟利益的大小來決定是否執行政策,因此當補償金額能夠抵消掉減畜帶來的經濟損失時,牧民就傾向于做出符合政策要求的減畜行為。同時牧業生產受自然災害、市場變動等因素影響較大,牧業收入有一定的波動性,當牧民獲得穩定的禁牧補償時,會選擇主動減小養殖規模甚至放棄牧業生產,轉而從事經濟效益更高的生產活動,實現生計轉型。
控制變量中的年齡對減畜意愿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一方面畜牧業屬于勞動密集型產業,年齡較高的牧民會因自身健康因素等影響,難以負荷強度較大的體力勞動;另一方面作為家庭生產的決策者,在已經完成了撫育子女等家庭責任的背景下,年齡越高的牧民越傾向于減畜以保持相對輕松的生活方式。兼業行為對減畜意愿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說明可供牧民選擇的生計方式越多,越容易調整自身的生產方式和生計策略,越傾向將更多的資本投入到回報率較高的生計方式中去,減畜意愿越強烈。環境感知對減畜意愿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草原生態質量的變化是影響牧民生態環境保護行為決策的關鍵因素,生態環境質量越高,越能感受到草原生態保護政策帶來的轉變,會更加珍惜現在的良好環境,減畜的可能性更高。牧民對禁牧政策的了解程度對減畜意愿存在顯著正向影響,牧民對禁牧政策的了解程度越深,做出減畜行為選擇的可能性越高。
本研究同時考慮到牧民的資本稟賦和政策感知兩個因素,以巴音布魯克世界遺產地187份牧民調研數據為基礎,采用有序Probit回歸模型對牧民的減畜意愿影響因素進行了實證分析,主要得出以下結論:資本稟賦對牧民的減畜意愿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具體表現為牧民的金融資本、物質資本、自然資本和人力資本對減畜意愿的影響不顯著,文化資本對牧民的減畜意愿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社會資本對牧民的減畜意愿具有負向影響。經濟利益導向是影響牧民實施減畜行為的重要因素。一方面政策監督力度通過影響牧民的“違規成本”對超載放牧行為起到有效的抑制作用,另一方面減畜帶來的經濟損失和補償金額之間的對等關系是影響牧民減畜意愿的關鍵所在,補償金額越高,牧民的減畜意愿越強。牧民的年齡、兼業行為、環境感知以及政策了解程度對減畜意愿均具有正向影響
為了提升牧民對草原生態保護行為的參與度和遵從度,根據實證結果和實地調研提出如下建議:
一是牧民的生態環境安全意識屬于主觀層面,受家庭資本稟賦和政策感知的客觀條件制約,難以在短期內改變對減畜行為的主觀辨識。生態環境安全意識水平普遍較低的現象會導致牧民受到所處的社區共同體語境“群體思維”的影響,對牧民的減畜意愿產生負面影響。因此通過加強草原生態保護政策的宣傳和引導力度,能夠提高牧民整體的生態環境安全意識以及對草原生態安全的責任感,將更多的牧民納入到集體的生態環境安全治理行動中來,可以有效減少牧民的“搭便車”行為。
二是合理的監督處罰機制有助于草原生態保護政策達到長期理想穩定的狀態。目前,我國的草原生態保護監督機制主要依附于行政監管,但由于牧區地域遼闊以及牧民居住布局分散等條件限制,存在監督成本高,監管難度大的現實困難,對牧民的超載放牧現象難以形成長效的監管。建議可以通過結合當地牧民的風俗習慣與生活特點制定具體的監管措施,充分發揮村規民約等社會規范對牧民超載放牧等行為的“軟約束”作用,形成多主體、多層次的監督格局,彌補行政監督的不足。同時要充分考慮牧區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根據不同區域、不同草原類型制定適度均衡的補貼標準,實現草原生態補償的差異化和多元化。對人均草場相對較少、放牧成本較高的地區,相應的提高生態補償的標準。
三是針對牧民職業技能較弱、轉移就業困難等問題,通過開展相關職業技能培訓,為牧民提供更多樣化的可持續生計選擇。可以優先為當地牧民提供草原生態管護等公益崗位,加大牧區基礎教育投資,營造積極的草原生態安全保護的社會環境,并抓住世界遺產地旅游發展的契機,引導和幫助牧民從事牧家樂、手工制品加工等旅游經營活動,減小牧民對草原和畜牧業的依賴度。通過實地調研發現,巴音布魯克鎮是巴音布魯克遺產地的主要依托城鎮,近年來隨著巴音布魯克世界遺產地的旅游開發,巴音布魯克鎮和遺產地周邊村莊正積極發展以第三產業為主導的多元化經濟產業模式,城鎮化建設水平得到了較快發展。但受自然條件限制及牧區產業結構單一的影響,多數牧區并不具備大規模工業化開發的條件,吸納勞動力能力有限,并且旅游經營具有季節性和非連續性,大部分牧民家庭的收入來源仍然為牧業生產,非牧業收入占比較低,處于“城鄉雙漂”的生計狀態。在牧民的生計來源有限,再就業難度大的現實背景下,牧民出于生計壓力,將普遍選擇繼續留在牧區從事牧業生產,為了保障生活水平,減畜行為很難實現。因此通過為牧民提供穩定的替代生計來源可以有效實現對草原長期持續保護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