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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寵的大旅舍(小說)

2021-05-07 14:07:45青蓖
湖南文學 2021年4期

青蓖

斬殺力

隔壁417的玩寵悄悄溜進房間,我正流著哈喇子午睡。夏天多熱,蟬聲呱噪得要命,你不得不把木窗打開掛著風鉤,那就得承擔爬個什么進來的風險。

“統統招搖過市!統統!”弟弟左手逆時針畫個圈,把窗下挑籮筐推板車騎自行車的人算在內。街對面樓拿水槍威脅的人就算了吧,他們是暴民。我想弟弟會赦免他們招搖過市,直接擬旨為天敵。

對于天敵弟弟絲毫不留情,所以當我被大力的砍擊聲驚醒,惶然盯著水磨石地板上被剁成幾截的玩寵,第一波的懵懂褪去后,第二波的惡心沖擊著我。你沒辦法在床前看著血糊糊的花蟒蛇,一截一截被剁成肉段,也不會像個小姑娘一樣尖叫。

我想街對面樓也一定伸出很多頭,恰巧有鷺鷥可能選中幾個當螺螄叼走。

你知道弟弟們生得晚,急于表現都會有些性格。捏死幾條蠶那是頑皮,關鍵是他有耐心坐在飯桌邊,把一盒蠶一只只從桑葉中揀出來,從頭一點點捏扁,擠出的東西算了吧再說下去,我真的快吐了,每次都像懷孕的婦女干嘔。再有的重點是他學我干嘔的樣子,然后癱倒在身旁的床或沙發,因為靠得近,我聞得到他身上黏稠的氣味。如果他躺倒在地上,四肢伸展成大字,則散發的粘稠味更濃。“因為他在盡力發散,他有這個意識,意識會促成目的”,這是我能得到的結論。

弟弟的意識源源不斷,而且與日俱新,這引起我的擔憂。但老實說,也許只因為我是個小姑娘,小姑娘的意識里充滿心慈手軟。男孩們燒個馬蜂窩,用乒乓球末藥死只狗,這都是童年游戲。有次弟弟在陽臺晾衣竿上,逮住一只停棲的傻鳥,他按住它的頭埋到翅膀下。母親會把雞頭藏在翅膀下,拔一點脖子上的細毛,用刀子割開喉管,雞血細直線飆出來,濺落到衛生間的墻壁和地面。弟弟啥工具都沒用,只是一根根拔鳥的羽毛,鳥的痛感請參照用鑷子拔汗毛再乘以數倍。我猜想弟弟拔羽毛的意識來源于女人打架,相互撕扯推搡最后都落到頭發上(此處請參照二十年后若干正牌夫人與小三大戰網絡視頻),街上女人雞毛蒜皮大打出手,老爺們通常搖著蒲扇坐在樹蔭下納涼。

弟弟的意識有時會保護我,比如他腰斬花蟒蛇,是怕我被涼颼颼驚嚇,蛇皮可不是涼颼颼的風。小姑娘的暈厥也不是鬧著玩的。她暈厥前的尖叫會震抬整座樓,對于六十年代建的大旅舍,沒有比尖叫更令它松動的了。住211祁劇團的秦爺來時,起初每天在房間吊嗓子,嗓子一起旅舍如一口大池塘水波晃蕩,身為旅舍經理的父親肩膀一抽一抽。他站在窗前抽煙時,煙灰抖落滿地,有次他還半躺在床上,捏著煙的手伸向煙灰缸,燃著的煙灰掉落床單燒出一個窟窿。母親忍無可忍,穿上最好的紫襯衫和包臀裙,蹬上高跟鞋去拜訪秦爺。此后父親抽肩膀的毛病才得以消停,否則總像吃飽了撐著在打飽嗝。

母親快步走進房間時同樣發出尖叫,我不得不掩著耳朵閉起眼睛,用更高分貝蓋過母親。我覺得天花板的墻灰在唰唰掉落。她一眼看到地板上血糊糊的肉段,連忙掉過頭去尖叫,叫過一會定神看了看,撇過頭接著尖叫,腳步退到了門口。我們的尖叫令弟弟手足無措,他提著菜刀從母親身邊擠過,到衛生間沖洗刀去了。母親突然旋風一樣沖到床前,箍緊雙手把我抱出房間,一放到地上她就開始拍打我的衣服,以為我是從泥堆里撈出來似的。

被腰斬幾截的球蟒是隔壁臺胞侄兒的玩寵,他是個有些神秘氣質的青年男人,脖子上掛一條金鏈,喜歡穿紅色長褲,白天睡覺和飼養球蟒,晚上出門會朋友。據說他的臺胞叔叔大方富有,并娶了他年輕貌美的女性朋友,回大陸探親時,還古道熱腸攛掇年輕女人嫁去臺灣。說回把菜刀砍卷刃的球蟒(刀刃當然是水磨石所至),在父親出差未回場面失控下,母親顫抖著搜出一個黑色塑膠袋,遞給弟弟死命偏頭使眼色暗示。弟弟不得不行使了父親的角色,把蛇段一截截裝進塑膠袋扎好,按照母親的吩咐扔到幾條街外的垃圾場。母親用拖把拖過幾次地面后,又蹲在地上用刷子和抹布仔細刷洗。

神秘的隔壁男人傍晚回來后,一間一間旅舍尋找玩寵,他猶疑地敲開我家房門幾次,母親都以父親出差未回做擋箭牌,硬生生把青年男人隔在門外。我想最主要是他輕視了女人小孩,我們才得以脫離他神秘氣質下的挑釁,并使得他的臺胞叔叔又破費買了條球蟒。而我和母親總是夢見許多蛇不遠萬里,從非洲游走到我們床上。

馬戲團

大旅舍處在中山路和前進街交界,臨近渡口,擺渡的船只停靠,帶來絡繹的人群。河北馬戲團進城時,宣傳車從芝山路開來,車后跟著步行湊熱鬧的人,窗下空前絕后地擁擠。我和弟弟站在窗前很興奮,特別是宣傳拖車后面載著一只華南虎,關在鐵籠子里巡街。為慶祝盛況和老虎的到來,弟弟從私藏鐵皮盒里掏出兩個雷公炮,把引線擰纏點燃后迅速甩向老虎,響聲在半空炸開令老虎嘯叫一聲,人群頓時炸了鍋,膽小鬼們開始尖叫和逃跑。

我不得不縮回頭,和弟弟趴在窗臺下,和男孩為伴,總要跟隨他們的節奏。

嬰孩開始哭,母親們有得忙了。罵罵咧咧的男人們開始起哄。我們以為老虎發威會沖出鐵欄桿,但窗下沒有虎嘯的聲音。這使得我們不得不再次伸出頭,查看老虎的動靜。此時副駕駛座上的疑似馴獸師,已經爬到拖車上圍著鐵籠巡查,老虎俯伏在車內的角落,身上的條紋一抖一抖,就像父親抽動的肩膀。

“切……”弟弟拖長了音表達嗤之以鼻。

傍晚自稱馬戲團老板的人來住旅舍,我們因看不起老虎,也對馬戲團老板沒多大熱情。這使得我們故意搗亂,謊報軍情讓前臺服務員跑來跑去。于是我們看到等待中的馬戲團老板,往他身邊女人的屁股拍了一把,女人嘟噥一句往旁邊讓了讓,腳踢到罩著黑布放在腳邊的籠子,籠子里發出“唧唧唧”的叫聲。我和弟弟對視了一眼。

我們是年齡只差一歲的姐弟,姐姐向來只有光環,沒有話語權,所以對待不能阻止的事,只能成為同謀。弟弟等馬戲團老板和提籠子的女人出門后,從前臺取了306號房間的鑰匙,我們走著螃蟹步進到房間,然后看見窗臺下罩著黑布的鐵籠。

弟弟一把扯開黑布,籠子里關著一只長尾巴猴,瞪著眼睛面對我們。窗簾因風飄蕩著。小猴子伸出爪子抓撓鐵欄桿,一邊病懨懨地“唧唧唧”叫,眼睛不時瞟我們。弟弟向前一步,小猴子馬上后退貼著后背的欄桿。弟弟圍著籠子慢慢踱步,小猴子也跟著轉圈,一會估計被繞暈了,步子踉蹌都踩著尾巴了。弟弟豎著手背伸進欄桿,猛地一拍小猴子屁股,小猴子一蹦頭撞到頂上的欄桿,發出嘭地一聲。我和弟弟相對大笑起來,歪倒在凌亂的床上。

弟弟躺了一會站起身,從口袋里摸出幾個雷公炮,示意我抓住小猴子尾巴,我不敢抓,他就出門去了。我盯著小猴子齜牙咧嘴,把尾巴卷到了頭頂欄桿上。等弟弟推門再進來,小猴子警惕地看著他。弟弟盤腿坐在籠子附近,從口袋里摸出膠布和剪刀,把雷公炮用膠布纏緊放在旁邊。他準備好后一把扯住猴子尾巴,小猴子拼命想掙脫,伸出爪子去抓弟弟,但是弟弟把它的尾巴扯得很緊,小猴子夠不上,只能不停叫喚。

弟弟用猴子尾巴繞雷公炮卷一圈纏牢,炮仗引線留在外面,站起來從褲口袋摸出一盒火柴。小猴子聲音都嘶啞了。但全城的人正趕去體育館空地看馬戲團表演。弟弟把猴子尾巴夾在腋下,用手指揮我出去。我呆呆地挪動著步子,不時回頭看看顫抖的小猴子。弟弟劃燃了火柴,點著引線迅速跑出來把門關上。一聲炸響后小猴子撕裂般地叫著,母親從走廊小跑著過來。弟弟撒腿往側樓梯撤退,我只能跟著逃跑。

當我們一路快跑到體育館空地,那里搭起彩色帳篷,宣傳車停在帳篷外放著廣播,門口堵滿要進去的人。我和弟弟舉著下午跟母親磨來的票錢,扒拉人群往空隙里擠,推擠到賣票的桌前換了兩張票,又扒拉人群往帳篷里擠。

我們對小狗熊走雙杠、滑稽馴馬、山羊走鋼絲之類的節目不感興趣,等著看膽小的老虎如何鉆火圈,一邊忍耐著帳篷里令人作嘔的臭味。當然我們擠到最前幾排,隔著簡易舞臺不到五米,站在馬戲團準備的塑料凳子上。

馴獸師領著老虎出場時,我們準備好了,等著為老虎噓聲。它被領著繞舞臺一圈,然后突然站立趴在防護鐵網上,巨響引來一片尖叫。馴獸師嚴厲地斥責了一番,老虎前腿趴地跟著馴獸師往臺架走去,它爬上臺架又側頭往觀眾席看來,小孩子們忍不住激烈爭論著。另一名馴獸師把火圈推到老虎跟前幾米,引導老虎試跳了一次,接著他把火圈周圍的燃料點燃,老虎跳過去了,臺下響起歡快的鼓掌和哨子聲。馴獸師加推了一個火圈過來,并且點燃了,現在老虎要同時跳過兩個火圈。

老虎跳出防護網時人們都愣住了。只有我看見它躍起時額前鉆火圈燒焦的毛。它跳出防護網后往走道里跑,但走道也擠滿了人,人們驚慌失措地推搡躲避。同時馴獸師擊打著手里的馴器,“啪啪”的聲音讓老虎停了下來。但受驚的人們還是不斷往外涌,有些經過老虎身邊的人腿一軟,被后面的人往前推去。

聞訊出警的派出所民警立即遣散人群,與趕來援助的消防隊團團包圍馬戲團。馬戲團老板還來不及找父親算賬,讓馴猴女人提著被炸斷尾巴的小猴子,與他的動物團隊連夜被趕出城。

我和弟弟整晚聽到各種動物的叫聲,伴隨著難聞的腥臭。

少年游

弟弟的天敵們小時候還只拿水槍威脅,從對面樓射擊我們,但距離不在射程幾乎是耍花腔。再大一點就拿沖天炮點燃沖過來,常常燒焦窗簾或沖進客房,引起住客的一通亂罵,而母親是要到對面樓理論并要求賠償的。所以那些小混蛋只好路上堵我們。無非是倚強凌弱,比較單純以逞強和欺負為目的(可不像現在的小屁孩還脫女生衣服)。

有時他們也表現要輕薄于我,趁不注意捏我下巴,如果我有錐子臉我就扎他們,可惜我下巴圓潤沒有優勢,只好跟劉胡蘭似的噘著嘴。如果他們及時收手倒也算了,若真想掐掐我的臉,弟弟書包一掄是要干架的。通常最后是弟弟被圍困喊著別打臉,臉上掛了傷回去大家都不好交差。

打架就怕人攛掇,強勢方為顯顯威風隨便欺負下,如果圍觀的人噓聲,認為欺負得太小兒科,對方發狠非要掙回面子,弱勢方那也是要拼命的。

十六歲生日那天,有個男生邀請我和要好的女同學溜旱冰,弟弟非要當跟屁蟲。新開的溜冰場就在大旅舍旁邊的總工會。我穿著母親新買的泡泡袖白襯衣和藍白牛仔褲,套上溜冰鞋后感覺被拔高了,而弟弟腳下生風有哪吒的樣式。

我和女同學扶著欄桿試了試,之后依靠天生的平衡感,我可以在場子里慢慢滑圈。弟弟的天敵們叼著煙進來時我就看見了,他們吵嚷著很快進了場,有個當上火車頭帶著一溜人。弟弟在場子邊的沖浪區,我躲避著長火車靠過去,但突然被兩個人分別抓住手,拖著往水泥大波浪沖去。我的心提在嗓子眼都顧不上尖叫。好歹沖過去了,他們也不松手,我甩手掙扎著被絆倒了,“撲通”摔在地上,右腿著地摔得生疼,雙手腕伏地估計給扭著了。

弟弟和他的天敵們又干上了。弟弟上前一推其中拖我手的人,那人腳下一溜老遠踉蹌摔倒,站在我旁邊的另個人沖向弟弟,弟弟一拳掄在他的胸口,他沖過來的同伙一拳掄在弟弟下巴。完全亂套了,他們也不講究章法了,盡往弟弟的腦袋和臉招呼。我尖叫起來,眼睛掃雷似的,但為我慶生的男同學是個熊包。

弟弟已經被逼得半躺在地,他用腳使勁踹迎上去的人。溜冰鞋還套在他的腳上,所以有個人像我一樣尖叫著,聽上去聲音很慘。所有人都停了幾秒看向他。他的眼角在流血,手捂過去血從指間流下來。場子老板帶著幾個人跑過來。我認出老板是三年前住417的隔壁男人,弟弟把他的球蟒剁了的那個神秘氣質男。我咋咋呼呼跟他比劃,嘴巴講個不停,然后扒拉開圍著弟弟的人,撲到弟弟身上,仰著臉眼巴巴看著他。

他當然認出了我們,但是沒有表現,其實他認不認得,弟弟的天敵們都知道他認識我們。誰不知道九十年代初玩球蟒的人住在大旅舍,他還有個人人聽說過的臺胞叔叔。此時他留著披肩發,穿著貼身襯衣、喇叭牛仔褲,一副臺胞的樣子,張口的拖音都是臺胞腔。三年前他告辭鄰里去了臺灣探親,聽說后來到了福州,現在把總工會的大會議廳改成了溜冰場,也不知道他的新球蟒有多長了。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真想問問他的新玩寵。

隔壁男人保了我們,讓天敵們先送傷員去醫院,然后我們出醫藥費。所幸傷者眼角縫針,沒有傷著眼睛。因涉及一大筆醫療誤工營養費,我和弟弟無法自籌,只好央母親出陣。母親憑她一貫軟磨硬泡的功夫,嘴巴甜得抹油,鞍前馬后地照顧傷者情緒,最后以少量醫藥費和平解決。但父親可不那么好糊弄,過關遞通牒,沒通牒過不了關那就吃毛刷。

弟弟把自個吊綁上了,一根繩捆住雙手腕,一端系在四樓樓梯扶手轉角。住客們上下都驚奇地瞟一眼,活潑的住戶難免開開玩笑。弟弟這一鬧騰,父親出場自帶主角光環,住客圍觀他也不便發作,喘著粗氣解下扶手端的繩子,往手掌繞一下牽著弟弟進房。弟弟也不敢啟動腳下剎車,身子往后略倒著被牽回家。

身邊有個人整天在你眼前晃,他和你從穿開襠褲到變了嗓,然后有一天他把自己綁在樓梯扶手上,你看著他被父親用繩子牽回家,這種感覺莫名其妙透了。弟弟遭了一頓藤條鞭打,街對面樓的天敵們喜滋滋樂呵,不時嘴里模仿著鞭打的象聲詞。父親把木窗大開著,仿佛就是要天敵們看著行刑。弟弟嘴唇都咬破了,悶頭不出聲。

父親白面書生慣了,突然發狠教訓起弟弟,臉漲得通紅手執藤條的形象,讓我項背生涼。我突然覺得很多事情是不穩定的。也許有天起床,我會跌落在蛇窩里,被蛇死命爬呀纏的。也許母親會變成一個垃圾婆,逼著我吃頭發。也許弟弟會折斷手臂,斷手處長成一個惡心的疤,然后用那個肉瘤似的東西指著我。

意識流

當弟弟遭遇了那頓毒打后,天敵們不再找我們麻煩。直到父親五年后病逝,我們才得以知道,父親警告過那些長成大小伙的天敵們,并與他們達成了某種理解。達成某種交易好說,達成某種理解卻很難理解。父親的靈堂上,天敵們齊刷刷點燃香煙,插在香爐里,跪下來作揖并鞠躬,仿佛他們祭奠的是兄弟。

母親總能為弟弟掩飾,即便是炸斷馬戲團猴子尾巴,住客房間被鞭炮渣燙壞窗簾和被單,但母親有各種甜言蜜語對付父親。直到接到父親的病危通知書,母親不相信地把那張紙往窗外一扔,看著它被風帶走,她的失語在一次次眉眼飛揚中,那么突兀如炎夏曬過的滾燙的石頭。但說回我們還未被石頭烤灼的時間。

前面說到弟弟有各種意識,你以為他與生俱來,傾向關注破壞性的事物。但那頓毒打是分界線。他開始夢游,夜里小解會摸到我的床頭,淅淅瀝瀝地把我驚醒。我不敢尖叫,甚至不能在黑暗里仔細觀察他,對我來說他更像驚悚片里的一抹身影,或者一次絕妙的配樂,但不是我伸手可碰觸的弟弟。

于是我關起房門睡覺,睡夢中聽著撓門的聲音,“野貓的利爪”,不知道是休眠還是活躍的腦子,在四肢躺著時閃過這個念頭,然后是弟弟坐在房門口,懷里抱著臟兮兮的黑貓,它用深幽的眼神穿過門板盯著我,而我透過門板看見弟弟準備了老虎鉗,并且開始動手了。黑貓始終迫使我與它對視,但我的視線常常拐彎和跳躍,帶著一種不可控制的神經質。

有時我問母親,弟弟是為保護我才與人打架,他也只是傷了那人眼角,而父親的那頓藤條傷了弟弟后背,令他許多天都只能趴著睡覺,父親究竟為什么。母親卻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眼神穿過我,看著房間的墻壁。我覺得大旅舍安靜起來,除了住客的咳嗽和交談聲,似乎能聽到另一些細微的聲音,那些聲音和住客弄出的動靜處在不同聲階,同時存在卻又相對分明。

我躺在床上時會想象,當我閉上眼睛,墻壁里走出店小二和拉二胡的人,店小二一直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拉二胡的走過去與他耳語,二胡的琴弓抵著店小二的肚子。我知道當我睜開眼睛他們會消失,但我的眼皮能透視,那把琴弓像傘撐有尖頭,幾秒鐘后就會刺進店小二的肚子。而弟弟有足夠的時間,坐在他的房間剝蟒皮,把鱗片大的蟒皮蒙在木制琴筒上。

也許是傳染了弟弟的意識,我開始極盡想象,并且躍躍欲試。一般人無法懂得那種欲望,如果遇到一根竹子,你就想把它從中剖開;遇到一個可口的孩子,你想試試咬他;遇到一只流浪貓,我不會阻止弟弟用老虎鉗掀它的爪子。但我也努力克制。你知道有些行為不符合女孩溫柔的心,你就得把意識藏起來。

弟弟的夢游癥日漸嚴重。夜晚的大旅舍屬于他一個人。他在四層樓上下游走,輕微的腳步聲似半夜的出租車司機經過僻靜的公路所見的背影,他自己的呼吸聲都比背影的腳步聲更重。弟弟半睜著眼睛,單眼皮成了一條線,湊到近前能看到瞇縫中的眼珠,但它們似乎不會動。他在黑暗的走廊穿行,仿佛帶有詩意般滑行,你覺得他的腳下是大塊大塊的冰,冒著寒氣的一縷縷煙喲,你認定那些青煙是存在的,所置的場景超過了真實。

心里有座鐘擺,它就那樣“嗒嗒嗒”移動,總是朝著順時針行走,如果巧遇超過真實的場景,指針會突然逆時針移回到十二點,在十二的刻度上回彈搖擺。我期待把這個想法告訴弟弟,但他忙于學習和期末備考,自覺程度超過了我的理解。來年夏天,我將考上北方的大學,去領略把臉干燥脫皮的氣候,離開弟弟為伴的大旅舍。

弟弟在月光中推開木窗,雙手撐在窗臺,腿往上縮準備爬到窗臺上。母親焦慮地看著,她害怕驚醒弟弟,又怕他不小心摔出去,腿一直隨著心情前前后后。父親抓著母親的胳膊,感受著她細微的動作。而我倚著木門,看著他們像一個人記憶中回閃的慢動作,不停倒帶行進,倒帶行進。弟弟已經側坐在窗臺上,他半睜的眼睛盯著夜色中的某處,也許他想跳到馬路旁種的法國梧桐樹上,他像目測距離一樣沉思。冬日冷風吹拂著弟弟的短發,他穿著一套棉內衣絲毫不感到冷,而我們仨不時緊緊披著的外套。

弟弟背朝我們開始蹲在窗臺上,身子往前傾,仿佛頃刻會飛躍出去。母親不顧一切地沖向前抱住他的腰,父親慢半拍地把他往下拽。弟弟在大力的干預下醒來,沒反應過來似的瞪著雙眼,但看上去他沒被眼前的狀況嚇著,很安靜地從父母拽著的動作中脫離,慢慢走回他的床躺下。我靠在我們共用的那扇木門,想說句緩解氣氛的話,腦子里卻不斷閃現夢游者切西瓜的場景。

情人眼

“聽起來你弟弟起初是個殘忍的小孩,為什么被你們的父親鞭打后,那么快就轉性了呢?這不太符合推理。男孩子面對父親的一頓毒打,是不會造成那么大心理陰影的。”

梁若靠著堆高的枕頭,右腿蹺在左腿上,含笑地望著我。

他很棒。但他有妻子,這讓我不斷提醒自己。我恍神地想著他的熱情和體貼,在講弟弟的故事之前,白色被子里還有我們的余溫,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的凹陷。

他很享受我們的關系,盡管時常恨不得變成奴隸被我帶走。

“很多事人們喜歡在生活中找誘因,可不是每件事都解釋得清楚的。”

我喜歡他的手指,纖細靈巧,能勾出女人心底的音符。但此刻我更留戀他的肚子,微凸著像一枚富有彈性的枕頭。枕在他的肚子上,世界只剩一張床。

他在朝我招手。即使他在身邊,我依然習慣對他視而不見,而只對他的身體局部產生認知。我每天站在窗前只能看到樹枝,我想眺望遠方會看到山的輪廓,卻沒有認真記住山和樹。他在朝我招手。曾經我很自尊地站在原地,我說你有妻子,他依然展現著撩撥的姿勢,沒辦法,理智有時就是混蛋的幫兇。

我走過去側躺在他身邊,如果他想再來一次,他可以撩起我的裙子,把我的身子躬起來,他會抵到我心癢難耐的部分。但是我不想讓他再來一次。我轉過身面對著他,想看清那張臉,他的五官叫人難以記住。

“我還沒有講完弟弟的故事。”

我摸了一把他的臉,感到一股汗濕又干爽后的粗糙感。

“他后來肯定也考上了一個不錯的大學,你說過他變得讀書很自覺。”

他語速很快地說,想湊過來親吻我。我把腦袋往后仰了一下。

“他考上了上海交大,大三那年秋天父親病逝后,我畢業回家陪著母親,弟弟寒假回大旅舍過年。因為大旅舍已經承包給神秘氣質的隔壁男人,他的臺胞叔叔出資,要把大旅舍整修成一流的練歌房……”

“我也沒覺得那個男人有多神秘,反正就你的敘述來說,不過是個平常的混混。”

梁若用嘴巴打斷我,同時他的手撫摸著我的腹部,讓我多少有些氣流不順。

“有些人的神秘不在于他多深沉,或做過什么讓人不能理解的事,他的神秘在于他會不斷出現在你生活中,對你的生命產生影響。也許你當時沒有覺察,但許多年后突然會明白,許多不可逆轉的事情全因那個人。”

“你這不過是一種遷怒式的轉移論,迫使自己從其他角度接受不能接受的事情。那么你不能接受的事情是什么?”

他問到重點了。但是我不想揭秘。我不能把自己當廉價商品拋給一個人后,還負責售后服務般的解釋工作。我理解婚外戀的平衡桿,但我依然常常怒氣沖沖。

“我接不接受,沒有一件事可以從頭再來。”

我的怒氣就像破壞的意識一樣冒頭了。

但他總有溫柔的指法令我軟化。

“如果弟弟寒假留在學校,所有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但是父親去世,大旅舍整修前我們要搬家,還有我整日陪著母親前途堪憂,弟弟不能不踏上歸途。”

我吁出一口稍顯淫蕩的呻吟,等著梁若問后來的事。

“你弟弟回家后發生了什么?”

梁若在我內褲邊緣摩挲,低頭問出了我想要他問的話。

“神秘男人給弟弟介紹了一個女朋友,她非要看看六十年代的大旅舍,弟弟只好帶著她和她的兩個男孩朋友,打開空房間由他們參觀。除了縣城上來以往住過這里的人,已經沒有人再來住大旅舍,更多人喜歡新建的賓館,設施齊全而不會咳嗽一聲都擔心墻灰掉落,也不會半夜醒來呆呆望著墻壁裸露的紅磚。女孩似乎很興奮,不停和他的兩個男孩朋友討論,不時也沖弟弟嫵媚地拋笑臉,這些是碰見他們的樓層服務員證實的。他們后來進到一間房,待到樓層服務員忘記他們的存在。冬天的夜晚伴著大風很快來臨。半夜女孩急促的尖叫吵醒了整棟樓,然后是房門撞在墻上的聲音,再然后是一陣辨不清的響動,后面就只有凌亂的腳步聲跑著下樓。我躺在溫暖的被子里醒來,全身感到疲憊,而母親在隔壁房敲著墻壁,顏陌顏陌地喊我。我陪母親從樓梯走下三樓時,剛好聽到三樓服務員的尖叫聲。你知道,這個房子里充斥著亂糟糟的尖叫,我們對尖叫聲都不那么敏感了。弟弟靠在三一二的門框上,腳邊臥倒著一個女孩,一大攤血向走廊流著,一把尖利的水果刀落在血泊里。我和母親堅持走到了弟弟身邊,我伸手想去拉他,母親盯著地上的女孩。房間的燈光讓我們看清女孩后背扎爛的棉衣,少說也被扎了七八刀,母親暈了過去。”

“你弟弟為什么要殺女孩?”

我感覺梁若的手心有汗,因為罩著我的肚臍眼,我覺得他堵著了我的氣眼。

“不知道。從事件發生后到判刑,他始終什么都不想說,母親請了全城最好的律師為他辯護,但他對那晚的事什么都不記得了,律師想了很多招保住了他的命,弟弟被判了二十年。警察曾找到那兩個男孩了解,他們是不是在房間嗑了藥,致使弟弟神志不清,對發生的事情沒有記憶,但男孩們一口咬定他們什么都沒做,只在房間里看電視聊天吃水果。弟弟的血液檢查也顯示沒有吸食過毒品。我和母親每天焦慮地打探消息,生怕遺漏掉任何對弟弟有利的線索,但除了落空增加的痛苦感,我們什么都沒有等來。”

“你們家族里有沒隱秘的精神病史?”

“不知道。也許有吧。誰知道呢。”

“你弟弟會不會是在夢游的狀況下殺了那個女孩?”

“我私下也找過那兩個男孩,我想了解更多細節。他們也許受過父母警告,什么都不肯和我說。當時我真想拿把鐵鍬砸碎他們的腦袋。”

我把“砸碎”特意突顯出來。梁若似乎怔了怔。他的手安分地罩著我的肚臍眼,聽我說弟弟的案情,而我因氣眼被堵全身燥熱,血液里有股沖動在沖撞。

“你知道我會怎樣砸碎他們的腦袋嗎?我會一個個誘騙他們(兩個小伙子我可沒辦法),選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可憐巴巴地請求被帶來的小伙子,和我一起挖洞為弟弟種一棵蘋果樹。當他刨土的時候,我會用鐵鍬不停砸他的腦袋,直到骨頭和腦漿一團糟糕……”

“顏陌,我知道你為弟弟的事很傷心,可你這是怎么了?”

梁若發慌地看著我的眼睛,他眼里有擔心,我明白他愛我。我垂下眼瞼,這樣他就只能看見我黑黑的頭發。他喜歡用指頭撥弄我的長發,在那些汗濕的時間,我的臉在他的注視下會發光。

“我說過也許弟弟的意識傳染給了我。特別是在他宣判后的第三十二天,就把自己弄死在了監獄里。我們血脈相連,他所丟失的一切都會藏在我身體里,我活著就會替他保存他活著的痕跡。”

破壞欲

有些訴說看起來無足輕重,但誰知道哪句話、哪個環節像酶一樣,帶來意識以外更多的東西。梁若的小動作越來越少。從前他會使我心癢,現在他給我不甘。可弟弟慢慢顯現出來時,一切已在行進之列。縱然我是終端,后來只會成為被遺棄的始點,事物有時它像列車進站,鳴著長笛按著秩序,有時它卻像草原放風箏的人,滿眼的綠和天空。

我多想他是蒼松下彈奏古琴的人。我站在畫面的角落。

可是他走過來,看起來就要無限接近我。誰又不會為那種接近遐想?

一個平常的夜晚,空氣里都是城市的味道,燈火溫暖。挽起一個人的胳膊,與人群沖撞卻沒有分開,一個共同的方向,令兩個人愉快而安寧。他談話的腔調里都是喜悅。他因你眼睛里看到的不再是乞丐、殘疾、傳銷、哭泣,那些局促的人和促狹的事。你們停步,世界就靜止下來。你們踱步,水波就晃動起來。

梁若卻沒有指向。這真讓人懊惱。當我開始述說弟弟,他頑皮時的衣服褶皺在腦海中,他躺倒在地上發散的樣子,他砍殺球蟒時眼神的專注,他點燃猴子尾巴的孤獨感……他有點真實得過分了,在我的生活里進進出出。

可我一向沒有重視過親情,才會不理父母的懇求,在這個城市結婚又離婚,然后遇見梁若。但當我講述故事的時候,我希望這個故事足夠真實,我會有一個相隔一歲的弟弟,彼此嘲笑穿開襠褲的呆萌期,他會保護我,不讓男人輕薄于我;他可能比一般人殘忍,堅持令人驚嚇的喜好,但我愛他。可我如何愛他,他最后會離開,不是離鄉背井,就是走出軌道。

就像梁若最后會離開。所有的空曠只是遐想。他走在城市里,他有堅定或疑慮,他因迎面撞過來的人而滿懷,他也會推開一點去看清對方的模樣。

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他推開一點所看到的我。

說說杜撰的大旅舍吧,它來自我記憶中的一篇報道,大意是說:

“二〇〇〇年八月二十三日,白萍區前進大旅舍老板劉某因賭博徹夜未歸,其妻四處尋人未果,抱起突發腹部絞痛的兒子往四樓窗口扔下去,兒子慘叫一聲當場死亡。隨后她又從床上抱起驚醒的孿生女兒,女兒抓住窗框大喊大叫,但依然被其母親撬開手指扔了下去。正值劉某奮戰一夜歸家,樓前圍著一堆等待派出所出警的人,人人都用看鬼的眼神盯著他。他莫名其妙地從樓道往里走(人堆擋住了一對四歲孿生兒女的尸體,他走過時忽略掉了空氣中濃稠的血腥味),打開房門時看見妻子坐在椅子上大笑,他狐疑地走到窗前往下看人們圍觀什么,他的妻子迅猛地抱住他的雙腿把他推了下去,然后大笑著爬到窗臺上跳了下去。因前進大旅舍承包老板劉某家破人亡,聘請的工作人員自動解散,一段時期無人敢進入大旅舍,每晚只能聽到野貓和老建筑自身的動靜。”

責任編輯:易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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