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凌

電影制片人,發行人,曾任太合影業總經理,現任北京電影學院現代創意媒體學院客座教授。
“望各位來找我們干活的老極體諒,不是不給您面子,我們現在面臨的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
2021年1月13日,知名視效公司MORE VFX創始人兼CEO徐建在朋友圈發了一張自己烤串的照片,文字內容是:“諸位親友周知!因行業碾壓式的人才掠奪,電影視效行業正面臨未來一年之內無人可用的尷尬境遇。故MORE在2021年會分階段上調報價,價格最終上調70 %-80%。不管你信不信,這錢也只夠把少部分合格的人才留在公司,繼續從事這個行業。這事能成,公司就還在;成不了,2022年改行賣串。望各位來找我們干活的老板體諒,不是不給您面子,我們現在面臨的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
MORE是誰?這家公司做過什么?倘若在“自認為是影視行業從業者”的人群里做一個調查,估計知道MORE的人不超過百分之一;如果再去問在新浪微博上刷娛樂新聞的網友,估計連十萬分之一的比率都不會有。
假如像MORE這樣的公司真的撐不下去了,對于中國影視業來說意味著什么?可以說,如果沒有MORE技術團隊的支持,就不會有創造中國影史科幻片票房紀錄的電影《流浪地球》,也無法確保在極短時間下攝制的《金剛川》能夠如期上映。
像MORE這類視效公司,與之關聯的往往是一些大制作、高票房影響力的電影作品;從他們手里“搶”人才的,是依托于互聯網上市公司的游戲公司。據悉,其“挖人公式”是原影視視效公司工資的200%280%。
與游戲產業年國內銷售收A2700多億元(中國游戲產業研究院《2020年中國游戲產業報告》)相比,電影行業年票房不足700乙元,毋庸置疑,二者“錢力”不在一個級別。這是否意味著中國視效行業甚至整個影視產業,因為產值比不上其他行業,就不得不消亡呢?
答案顯然是:不!
首先,影視產業的重要性和影響力,不能僅以“收入”單一指標來衡量。看電影看電視是娛樂行為,但它們絕不止娛樂產品一種屬性,其思想性、藝術性,以及對時代的記錄、對歷史的反思、對未來的探索等功能具有深意,在全世界范圍內都被承認。
疫情期間舉辦的第92屆奧斯卡頒獎典禮,韓國電影《寄生蟲》一鳴驚人,成為最大贏家。其出品公司CJ娛樂是韓國乃至亞洲最有影響力的傳媒公司之一。如果打開Netflix、Amazon等國際視頻平臺,韓國影視劇的數量可能居亞洲各國之最。這種影視韓流帶來的是全世界對于韓國文化、飲食甚至產品的了解和歡迎。
在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之后,韓國推出了“文化出口”的國家戰略,通過退稅、資金扶持等政策,鼓勵有實力的企業拓展領域,進入影視業。壟斷韓國面粉供應的食品業大亨CJ投資影院、制作和發行電影、綜藝節目、視效公司等等;其他韓國公司如好麗友、樂天等,也從傳統產業拓展至影視行業。短短20年時間,這一戰略變成現實,韓國的文創產業出口產值約為103億美元(2019年)。不只是金錢收入,文化帶來更加深遠的影響力。
其次,隨著疫情對觀眾觀賞習慣的影響,未來能夠吸引觀眾進入電影院的,可能只剩下聲光效果強大的視效電影了。長時間通過網絡和電視看故事追明星的體驗,會讓多數普通觀眾覺得,大銀幕終須夠驚艷才值得。當然,劇集中的視效應用也越來越普及,越來越水漲船高。
從某種程度來說,疫情反而提高了視效行業的門檻。顯然,這個道理已被認知和實踐。2020年新西蘭“封關鎖國”,以防新冠肺炎傳播,電影《阿凡達》續集的制作人員獲得特別許可入境。想來,誰都不想錯過疫后的強大商機吧。
最后,假設一下,已經具備一定水準的國內視效公司,因為某種原因難以為繼甚至倒閉,那么,中國電影以后是依靠國際公司,還是索性不做這些重度依賴視效完成的科幻片、奇幻片?
真心希望影視業里,這類高技術含量的部分能夠早一些獲得重視和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