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紅軍 陽鎮 姜倍寧



摘要:企業社會責任實踐是企業參與社會治理的重要方式,中央政府立足元治理功能有效與合意地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實踐,是實現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抓手,企業社會責任治理的政府注意力演變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的強度與方向。本文以1978—2019年中央政府工作報告為研究樣本,基于文本分析方法分析各歷史階段下的企業社會責任治理的政府注意力演變與社會責任語義網絡演化。研究表明:(1)1978—2019年間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總體不斷攀升到14.74%,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結構由顯性社會責任向隱性與顯性并存轉變。(2)分維度看,企業社會責任各內容維度注意力中由經濟責任、法律責任的單一維度向涵蓋經濟、社會與環境的綜合價值維度轉變,呈現出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維度內容的漸進性與遞進式特征。(3)各歷史時期的企業社會責任語義網絡呈現較大的異質性。2013年以來食品安全、環境保護、社會發展與生態建設成為核心語義關聯,且社會價值共創與共享成為未來政府推進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的焦點議題。在新時代、新經濟形態以及新組織實踐的情境下,中央政府需進一步轉變企業社會責任制度供給邏輯,著重推進平臺企業社會責任治理制度建設與實踐范式創新,從而契合企業社會責任發展的新方向。
關鍵詞:治理現代化;社會治理;企業社會責任;政府注意力;政府工作報告;焦點議題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848-2021(02)-0058-16
一、引言
企業社會責任概念起于謝爾頓在《管理哲學》中的闡述,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是企業一種重要的道德認知[1],此后西方學界圍繞著企業是否要履行社會責任展開了數輪爭論。自企業社會責任的合法性得到基本確立后,西方學界對于其理論體系進行了深入研究,最終形成了企業社會責任基本內容維度、企業社會責任的影響因素、企業社會責任的影響效應以及企業社會責任綜合評價的研究脈絡體系[2]。從企業社會責任推進歷史來看,在20世紀50年代后受到社會責任思潮的廣泛影響,在歐美發達國家出現了一系列企業社會責任運動并波及全球。這不僅促進了企業重視社會責任理念,更為重要的是引起了政府在治理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中的定位與功能反思,即政府在在這個過程中應該扮演什么樣的角色,應該發揮何種功能與作用。從世界范圍來看,基于政府能力與社會能力的相對強弱,國家(政府)與社會的相對關系一般分為“強政府與強社會”“強政府與弱社會”“弱政府與強社會”以及“弱政府與弱社會”等四種典型模式[3]。進一步地,從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主要模式來看,主要存在以美國為代表的“弱政府—強社會”下的“社會主導,政府協同參與”模式,以及以英國為代表的“政府主導,社會參與”模式①。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政府也逐步地開啟了圍繞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的社會責任推進歷史進程,并在這一過程中逐步形成了基于強制性制度與誘導性制度雙輪驅動的制度供給軌跡[4]。同時,基于政府與社會相對狀態下的“強政府—弱社會”格局,中國政府在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歷史過程中形成了“政府組織主導,社會組織協同”的混合推進模式,并呈現出“以國有企業為主,民營企業為輔”的雙輪遞進式推進特征[5]。在上述每一種推進模式中,政府與企業在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過程中所承擔的角色與發揮的作用也具有很大差異。實質上,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治理模式異質性的背后,反映出政府作為公共決策主體注意力的差異性。自管理學大師Simon將注意力(attention)的概念引入管理學研究以來,這一視角為解釋現代企業管理者以及公共決策主體的決策行為與決策過程提供了新的理論基礎[6]。
企業社會責任是微觀市場主體參與社會治理的重要實現方式,企業社會責任治理是政府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內容切片。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了“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戰略目標,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圍繞這一戰略目標做出了重大戰略部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包含了治理理念、治理主體、治理手段與治理工具的全方位變革
從治理主體來看,國家治理能力與治理體系的現代化天然地包含了由傳統的單一政府公共治理主體轉向政府、企業與社會多元經濟性與社會性治理主體協同治理轉變,企業在參與現代國家治理推進社會治理的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愈加突出;治理手段更加強調法治化,基于法治手段形成治理新秩序;治理工具更加強調數字化技術在國家治理能力建設中的重要作用,基于數字化技術實現治理賦能,以有效應對相應地公共社會問題的復雜性與不確定性。,其中“善治”成為國家治理的重要理念變革
“善治”意味著傳統治理理念過于強調工具理性轉向工具理性與價值理論的融合。俞可平[7]將“善治”界定為公共利益最大化的公共管理,其國家政府在管理公共事務與社會事務的過程中,以追求公共價值與社會利益最大化為本質目標,構建“政府與社會”“政府與市場”基于公共利益與社會價值為導向的新型治理關系,最終實現國家政府、市場企業以及公民社會共同參與國家政府的公共事務治理的全過程。。因此,在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導向下,一方面,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的本質目標在于為多元利益相關方創造涵蓋經濟、社會與環境的綜合價值與共享價值,這與國家政府的“善治”理念與目標具有天然的契合性[7];尤其是在治理主體多元化背景下,對企業參與社會治理提出了更高的能力要求。另一方面,以市場邏輯主導的商業組織在企業社會責任實踐過程中難以獲得可持續動力,即單純依靠企業自我社會責任管理難以避免會陷入“嵌入—脫嵌—再嵌入”反復循環的怪圈,導致企業社會責任缺失與異化現象難以消解[8]。因此,傳統的原子式企業社會責任單邊管理逐步轉向基于多元利益相關方的多中心企業社會責任治理。在企業社會責任治理過程中,政府作為元治理主體,扮演著社會責任制度供給者、社會責任實踐行為的引導者、協調者與監督者等多重治理角色,其中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實踐是一項重要內容。從這個意義上,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過程也是政府作為公共政策的決策者對注意力分配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政府如何更好地配置注意力資源,要以推進企業參與社會治理,進而助推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為新指向。
學界圍繞政府如何有效治理企業社會責任缺失與異化行為,以及如何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實踐可持續開展了大量的研究。既有的研究主要存在三類視角,第一種研究視角包括組織制度主義視角下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制度供給,基于制度合法性推動企業社會責任戰略響應[9-10];第二種研究視角立足于組織所處的產業鏈或者供應鏈的企業間關系視角,認為有效治理企業社會責任缺失與異化行為在于打造一個基于供應鏈線性化傳導的社會責任契約或社會責任聯盟組織,形成以龍頭企業為主導,供應鏈內其他企業與鏈外社會組織參與的協同式治理模式[11];第三種視角立足全新的數字化平臺情境,認為平臺情境下平臺企業(platform firms)在平臺商業生態圈具有“類政府”的治理角色,平臺場域內的主體嵌套性與復雜性決定了傳統政府難以完全適應高度動態與相互嵌套的平臺公共治理場域,政府需要著力于撬動平臺企業為引擎,打造平臺商業生態圈內的主要生態位與擴展型生態位動態協同共治的生態化治理范式,推動平臺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可持續[12]。總體而言,現有的研究對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管理與實踐的研究側重于單一的情境切片,即從某一特定的企業社會責任實踐情境(企業個體公司治理情境、供應鏈/價值鏈情境、戰略聯盟與集群情境與平臺商業生態圈情境等)為邏輯單元,討論政府在具體的情境中如何發揮相應的企業社會責任治理功能,鮮有研究從政府注意力資源配置的視角動態化地考察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演化過程,難以在縱向歷史層面觀測到政府在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治理過程中注意力分配的動態演化特征,也難以較好地透視政府動態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制度變遷的過程。
基于上述研究不足,本文立足于中央政府在企業社會責任治理過程中的元治理主體的基礎角色,以中央政府公開發布的政府工作報告為研究文本,通過文本分析方法對中央政府推進我國企業社會責任管理與議題實踐的注意力進行基本測量,全面考察在以政府為決策主體的注意力視角下,政府對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內容維度的注意力演變,清晰展現改革開放以來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的邏輯與特征演化。同時,通過分析企業社會責任語義網絡,清晰地透視中央政府在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管理與實踐過程中聚焦于哪些基本議題,進而為全面展現中國企業社會責任發展的基本歷史進程、內容維度與實踐議題的邏輯演變提供可靠的證據,也為在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背景下,如何深化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管理與實踐提供方向與啟示。
二、研究的理論基礎
(一)企業社會責任、企業社會責任治理與企業社會責任議題
企業社會責任概念提出已近百年,學界對企業社會責任內涵的解讀視角也紛繁多樣。企業社會責任“元定義”為:在特定的制度安排下,企業通過透明和道德的行為,有效管理自身決策和活動產生對社會、利益相關方、自然環境的正向影響,追求在預期存續期內最大限度地增進社會福利的意愿、行為和績效[13]。從這個意義上,企業社會責任的本質歸宿是創造涵蓋經濟、社會與環境的綜合價值與共享價值。邁入21世紀,在歐美發達國家,為了響應日趨社會化的商業實踐,企業家們逐步地由單一的經濟價值創造導向或社會價值創造導向轉向了強調經濟與社會二者緊密交織的雙重價值創造導向以獲取可持續的競爭優勢[14]。因而組織由單一性目標逐步轉向了經濟、社會與環境三者緊密交織的綜合型目標。在微觀組織形態層面,基于多重目標混合下的混合型組織(hybrid organization)不斷付諸于日常的商業實踐。其中,以共益企業(benefit corporation)為代表的新一輪社會責任組織運動也由此掀起
共益企業(benefit corporation)在實踐層面是由美國非營利組織共益企業實驗室(B-lab)率先提出的一種新型混合組織理念,其基本的理論內核是打破傳統商業組織或在非營利組織、社會企業等在價值創造過程中經濟價值與社會環境價值的相互割裂分離或低水平的均衡局面,而是基于雙元融合型的制度邏輯推進企業雙重價值的高階均衡,最終為組織所有利益相關方而非單一性利益相關方創造綜合價值與共享價值。。
由于商業組織天然的經濟逐利屬性,依靠個體德行邏輯下的道德自律、社會回應邏輯下的回應性社會責任、工具競爭性邏輯下的戰略性企業社會責任都難以擺脫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的異化困局,企業社會責任缺失、企業偽社會責任以及企業社會責任尋租行為久久難以消解。從這個意義上,基于商業組織單邊式的企業社會責任管理模式(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management,CSRM)或可持續性商業模式(sustainable business modle,SBM)建構難以產生可持續性的企業社會責任實踐[8,14]。企業社會責任治理則是將這一實踐過程中涉及到的多元利益相關方納入統一的治理框架之中,其目標在于一方面最大程度地推進各類商業組織增進履行社會責任的意愿與動力,協調各類商業組織為解決共同的經濟、社會與環境問題發揮相應的資源與能力優勢,并通過建構合意的治理環境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的可持續;另一方面在于有效監督與治理商業組織的各類社會責任缺失與異化行為,最大程度地降低機會主義傾向,規避社會福利損失。在治理過程中,政府作為元治理主體,主要強調要發揮相應的社會責任戰略愿景規劃、社會責任制度供給(強制性制度與誘導性制度供給)、社會責任實踐主體培育與社會責任實踐行動協調等多重功能,進而促進企業創造更加高階的綜合價值與共享價值。因此,面對日益復雜的商業環境,如何有效推進各類商業組織(民營企業、國有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更好地參與社會治理與公共治理,最終助推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成為當前政府“元治理”角色下企業社會責任治理的重點戰略方向。
議題(issue)最早是公共關系與公共政策領域的術語,后來逐步被引入到組織與管理學研究領域。從企業社會責任實踐過程來看,企業社會責任理念的實現歸根結底要通過企業社會責任實踐主題與議題予以落地。在這一過程中,企業社會責任主題則是企業社會責任內容邊界的重要反映,在此之下是一個個具體的企業社會責任議題。因此,企業社會責任議題的范圍源于企業自身對企業社會責任內容維度的邊界界定
企業社會責任主題的劃分一般存在兩種主要方式,一種是基于Freeman提出的利益相關方主體構成框架,將企業在運營管理過程中的利益相關方分為內部利益相關方與外部利益相關方,從利益相關主體的角度生成對股東、員工、顧客、政府、社區以及社會環境的社會責任主題;另一種是基于Carroll提出的企業社會責任金字塔模型,將企業社會責任主題按照內容維度予以分解,包括經濟責任、法律責任、社會責任與道德倫理責任。。更進一步地,企業社會責任行為作為企業融入社會一種基本方式,其內在的理論邏輯強調企業與社會之間的相互依存性、嵌入性與共生性。但是,企業與社會之間融合度的差異性的背后是企業鏈接社會過程中社會責任實踐議題的差異性,并主要表現為自內而外和自外而內兩種鏈接形式。前者指的是企業將日常業務運營活動嵌入、嫁接、影響與根植到社會需求之中;后者指的是不僅企業的日常經營活動會影響社會,反過來,外部的社會條件(利益相關方訴求與社會制度壓力)也會影響企業的運營行為[15]。類似的,企業與社會責任議題之間的關聯性也能區分為自內而外的鏈接和自外而內的鏈接,這兩種方向的不同組合就能劃分出不同類型的社會責任議題。
(二)注意力基礎觀與政府注意力
注意力(attention)最早是心理學中的一個概念,泛指行為主體在一定的情境下所表現出的心理活動的指向性,體現為直覺、思維和知覺的集中指向[16]。認知心理學認為注意力是指決策相關的眾多刺激的外界環境因素中,占據決策者意識層面的最刺激的因素。此后,心理學中的注意力逐步地引入到了經濟學與管理學的研究中。但是,研究對象仍然存在一定的差異性,具體體現為:在經濟學研究中,注意力主要研究經濟主體(理性經濟人)在進行市場決策時持續關注相應客體的能力,這也是一種稀缺性資源,其內在的原因在于個體認知能力與信息的有限性,在注意力的配置過程中只能把最為稀缺的資源配到最受刺激的因素的解決過程之中。新古典經濟學下的偏好理論認為個體消費行為具有完備性、可傳遞性以及非飽和性,但難以解釋行為個體在不同時間對同一問題的態度變化(注意力的變化)。瓊斯對此進行了解釋,認為在偏好穩定的情況下,行為主體的態度發生變化的內因在于其注意力發生了位移,并提出了注意力驅動公共經濟政策決策的“瓊斯倒轉選擇模型”。
在管理學研究中,Simon最早將注意力引入管理決策領域。他認為,決策者面對的首要問題是如何配置處理信息的注意力,進而做出有助于實現組織目標的價值決策。管理決策領域的注意力基礎觀由此形成,并關注以下三大原則:第一,注意力的焦點,即管理決策者在做出決策的過程中需要將自身的注意力聚焦在哪個議題與解決的方案上。第二,注意力的情境,即管理決策者個體所處的環境以及其個體特質決定了對注意力配置的焦點。第三,注意力配置過程需要注重與組織內外利益相關者的溝通以及程序性的控制,決策者注意力的配置過程的有效性與之緊密相關[9]。
從注意力研究的三大學科(心理學、經濟學與管理學)來看,其立足的微觀單元依然是決策主體,由此,注意力基礎觀也廣泛應用到公共管理與公共政策領域的研究分析之中。在這些領域,政府是公共權力與公共資源的決策與配置主體,在管理公共事務以及參與社會治理的過程中,會根據自身面對的公共信息形成一定的決策認知,在不同的決策動機引導下產生異質性的決策行為。同樣地,由于政府的決策信息來源也具有有限性甚至不對稱性在政府注意力配置過程中,必然產生相應的關注焦點。實質上,政府注意力本身也是一種稀缺資源,政府基于公共目標與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對注意力資源進行充分合理配置,從而實現帕累托效率或帕累托改進。因此,政府在管理公共事務與主導社會公共治理的過程中,必然伴隨著主體的周期性變化與環境的動態性變化而產生注意力指向的變化,在我國體現為由于政府決策主體的換屆、政策發展理念的變化以及決策環境的變化,政府的發展指導理念、政策目標會發生指向性與周期性變化。
因此,綜合注意力的基本概念以及注意力基礎觀,本文進一步提出基于政府決策的分析框架。如圖1所示,在我國獨特的“強政府—弱社會”的政社關系形態下[4-5],面對琳瑯滿目與動態復雜的公共社會問題,政府必須從主導性的發展理念與政策理念出發,關注相應的公共社會議題,聚焦于相應的政府政策的執行。值得注意的是,政府也必然存在相應的作為個體行為人的動機,具體體現為由于官員個體對政府理念的吸收與認同程度的不同,從而在政策理念執行過程中存在差異,從這個意義上,政府決策理念、政府決策動機與政策執行緊密相關,而政策執行的效果又會對政府注意力產生一定的反饋效應,形成從“公共社會問題—政府公共決策注意力—公共與社會政策”的閉環系統。
實質上,在政府注意力差異化的情境下,即使是同一政府決策主體,在不同的情境下所選擇的政策組合也具有差異性,并形成異質性與多樣化的政策空間與政策樣態。根據注意力的連續、中斷或轉折可以分為持續性的注意力、注意力轉移、注意力波動以及注意力迭代。在這一矛盾轉換過程中,新的參與者逐漸被吸納到政策論辯場域,推動制度的更新和變革。注意力波動則是政策的間歇性停滯或異化,背后的原因在于涉及的利益相關方的關系較為復雜,執行難度相對較大,未有先例可參考,只能“摸著石頭過河”,難以瞄準注意焦點,出現了注意力模糊條件下的模糊情境。特別是在傳統政府的科層制管理模式中,政府決策的形成與實施過程一般是自上而下式。政府高層注意力的頻繁波動或突然衰減,極易導致執行主體無所適從,引發決策主體對政策導向的認知混亂以及注意力偏離,由此導致政策異化,甚至停滯。最后是注意力的迭代,當政府決策者注意到的某一問題具有相當的動態性且問題的解決需要不斷進行政策調整與動態跟進時,政府會在該領域強化注意力資源配置力度,反映在公共政策與制度層面即是“政策迭代”或“制度更迭”。如近年來對于新經濟下的一些新的業態的監管政策,“滴滴打車”(順風車)這一新型業態下的市場合法性獲取過程,一定程度上伴隨著政府對于共享經濟的注意力的動態跟進。從制度主義觀來看,對共享經濟的市場合法性地位從無到有,從嚴格管制到放松規制,從直線型監管到動態型監管,都無不體現著政府注意力的調整與更迭。
(三)基于政府元治理主體下的企業社會責任推進模式與機制
從企業社會責任治理的現有研究來看,學界主要從政府、公民社會以及企業三大層面切入。在這三大層面中,政府作為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公共性“元治理”主體,扮演著制度與政策的決策者、議題實踐的動員組織者、行為的監督者與治理者等多重角色。本文認為,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主要模式有三類,分別為“強政府—強社會”“弱政府—強社會”與“強政府—弱社會”推進模式(見表1)。
三類推進模式的異質性一方面體現為政府在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治理過程中發揮的主導作用的異質性。“強政府—強社會”“強政府—弱社會”與“弱政府—強社會”模式中,政府在企業社會責任治理中的角色分別為協同式治理者、主導式治理者以及參與式治理者。具體體現為:第一,在“強政府—強社會”與“強政府—弱社會”模式中,政府在推動企業社會責任治理過程中分別發揮著協同者與主導者角色,這兩類角色體現為政府在企業社會責任正式制度供給、企業社會責任實踐政策以及企業社會責任評價體系等一系列政策供給與監督治理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具體實現機制在于政府通過硬性的企業社會責任制度供給、企業社會責任實踐政策與政府出臺的企業社會責任評價體系以及政府搭建企業社會責任視角交流平臺快速實現企業對于社會責任的認知深化與行為強化。但是,“強政府—弱社會”模式中
我國是“強政府—弱社會”下企業社會責任推進模式的典型體現,基于政府主導的制度供給強制性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如在法律環境中自2006年新公司法將企業社會責任作為企業必須履行的義務以及制定企業社會責任標準規范《GB/T 36000—2015<社會責任指南>》,同時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制度供給中首先基于國有企業而展開,在社會責任評價層面積極推進滬深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披露體系建設。,在理性人假設下,政府可能由于“自利”動機并不以公共價值最大化為優先目標,從而偏離創造公共價值與社會福利的最優點,導致的后果是引發社會福利的整體損失以及破壞了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的正常秩序[17]。其主要的表現是通過與企業政治關聯行為,以設立企業社會責任顯性租金與隱性租金的方式引發企業社會責任尋租行為,降低對企業社會責任制度執行的強度,使得企業社會責任制度供給執行弱化與監督評價失效。
另一方面體現在公民社會組織在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治理過程中發揮的主導作用的異質性。在“強政府—強社會”“弱政府—強社會”與“強政府—弱社會”三類企業社會責任治理模式之中,公民社會分別扮演著協同參與者、主導式治理者、參與式治理者等異質性角色。具體體現為:在“強政府—強社會”與“弱政府—強社會”模式下,公民社會在推動企業社會責任治理過程中分別發揮著協同者與主導者角色,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主要采取配合性與引導性角色。其主要的實現機制在于政府通過法律制度保障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以及配合參與公民社會中的社會責任交流與引導平臺建設
20世紀70年代開始,美國各州相繼通過了企業社會責任在公司法中的合法性地位,要求企業對于股東負責的同時需要對企業的多元利益相關方承擔社會責任。近年來,由美國非盈利組織“共益企業實驗室(B-Lab)”發起了共益企業(benefit corporation)全球運動,倡導一種全新的融合組織經濟屬性與社會屬性的雙元混合型組織,以共益企業為社會責任新組織范式的新一輪社會責任運動不斷波及全球,在社會組織的影響下,美國大部分州對共益企業予以立法,進而推動這一全新組織形態在商業實踐中的合法性獲取與維持。。而在“強政府—弱社會”模式之下,公民社會主要扮演參與式治理角色。同時,由于公民社會對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過程缺乏有效地監督,政府與社會之間也難以形成有效的協同治理機制,造成企業社會責任制度供給不足與供給結構失衡、企業社會責任監管與評價缺失缺位的雙重局面。
三、研究設計
(一)主要研究方法
本文將基于文本分析方法,通過ROST CM6將文本進行分詞,篩選出與企業社會責任相關的關鍵詞,邀請相關專家將符合企業社會責任維度的高頻詞納入本文所研究的企業社會責任的具體維度的關鍵詞節點之中,最終通過QSR Nvivo 11對企業社會責任關鍵詞語抓取、梳理企業社會責任的維度編碼
在編碼之前,由于質性研究中存在一定的主觀性,因此本文基于企業社會責任領域的兩名不同研究者對同種維度下的議題進行編碼所得的每一個研究文本下的相同議題的一致性程度進行信度檢驗,信度檢驗通過80%以上,確保本文文本分析中社會責任議題編碼的可靠性。,結合其出現的頻度、背景等信息,來分析中央政府對企業社會責任議題領域的注意力變化。
(二)樣本選擇與數據處理
樣本選取1978—2019年中央政府公開發布的政府工作報告,共計42篇。鑒于政府任期5年為一周期,本文以5年作為一個基本的分析單元,以5年為周期將中央政府工作報告合并進行分階段分析。首先,利用相關軟件從文本中科學地提取與企業社會責任各個維度下的議題領域緊密相關的關鍵詞;按照三重底線理論、社會責任金字塔理論將企業社會責任維度分為經濟責任、社會環境責任、法律責任與慈善倫理責任四大維度[18],在各大維度的社會責任議題領域上,按照已有的政策文件、企業社會責任指南中的社會責任議題選取各維度下的企業社會責任議題關鍵詞。按照一級關鍵詞,利用ROST CM6分詞軟件選取二級關鍵詞最終形成關鍵詞匯總表。具體來看,本研究的議題領域主要選取自社會責任理論主題和社會責任標準倡議(表2所示)
如在社會環境責任維度,一級關鍵詞是消費者責任、政府責任、社區責任、員工責任、供應商責任、社區責任與環境責任,相應的二級關鍵詞則是合作伙伴、公平競爭、誠信合作、合同履約、資源節約、資源可持續、生物多樣性、減少污染、減少排放、環境治理、節能環保、降低能耗、減少噪音、生態環境、生態保護等。。依據上述關鍵詞,進一步通過專家咨詢、共同判斷等環節,從詞庫中選取含義相近的詞語作為文本分析的關鍵詞,從而形成最終關鍵詞匯總表
篇幅所限,關鍵詞匯總表可向筆者索取。。在此基礎上,利用文本分析軟件對政府工作報告進行文本分析,按照關鍵詞建立節點,得出含有關鍵詞的句子數;最后,統計文本總句子數,計算絕對注意力,公式為:絕對注意力=包含關鍵詞的句子數/文本句子總數。由此得出關鍵詞在文本中出現的頻率,進而得到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各維度議題領域的注意力。
(三)注意力測算結果
1.企業社會責任關注度的計算
以每一周期內的政府工作報告為一個分析單位,對選定的企業社會責任維度下的一級關鍵詞建立相應的一級節點并進行編碼。在各個節點下,依次編碼選定二級關鍵詞,為其選定的社會責任議題計數。在編碼過程中,需要按照文本情景對關鍵詞的語義進行人工識別與判斷,符合相關企業社會責任議題實踐含義范圍的計入編碼,不符合的則不計入。當一個句子中出現多個關鍵詞時,每個關鍵詞只能編碼一次,當一個句子中關鍵詞的含義不同時,則對這個句子重復編碼計數。通過建立節點和在相關節點下編碼計數,最后得出各個維度中含有相關關鍵詞的句子數,并統計文本總句子數,最終得到表3。
更進一步地,通過對本文的企業社會責任關鍵詞匯總,計算出各個維度中的關鍵議題詞在文本中出現的頻率,即在文本中有多少個句子含有選取的關鍵詞,并結合文本語義剔除歧義詞頻和在一句中重復出現的詞頻,計算出包含關鍵詞的句子數占文本句子總數的百分比,就能得到政府對企業社會責任各個維度下的相關議題方面的注意力數值(表4)。從注意力數值來看,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央政府對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不斷攀升,自1978—1982年的9.34%逐步上升到2018—2019年的14.74%。盡管在這一過程中也經歷過注意力下降的階段,如1983—1987年和1988—1992年這兩個階段中,呈現出的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數值較前階段有所下降,這兩階段的總體注意力分別為7.80%與7.74%。總體而言,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基本呈現出穩步上升的態勢,尤其是2003年后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的上升趨勢更為明顯。足以說明,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管理與實踐的過程是一個漸進式的過程,這有利于避免推進的步伐過于激進而給企業的“生產性”功能帶來過重的社會壓力。實質上,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市場逐步轉變為起到決定性作用的資源配置主體,在這一過程中,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企業的發展與改革處于探索之中,而企業社會責任作為一種外部“舶來品”,過于激進地推進企業履行涵蓋經濟、社會與環境的社會責任不利于企業的平穩發展,也容易給企業帶來過高的運營成本與過大的社會壓力。因此,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波動上升的過程也充分體現了制度彈性。值得注意的是,從目前的中央政府工作報告來看,對企業社會責任總體注意力仍然沒有超過20%,總體處于較低水平。
四、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演化過程
本文進一步剖析1978—2019年中央政府工作報告中各統計周期下的語義網絡,進而更有效地闡釋各個時期政府工作報告中企業社會責任內容、主題與關鍵詞的演變特征。
(一)1978—1982年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
在1978—1982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主要以企業、技術、質量、管理與經濟、工業、改造作為核心簇。其中從特征詞關聯度來看,企業與經濟(45)、企業與技術(44)、企業與工業(43)、質量與企業(35)、企業與能耗(29)、企業與職工(28)、企業與效益(24)、企業與自主權(20)為基本特征關聯
括號中的數字表示特征詞之間的關聯強度,主要選取強度大于20的特征網絡詞,下同。(圖2)。
因此,能夠得出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各維度注意力中,主要是以企業經濟責任維度為高頻特征詞。究其原因,自1978年全國改革開放拉開序幕,伴隨著經濟體制變革持續推進,微觀層面的國有企業改革也隨之開始,國有企業由完全計劃經濟時期的政治附屬物逐步轉變為具有生產功能的經濟單元。國有企業擁有自主的經濟權限與經濟利益,這符合弗里德曼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定義,即企業有且只有一種社會責任,那就是獲得最大化的經濟利潤[19]。這一時期對于企業的本質與功能認知由完全計劃經濟時期的經濟、政治與社會三重功能的重疊體逐步轉變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的經濟角色,與這一時期蔣一葦所提出的企業本位論不謀而合,認為企業是現代經濟的微觀單元,是具有自主獨立經營、自主發展的能動權力與義務相結合的經濟主體[20]。因此,這一時期政府圍繞著國有企業經濟效率而展開一系列賦予國有企業經濟自主權,主要通過經濟責任制、資產經營責任制等放權讓利措施充分調動企業的經濟積極性,實現國有企業的經濟責任下的經濟功能。從這一時期分維度的注意力數值來看,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經濟責任的注意力較其他維度,如社會與環境責任、慈善道德責任而言,處于主導地位,且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組織載體的注意力以國有企業為主,促使國有企業樹立并不斷增強“經濟責任”意識。
(二)1983—1987年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
在1983—1987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主要以企業、改革、技術、職工、經濟效益、經營、質量作為核心簇。從特征詞關聯度來看,企業與改革(65)、企業與技術(50)、企業與經營(49)、企業與職工(45)、企業與經濟效益(39)、改革與經濟效益(31)、企業與質量(30)為主要特征關聯。從圖3可以看出,在政府對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指向中,以進一步強化國有企業經濟責任為核心推進企業社會責任,通過改革釋放企業的經濟潛力。具體來看,政府主要通過提高企業自主運營與管理、提升企業產品質量、加快企業技術改造與技術升級,從而提升企業的自主經營與管理能力,最終提升國有企業的經濟效率。從面向企業經濟責任的政府制度來看,1984年10月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進一步將國有企業改革置于經濟工作的重要環節,提出“要使企業真正成為相對獨立的經濟實體,成為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社會主義商品生產者與經營者,具有自我改造和自我發展的能力,成為具有一定權利和義務的法人”。因此,這一時期的企業社會責任語義網絡中,基本圍繞著國有企業改革(“改革”為語義網絡中的關鍵特征)和國有企業的自主經營與自主管理(“運營管理”為語義網絡中的關鍵特征)。因此,這一時期企業社會責任的經濟責任維度仍然是政府推進社會責任注意力的主要指向,內在的原因在于,這一時期政府著重將國有企業由計劃經濟時期的“政企不分體”“企社不分體”轉變為自主經營與自負盈虧的獨立經濟實體組織。
(三)1988—1992年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
在1988—1992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主要以企業、發展、經營、技術、經濟效益與管理作為核心簇。從特征詞關聯度來看,企業與發展(67)、企業與經營(54)、企業與技術(49)、企業與經濟效益(47)、企業與管理(47)、企業與改革(37)、企業與制度(30)為主要特征關聯(圖4)。因此,這一時期政府仍以經濟責任為推進國有企業改革的主線,通過完善國有企業的經濟制度以及經營管理流程,破解長期以來由于“政企不分”與“政資不分”形成的經濟責任迷失的現狀。且這一時期國有企業與企業制度成為政府工作報告中的關鍵特征關聯,意味著政府賦予國有企業經濟責任下的各項改革制度措施都以“經濟改革”為中心,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其他維度如社會與環境責任則呈現缺失狀態。總體而言,此階段推進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內容維度處于社會責任的錯位階段,企業與社會的關系仍然沒有褪去“小社會”的色彩,企業社會責任的實踐方式也缺乏合理有效性[5]。因此,這一時期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內容維度繼續聚焦國有企業的經濟責任,但是在注意力導向層面,逐步轉向了企業社會責任合法性(legitimacy)導向。如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政府陸續出臺了相關企業社會責任正式制度,例如1989年制定出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等社會責任意義上的法律規制為企業履行環境責任提供了基本的法律遵循。基于合法性制度同構(強制性同構力、模仿性同構力以及規范性同構力)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進程由此逐步開啟。
(四)1993—1997年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
在1993—1997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主要以企業、經濟效益、市場、技術、改革作為核心簇。其中,從特征詞關聯度來看,改革與企業(70)、企業與市場(55)企業與經濟(47)、企業與技術(41)、企業與競爭(34)、市場與競爭(34)、企業與社會(31)為主要特征關聯(圖5)。因此,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各維度注意力中,仍然以企業的經濟責任為中心,但是更加強調企業與市場的關系的重新定位,對企業的經濟責任予以重塑。具體表現為:政府通過完善企業的市場競爭機制與運營管理機制實現企業與市場關系的調適,進而創造合意的經濟效益。1993年11月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明確了國有企業改革的方向,正式提出國有企業成為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自我發展、自我約束的法人實體和市場競爭主體,政府對企業自主承擔經濟責任的注意力導向逐步強化,此后圍繞著以企業為市場主體地位的制度文本也不斷出臺,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在1993年12月正式通過,進一步為國有企業建立現代企業制度、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市場競爭主體提供了法律依據,由此企業經濟責任的合法性得到根本確立。在制度層面,我國陸續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等,進一步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法律制度供給走向深化與實化。需要注意的是,這一時期私營(民營)企業也在圖4的語義網絡中出現,民營企業的市場合法性逐步得到確立,意味著其經濟責任意識也逐步得到強化。究其原因,這與該時期所經歷的“南方談話”、十四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以及兩次憲法修正案以國家最高法律的形式確認了非公有制經濟(私營經濟、個體經濟等)在社會主義制度中的地位(市場地位與法律地位)緊密關聯[5]。最后,環境也在語義網絡中出現,說明在政府注意力視角下,逐步開始重視企業環境責任維度下的社會責任議題。
(五)1998—2002年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
這一時期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逐步回升,總體數值回升到8.38%。尤其是政府推進企業社會環境責任與經濟責任兩大維度的注意力逐步趨于平衡狀態。從這一時期的語義特征關聯網絡來看,1998—2002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主要以企業、經濟效益、市場、技術、改革作為核心簇布(圖6)。其中,從特征詞關聯度來看,國有企業(108)、企業與市場(69)、企業與改革(64)、企業與管理(53)、企業與技術(52)、企業與職工(50)、企業與制度(44)、企業與社會(42)成為關鍵特征關聯(圖6)。因此,可以看出,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各維度注意力逐步多元,企業的經濟責任不再是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的唯一聚焦維度。在語義網絡中,企業對于員工(職工)的社會責任成為這一時期的關注焦點。究其原因,從國際社會背景來看,自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由發達國家主導的新一輪企業社會責任運動波及全球,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國際標準開始受到我國東南沿海地區企業的關注,特別是社會責任國際標準下的國際勞工等員工社會責任議題;同時,從我國的制度背景來看,我國于1995年與1999年分別制定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捐贈法》,企業社會責任思潮在整個社會層面的重視度提高。更為關鍵的是,這一時期產生了國有企業工人的大量下崗與安置風潮,對于國有企業的離退休員工以及下崗工人等問題的注意力開始增強。社會開始重新審視政府注意力下企業與社會的關系,即擺脫過去國有企業的“單位社會”與“小社會”色彩。總體來看,這一時期國有企業與社會之間的關系逐步形成嵌入性關系,即企業的行為嵌入于特定的市場結構、社會結構與社會網絡關系之中,產生與外部利益相關方的嵌入性關系。
(六)2003—2007年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
這一時期,政府對企業社會與環境責任的關注超過了對經濟責任的關注。基于語義網絡分析發現,主要以企業、經濟效益、市場、技術、改革作為核心簇,其中從特征詞關聯度來看,國有企業(69)、企業與職工(48)、企業與制度(47)、企業與改革(43)、企業與社會(33)成為主要特征關聯(圖7)。同時,在語義網絡中,非公有制企業、私營企業(民營企業)也成為核心特征節點。因此,能夠得出這一時期政府推進履責主體維度中,逐步表現為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雙輪推進的局面。同時,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內容維度逐步由企業內部利益相關方(職工)向企業外部利益相關方(政府、社會與資源環境)轉變,這在圖7中的語義網絡中皆有所呈現。究其原因,從國際背景來看,2002年以來第一個社會責任意義上的國際標準SA8000在我國開始廣泛傳播,相應地,國際社會責任標準的本土化適應進程不斷加快。從國內的制度背景看,2003年我國政府提出了“以人為本,樹立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科學發展觀,企業社會責任逐步成為推進經濟與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要社會思潮。尤其是這一時期大量的社會組織與研究機構對此展開研討與研究,其中2005年1月中國企業聯合會成立全球契約推進辦公室,號召企業加入到全球契約履行社會責任;以2005年中歐企業社會責任北京國際論壇召開為起點,此后國際性的社會組織進一步加速推進我國企業提升履責意識。在正式規制性制度層面,2006年我國《公司法》修訂正式實施,在總則中明確規定公司需承擔社會責任。由此,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進一步增強,在語義網絡特征中也呈現出企業與社會的特征關聯。
(七)2008—2012年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
這一時期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繼續攀升,且分維度來看企業社會責任與環境責任維度的注意力數值持續上升。同時,從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組織載體注意力來看,自1978年以來政府推進民營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穩步提升,并在這一時期達到頂峰。究其原因,此階段民營企業的社會責任管理與實踐快速發展,產生了諸多企業社會責任缺失與異化事件,如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2011年雙匯“瘦肉精”事件使得部分民營企業陷入了企業社會責任缺失的輿論漩渦[5]。通過語義網絡分析發現,中央政府對民營企業的社會責任議題關注程度進一步上升。同時在制度層面,圍繞著民營企業的社會責任制度供給逐步加快,如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披露制度建設,等等。2008—2012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主要以國有企業、經濟、改革、發展、環境作為核心簇布。其中從特征詞關聯度來看,國有企業(43)、企業改革(41)、環境保護(35)為核心特征關聯(圖8)。這一階段,政府對于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已經發生了重大轉變,對企業的環境責任的關注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更加強調企業在履行經濟責任的同時要充分重視與社會環境利益相關方的關系,通過資源節約、降低能耗、節能減排進而履行企業的環境責任。這與2008年國務院國資委在《關于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所提出的中央企業社會責任八項議題基本吻合
《關于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提出企業社會責任的八項議題,即堅持依法經營誠實守信、不斷提高持續盈利能力、切實提高產品質量和服務水平、加強資源節約和環境保護、推進自主創新和技術進步、保障生產安全、維護職工合法權益、參與社會公益事業。。
(八)2013—2017年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
自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經濟體制改革已經步入深水區與攻堅區,改革過程中涉及的主要領域已經遠遠超出了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啟的經濟體制改革的單一領域,而是向涵蓋經濟體制、政治建設、社會治理與軍事建設等綜合領域轉變。尤其是當前中國整體上處于邁向中等收入國家的經濟社會轉型期,各類社會矛盾復雜交織,客觀上對企業參與社會治理以及助推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從這一時期政府注意力來看,中央政府對企業社會責任注意力由2008—2012年的9.68%上升到15.59%,對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相關維度與議題領域的注意力也前所未有的增強,尤其關注企業社會與環境責任。在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組織層面,2014年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首次將企業社會責任(涵蓋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上升到國家戰略高度,且首次提出了企業社會責任立法問題。因此,這一時期政府在治理企業社會責任缺失與異化行為中,更加趨向于法治思維,以強制性制度與誘導性制度安排協同推動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的可持續。
同時,2013年十八屆三中全會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提出國有企業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力量,國有企業須以承擔社會責任為重點,進一步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決定》進一步肯定了民營經濟在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重要作用,推動民營企業轉型升級成為其充分履行經濟責任、助力社會創新的新指向。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中央政府推進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社會責任實踐議題的關注度逐步平衡,呈現出雙輪驅動與共同演化的局面。通過語義網絡分析發現,2013—2017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主要以企業、改革、經濟發展、食品安全、環境、社會發展、生態建設作為核心簇。從特征詞關聯度來看,經濟發展(58)、企業發展(36)、食品安全(34)、環境發展(31)、生態建設(31)、藥品安全(31)成為主要特征關聯(圖9)。這一時期,隨著國有企業改革的逐步深入,政府對國有企業的功能本質單一性認知逐步拓寬為多重制度邏輯下的混合型組織
2015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指導意見》,首次明確提出將國有企業分為商業類和公益類兩大類實行分類改革。按照誰出資誰分類的原則,由履行出資人職責的機構負責制定所出資企業的功能界定和分類方案,報本級政府審批;各地區可結合實際,劃分并動態調整本地國有企業功能類別。其中,商業類國有企業以市場邏輯為導向與利益相關方建立市場競爭為關聯的基本規則,公益類國有企業則以社會邏輯為導向與利益相關方建立社會價值與公共服務為關聯的基本規則。與此同時,商業一類的國有企業也同時具備“盈利性市場使命”與“公共政策性社會使命”,由此形成多重制度邏輯混合的混合組織場域。。尤其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指出國有資本投資運營要服務于國家戰略目標,發展重要前瞻性戰略性產業、保護生態環境、支持科技進步、保障國家安全,這與語義網絡的特征關聯詞生態、環境與安全等基本吻合(圖9)。總體來看,這一時期中央政府逐步由過去注重粗放式經濟價值創造轉變為注重基于經濟、社會與環境效應的綜合價值創造。
在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內容維度注意力中,企業經濟責任、社會責任與環境責任的注意力數值更加協調,且更加突出企業的環境責任。尤其是在黨的十八大提出的“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指引下,關于社會責任實踐由強調企業自主性、合法性、合理性轉變為社會合意性;在企業經濟責任維度,這一時期突出地表現在以化解產能過剩、淘汰落后產能、驅動企業層面的生產要素由傳統要素驅動向創新要素驅動轉變;在企業社會與環境責任維度中,綠色發展、可持續發展、社會高質量發展等議題是焦點,與新時代社會發展要求相契合。實際上,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征程上,政府對于推進企業參與社會扶貧與社會價值共享有了更大要求,更加強調資源的協調共生以及社會價值共享,在語義網絡中表現為強調企業環境責任以及社會價值共享助推社會高質量建設與發展。
(九)2018—2019年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
2018年以來,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繼續攀升。黨的十九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也發生了變化,“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中央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導向演變為符合社會情景與企業情景并重的社會責任行為實踐合意性階段。主要體現為:一方面,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了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時間方略與路線圖,指出“必須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完善黨委領導、政府負責、民主協商、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科技支撐的社會治理體系”
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N].人民日報,2019-11-06(001).。企業是國家治理體系中的有機組成部分,也是社會治理的重要主體,以企業社會責任實踐方式推動社會治理創新成為這一化背景下的新指向。另一方面,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戰略目標之下,自主創新、脫貧攻堅與社會共享成為新時代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的重要議題。
通過語義網絡分析發現,2018—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主要以企業、創新、經濟發展、改革、質量、脫貧、污染、安全作為核心簇,其中從特征詞關聯度來看,企業與創新(15)、企業與改革(12)、企業與質量(9)、脫貧與攻堅(9)、防治污染(8)與食品與安全(8)成為主要特征關聯(圖10)。這一時期,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經濟增長階段由中高速增長轉變為高質量發展。在微觀層面,國有企業作為新時代經濟體制改革的主要組織載體,在經歷放權讓利、制度創新、國資監管和分類改革等四個重大歷史改革階段后[21],改革的戰略目標應該自覺向企業產品與服務高質量(產品層)、企業運營管理高質量(運營層)、企業綜合價值創造高質量(價值層)等核心特質轉變[22]。且在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國有企業要通過改革創新,走在高質量發展前列”。因此,在新時代下,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注意力結構與導向逐步融入到驅動整個經濟高質量發展下的企業行為切片中。政府,不僅要求企業創造涵蓋經濟、社會與環境的綜合價值,而且要對標世界一流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核心要義與核心標準[22-23]。同時,在“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的指引下,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實踐議題的注意力必然向企業創新、企業綠色環保、企業價值共創與共享等實踐議題轉變,其中扶貧共享、鄉村振興是主要焦點,更加強調經濟與社會資源的協調共生以及社會共享。
五、未來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管理與實踐的思考建議
在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根本性轉變的背景下,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面臨的首要問題是對“不平衡與不充分”引發的系列經濟與社會問題予以治理[24],推進社會治理主體、治理手段、治理工具與治理模式創新,強化在微觀層面企業為市場主體在參與社會治理,助推企業在參與社會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尋求以元治理主體下公共價值創造目標與經濟價值創造目標形成最大公約數,實現經濟與社會層面的高質量發展。因此,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未來中國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需在宏觀制度與微觀實踐兩個層面著手,轉變企業社會責任制度供給邏輯以及創新企業社會責任治理與實踐范式。
(一)宏觀制度推進:面向新時代與新組織情景轉變企業社會責任制度供給邏輯
在新時代情境下,面對新的發展矛盾,政府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制度供給必須圍繞著解決新的經濟與社會矛盾而展開。一方面,從國家戰略層面上,中國政府需要重新調整企業社會責任的戰略導向與推進思路,將推進企業社會責任融入到企業戰略管理、運營管理與業務實踐體系之中,以可持續發展思路推進企業高質量的綜合價值創造,并基于新的發展要求推進宏觀制度供給,引導、激勵與規范各類企業將自身的價值創造理念同新時代下的發展理念與要求相契合。另一方面,在國有企業分類改革背景下,差異化推進商業一類、商業二類與公益類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制度供給,通過強制性制度安排突出強調國有企業“國家使命”的異質性,并在企業社會責任的動力培育、監管制度體系以及評價體系等方面對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的社會責任推進過程予以差別化審視,推進國有企業在同一組織場域內實現外部不同制度邏輯(市場邏輯與社會邏輯)之間的調適與優化,進一步探索推進我國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向共益企業(benefit corporation)轉變過程中的企業家精神培育與社會平臺支持機制。同時,政府在推進企業社會實踐的制度設計中,需要有效平衡政府與企業之間由于權責關系或“委托—代理”關系產生的復雜性治理制度安排。在社會治理層面,基于多元主體協同共治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進一步通過一系列誘導性制度與強制性制度安排,促使國有企業、民營企業以及混合所有制企業的社會責任實踐主動與反貧困創新、社會共享、鄉村振興、生態文明、企業創新以及高質量發展等議題融合。
政府在治理企業社會責任實踐過程中,需要清晰界定政府與企業之間的關系,既要避免過度強調政府推進社會治理的主導性作用,又要避免過度夸大企業參與社會治理的角色與功能。尤其是當前我國處于經濟社會轉型期,企業成為承載各類社會壓力與復雜社會矛盾的微觀市場組織,相關的制度安排應避免賦予企業過度的非經濟責任與不合理的社會期望,如過度期望企業充當社會治理的“救世主”,損害企業的“生產性功能”,給企業的可持續成長帶來難以承受的制度壓力,這不利于企業可持續性地參與社會治理。同時,要遏制企業對于政府公共價值導向的刻意性迎合,避免出現企業“投政府所好,行政府所為”而產生一系列尋租行為,導致企業效率與社會福利整體損失。
(二)微觀實踐范式推進:面向新經濟情景創新企業社會責任治理與實踐范式
進入21世紀,新一輪工業革命的縱深演化將人類社會帶入了平臺經濟時代。平臺企業成為市場中的新型微觀組織載體,基于同邊網絡效應與跨邊網絡效應最大程度地聚合市場中的各類經濟性與社會性組織成員(企業用戶與個體消費者用戶),形成“平臺個體—社會”與“平臺個體—平臺商業生態圈—社會”兩種嵌入社會的主要路徑[25]。由此來看,平臺型企業在所搭建的公共組織場域之中,不僅僅是作為“經濟人”創造雙邊用戶之間的鏈接價值與服務價值,更多地是以“類政府”角色成為社會治理場域中的新型微觀組織載體,從而有效治理生態圈內各類組織成員的社會責任行為。但不容忽視的是,平臺企業所呈現的綜合價值與共享價值創造效應不盡如人意,主要體現為部分平臺企業盡管創造了巨大的經濟價值,但是社會與環境價值創造能力嚴重偏低,甚至在價值創造的過程中平臺企業的社會責任行為走向了對立面,企業社會責任異化問題層出不窮[12]。從政府制度供給層面看,此類異化行為屢屢發生且難以消解的背后,一方面反映出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的特殊性缺乏公共認知,政府在制度供給層面仍然停留在對傳統企業的認知,缺乏對平臺企業的獨特性社會責任的倡議、指南與規范。另一方面反映出傳統科層政府治理體系難以有效應對高度動態化的平臺場域,事后監管與事后治理的方式難以有效消除企業社會責任異化行為,并呈現出治理主體缺位、錯位與治理手段滯后與失效等問題。總體上,對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缺失與異化行為治理陷入治理碎片化的困境。
因此,在新經濟情境下,一方面,政府需重點推進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異化行為的治理,主要方式是進行分類治理,并轉變傳統的政府一元主導的社會責任治理模式[26]。治理理念亟需轉向多方企業社會責任治理主體之間的協同與共生共融,進而打造企業社會責任治理共同體[8]。另一方面,需推進平臺情景下企業社會責任實踐范式的創新,政府需重塑社會責任實踐激勵制度,提升平臺企業解決經濟社會問題的履責意愿、貢獻社會愛心資源與擴展履責范圍,進而實現平臺商業生態圈嵌入更大范圍的社會生態圈。具體方式可以采取平臺嵌入式、平臺嫁接式、平臺撬動式與平臺新創式等多種企業社會責任實踐范式的組合與創新,從而推動平臺企業創造更大的綜合價值與共享價值,最終實現傳統經濟價值主導的商業生態圈向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生態圈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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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 鄭雅妮
Abstract: The practice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is an important way for enterprises to participate in social governance. The effective and consensual promotion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practice by the central government based on the function of meta governance is an important starting point for the modernization of national governance system and governance capacity. The evolution of the governments attention to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governance to some extent represents the strength and direction of the governments promotion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practice. Based on the work report of the central government from 1978 to 2019,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evolution of government attention and social responsibility semantic network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governance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stages. The results show that: firstly, from 1978 to 2019, the central governments attention to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increased to 14.74%, and the attention structure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hanged from explicit social responsibility to both implicit and explicit ones. Secondl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imensions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the attention of each content dimension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hanges from the single dimension of economic responsibility and legal responsibility to the comprehensive value dimension covering economy, society and environment, showing the gradual and progressive characteristics of promoting the content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dimension. Finally, the semantic network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in each historical period shows great heterogeneity, since 2013, the cluster of food safety,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social development and ecological construction have become the core semantic relationships, and social value co-creation and shared value have become the focus of the future government to promote the social responsibility practice of state-owned enterprises and private enterprises. In the context of new social contradictions, new economic forms and new organization practice in the new era, the central government needs to further change the supply logic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system, and focus on promoting the platform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governance system construction and practice paradigm innovation, so as to fit the new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development.
Keywords: modernization of governance; social governance;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government attention; government work report; central iss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