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研究

郭威?張磊

【摘要】曲譜是一種流動的音樂文獻，其既是音樂記錄的手段，也是音樂表演及音樂傳承的重要載體。音樂曲譜出版是音樂文化發展傳播的重要路徑，規范音樂曲譜出版對于我國音樂事業的發展有著重要意義。文章以《音樂編輯手冊》《音樂曲譜規范》等曲譜出版類規范文獻為研究基礎，從音樂曲譜出版的核心內容、出版意義及存在問題等幾個層面的內容進行梳理及思考，以期為我國音樂曲譜出版的發展提供有益參考。

【關? 鍵? 詞】音樂曲譜;出版;規范;傳播路徑

【作者單位】郭威，哈爾濱音樂學院作曲系、江蘇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張磊，哈爾濱音樂學院作曲系。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項目“新維也納樂派創作理論在中國的應用研究”（20YJC760076）階段成果 ;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一般項目“20世紀江南笛樂演奏家群體研究”（2020BD02543）階段成果。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1.07.019

曲譜是一種流動的音樂文獻，它是以書面形式記錄音樂的一種多層次、集合式的符號系統，其既是音樂記錄的手段，也是音樂表演及音樂傳承的重要載體。作為目前國際通用的藝術形態符號，出版的規范性對于中國音樂文獻的傳播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但長期以來，我國音樂曲譜的規范性建設很少受到重視，對我國傳統音樂及民族原創音樂的傳播與發展產生了不利影響。文章以《音樂編輯手冊》《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等文獻為研究對象，在文獻梳理的基礎上對其出版背景、主要內容、出版意義及存在問題等方面進行了概括性的歸納及思考。

一、音樂曲譜編輯出版的規范及內容

改革開放后，我國音樂類圖書出版大致分為音樂理論類圖書出版和音樂曲譜類圖書出版兩大類。目前，音樂曲譜類文獻的出版數量已占音樂類圖書出版的半壁江山。為適應新時期音樂曲譜出版行業的發展要求，人民音樂出版社早在1994年就出版了《音樂編輯手冊》一書。該書是對人民音樂出版社40余年圖書出版、編輯技術理論及操作規程的一次系統性總結。《音樂編輯手冊》的部分內容對當時音樂曲譜出版的規范起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這部編輯手冊的出版使我國音樂曲譜出版業第一次擁有了本行業的綱領性文件，對于整個曲譜出版行業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隨著我國音樂藝術產業的蓬勃發展，我國音樂曲譜出版業走上了行業發展的快車道。新的音樂表演技法、音樂記譜法符號、樂譜編輯制作手法大量涌現，使20世紀90年代出版的《音樂編輯手冊》難以適應當今曲譜出版行業的發展要求。2008年底，針對《音樂編輯手冊》中出現的應用主體概念不清、曲譜分類混亂、概念結構不準確、內容過時并且出現了部分錯誤等問題，人民音樂出版社啟動《音樂編輯手冊》修訂工作。由于《音樂編輯手冊》由多人分段編寫集合而成，很多問題無法通過簡單的修訂方式解決。于是在2009年底，人民音樂出版社決定由王建衛先生重新起草編寫《音樂曲譜規范》一書，并于2013年7月定稿完成。

《音樂曲譜規范》以紐恩堡著、陳登頤譯的《記譜法》和人民音樂出版社總編室出版的《音樂編輯手冊》為藍本，其主要內容涉及中國現行音樂曲譜符號體系的結構、分類、名稱、形式及用法、其使用規范的技術標準。涉及的主要譜類包括：五線譜、簡譜、吉他六線譜、方格譜和民族打擊樂譜五種。按照不同的記譜方法來看，五線譜屬于音位譜，簡譜、打擊樂譜屬于文字譜，方格譜及吉他六線譜屬于奏法譜。在《音樂曲譜規范》中，編輯將現行譜式分為：基本符號、輔助符號、必要文字三個大類。其中，基本符號主要是指音高、節奏、節拍、調式、休止符號等記錄音樂的各核心要素形態的符號。輔助符號主要是指在基本符號基礎上對于基本符號的進一步補充闡釋，如各類速度記號、表情記號、力度記號等。必要的文字說明是指在二者基礎上，如還未能對音樂內容充分進行表達，則可以采用文字說明的方法，進一步記錄和闡釋。雖然《音樂曲譜出版規范》在整體編寫上已幾近完備，但筆者認為，尚有兩點可在下一版出版時予以補充。首先，這部著作對于樂譜中的和聲功能標記未做好詳盡的標識。和聲功能標記的規范是多聲部樂譜出版規范的重要組成部分，尤其在一些音樂伴奏類、教材類圖書的譜例部分，清晰的和聲功能標記對于表演及研究者均有較大的指導性意義。20世紀中葉以后，隨著音樂創作由共性化創作逐漸轉為個性化創作，一些音樂家逐漸開始了個性化的音樂表達。歷經70年的不斷積累，一批個性化的記譜及演奏法已經被當作約定俗成的音樂記譜符號被記錄下來，這一部分符號在《音樂曲譜出版規范》中尚未被收納，這對于20世紀音樂的創作及研究者來說稍有遺憾。

二、《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編輯特點

《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編輯的第一個特點在于其將樂譜符號編輯的執行性質劃分為剛性性質與彈性性質。其中，剛性性質是指音樂出版中的基本符號部分，這一部分內容主要包含了音樂表達的基本要素，該部分內容一旦刊印錯誤，將嚴重影響音樂的準確表述。彈性性質部分包含輔助符號和必要文字兩個部分，彈性性質內容主要是指不影響音樂音高、節奏、節拍等基本核心元素的表達。按性質劃分的界定方法使各樂譜從業者對于各類音樂標識的使用和把握更加清晰明確，極大地提高了樂譜出版工作的效率和準確度。

《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編輯的第二個特點在于其大篇幅地規范了民族樂器的記譜及演奏法。長期以來，民族樂器的記譜及演奏法由于民族、地域文化差異等多重因素一直存在記錄方式不夠統一的問題。在人民音樂出版社編輯的《音樂曲譜出版規范》中，分別對胡琴譜、琵琶譜、阮譜、柳琴譜、月琴譜、三弦譜、古箏譜、揚琴譜、笛子（蕭、巴烏）譜、嗩吶譜、管子譜、笙譜、民族打擊樂譜十三類民族樂器的曲譜基本符號技法以及左右手的指序符號、演奏表情記號等做了詳細闡述。在每一類民族樂器的綱目小節中，編輯都針對這一樂器加入了補充性的“其他符號”。例如，在琵琶譜類的其他譜號一節中補充泛音符號、人工泛音符號、伏符號、煞尾符號等，這些符號的補充性羅列，對于音樂創作、表演及編輯者均有較強的實用性意義。

《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的第三個特點在于其整體結構設計獨特。《音樂曲譜出版規范》共分為四大部分，分別為：引言、五線譜譜式規范、簡譜譜式規范和附錄。其主體部分五線譜譜式規范及簡譜譜式規范均包含了兩種譜式基礎規范和應用規范兩大部分，每一大部分下方又分別設置了基礎規范和應用規范兩個內容，即為按種類和適用范圍分列的具體條目，各條目之下又分列了若干個子條目。這種結構層次設計便于使用者像查閱詞典一樣快速地查詢到相關音樂出版條目，大大地提升了其作為一本出版規范工具書在使用方面的便捷性。

《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的第四個特點在于其戲曲音樂出版規范方面頗具特色。我國的戲曲藝術博大精深，戲曲音樂是我國民族傳統音樂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樂譜出版的規范性對于民族音樂文化發展傳播，加強民族文化自信等方面均具有重要意義。但長期以來，由于我國各地區戲曲劇種眾多，出版單位層次不一，導致戲曲音樂樂譜出版質量良莠不齊，并存在表演技法、表達方式混亂、記譜符號不統一等問題，導致戲曲音樂在異域傳播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由于篇幅所限，僅以京劇音樂為代表進行了闡釋，今后可在再版時選擇幾大劇種進行補充闡釋。

三、曲譜出版規范文獻制定發行的價值及意義

《音樂編輯手冊》《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等出版規范類文獻的編制完成，從社會價值、學術性價值、歷史性價值等方面對音樂出版業乃至整個音樂界的發展均有深遠的意義。

1.曲譜出版規范文獻發行的社會意義

首先，規范性文獻的出版使我國的樂譜出版更加系統化。對于樂譜圖書的出版人員在編輯、校對、設計、審讀等各個環節的工作均具有明晰的技術規范與指導。其次，使我國的民族音樂在記譜的基本標識、演奏技法符號等方面均有了明晰的標準。對于我國樂譜類圖書在國內外的傳播交流具有重要的推動意義。

2.曲譜出版規范文獻發行的學術意義

《音樂編輯手冊》《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等文獻可以說是音樂曲譜符號的百科全書，具有很高的學術性價值。首先，《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的出版發行對于音樂創作者具有極強的指導性意義。對于音樂創作者而言，明晰的樂譜呈現表達是音樂思想闡釋的基礎，也是一度創作者（作曲）與二度創作（音樂表演者）乃至三度創作者（音樂研究者）溝通的橋梁及媒介。尤其是在民族樂器記譜方面，曲譜出版規范文文獻在編輯中除了采用基本符號記法，還針對各樂器特點和演奏技法符號等作了詳細梳理。例如，三弦譜在基本符號記法基礎上，針對右手技法符號和左手技法符號分別列出了右手彈挑類、搓滾類、輪指類等演奏技法，以及左手的滑音類、表情類、非樂音類等演奏技法。這些技法對于創作者開拓創作思路、完善創作構想具有很強的參考性價值。其次，曲譜出版規范文文獻的出版發行對于音樂表演者而言具有很強的指導性意義。此外，文獻以音樂符號概念立項，不以音樂概念立項，且采取條目方式呈現，音樂表演者及研究者可以將其作為樂譜讀法及樂譜記法的工具書來使用，進行相關條目的搜索及查詢，將其作為符號學研究對象展開縱向梳理研究。

3.曲譜出版規范文獻發行的歷史意義

西方五線譜記譜體系源于9世紀出現的妞姆譜，歷經近10個世紀，至17世紀小節線出現，整個演變完善過程才基本結束。我國的樂譜發展興盛于唐代，而后珍貴的藝術文化遺產逐漸消失殆盡。例如，箏是我國固有的一種樂器，到隋唐時期逐漸成熟，形成十三弦箏的形制。但目前，我國音樂史學界卻沒有找到一份完整的箏樂譜。然而，日本大使遣唐以及日本對于樂譜的重視和保護，日本現存的早期箏樂譜可以追溯到12世紀末藤原師長編撰的《仁智要錄》的十二卷樂譜，其中包含了大量的中國樂調，如平調、沙陀調、黃鐘調等，曲目中還含有大量唐代宮廷俗曲，如《皇帝破陣樂》《玉樹后庭花》《賀殿》等。至今，日本的箏樂譜仍在使用這13個譜字的箏樂譜。由此看來，《音樂曲譜出版規范》對于各種民族樂器、戲曲音樂譜記譜及演奏方法的規范標記，對于我國民族音樂的發展具有重要的歷史性意義。

四、對于音樂曲譜出版行業發展的思考

1.進一步提升曲譜出版的國際化進程

2016年—2018年，我國的音樂出版物產值僅有30多億元，占音樂出版行業的1.64%。目前，我國曲譜圖書出版仍使用中國標準書號（ISBN）作為其標準化標識編碼，這種標準化標識編碼的資源十分有限，導致我國音樂類曲譜圖書每年僅能出版千余種。而國際上對于音樂出版物、音樂音像作品等則分別制定了國際音樂標準制品編碼（簡稱ISWC）、國際標準錄音制品編碼（簡稱ISRC）以及國際標準樂譜出版物號碼（簡稱ISMN）三個大類。其中，ISMN主要用于樂譜出版物的編碼和注冊，該編碼為樂譜出版商、發行單位、圖書館等單位提供了樂譜的核心信息，對于音樂樂譜數據化核心資源的保護、積累、傳播等具有重要意義。但目前，我國尚未建立對于音樂出版物進行注冊編碼管理的ISMN數據管理中心，且我國尚未建立與國際接軌的樂譜出版編碼注冊系統。這一系列的差距對我國的音樂文化國際化傳播發展產生了不利影響，限制了我國音樂產業的發展。基于此，音樂出版單位應在管理機構部門設置及注冊編碼國際化兩個方面加快建設步伐，盡快實現我國的曲譜出版業與國際曲譜出版業接軌，推動我國音樂文化“走出去”的步伐。

2.進一步優化樂譜出版行業規范內涵建設

樂譜行業規范的內涵建設對于音樂文化的出版傳播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出版單位可在行業規范建設方面遵循“由內而外，瞻前顧后”的原則。即在規范制定時，應首先關注我國民族音樂曲譜的制定規范，進一步搜集整理、增補完善各民族民間樂器的記譜法及演奏技法，并嘗試做專題介紹。例如，可以進一步補充中國傳統樂器古琴音樂的研究及減字譜的記譜等內容。其次，及時將國外最新的先進曲譜行業規范內容引入我國的曲譜出版規范中。本次《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的改版推出距上一次《音樂編輯手冊》的成稿出版相距20年，而這20年正是我國音樂行業發展呈現翻天覆地變化的20年，期望以此次出版的《音樂曲譜出版規范》為開端，今后每隔3至5年便進行改版補充。

3.加強曲譜出版行業的人才建設

曲譜出版是一項對專業技術性要求較高的工作。要求從業者既要有音樂學習及研究背景，又要有豐富的音樂期刊類出版經驗，二者相輔相成，不可或缺。而目前的曲譜出版行業從業者大多數為跨行業的進入者，缺乏音樂編輯專業系統深厚的理論積累和從業經驗，這對于音樂曲譜出版業的專業發展形成了一定的阻礙。良好的行業發展離不開優秀的、專業化的管理人才。目前，中央音樂學院、上海音樂學院等專業類音樂院校均成立了音樂管理專業，每年均有音樂專業畢業生進入行業，但對于我國蓬勃發展的音樂出版業來說還遠遠不夠，音樂院校應進一步提高人才培養層次，拓寬專業發展口徑，從而吸引更多的音樂專業人才進入音樂曲譜出版業。

五、結語

“一帶一路”倡議使中國音樂文化“走出去”成為時代呼聲，作為音樂文化“走出去”的主要載體之一，音樂樂譜的出版傳播愈發受到國家的重視。2012年，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出版音樂樂譜的行業出版標準《中國標準樂譜出版物號》（CY/T84-2012）;2015年，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音樂曲譜出版規范》。這兩項行業標準與規范的推出對于我國音樂曲譜出版業的發展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在國家政策支持、廣大音樂樂譜出版從業者的共同努力下，我國的音樂樂譜出版必將迎來更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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