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時光

周瑩

我從搖搖晃晃的時光中，一路走來，心卻從來沒有搖晃過。

穩定一顆進取的心，不僅需要一股強大的定力，而且還需要夢想的支撐。我從來不后悔搖搖晃晃地生活過。搖搖晃晃也是一種生活的狀態，它屬于不斷朝前走去、永遠都不會輕易放棄的人。

蒼茫大地，崢嶸歲月，不怕時光搖搖晃晃，就怕心靈搖搖晃晃。時光搖晃，腳步堅定;心靈搖晃，無法安寧。心靈不再搖晃，歲月就安定了，生活就從容了。從容地工作，從容地學習，從容地旅行，一切都從從容開始。旅行和學習，會讓工作更加得心應手。

從容，是快樂的源泉。

一

夏末秋初時，我需要出一趟遠門。

我要去的地方在遙遠的千里之外，那個城市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金華。金華市沒有機場。我準備購買高鐵車票，卻發現車票都賣完了。怎么辦？去還是不去呢？決定權屬于我自己。

當金華的文友在微信上問我車票買好了沒有時，我回答她，從我居住的城市到金華不太方便，需要轉車。她著急地問：“你要到哪里轉車呢？”

“要么杭州，要么武漢，轉車太麻煩，我不喜歡轉車……”我直言不諱地告訴她。

瞬間，我腦子里冒出一句話：千里迢迢到千里之外去。我干嗎呀？千里迢迢奔波？想到這句話，我兀自笑了，為自己有時候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句非常詩意的句子，感到開懷。

當大巴車駛出高客站后，我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出發。千里迢迢到千里之外去。

隨即，有許多點贊的朋友，留下了很多提醒我注意安全的留言。

盡管出行，心也很溫暖，因為我總被朋友們關注著。

此次出門，我第一次坐在長途大巴車上，恍恍惚惚感覺到自己一個人奔跑在大地上，搖搖晃晃地朝前方走去，甚至夢想著看見美好的未來，遇見最完美的自己……在路途中不斷前行，有夢想的陪伴，并沒有孤獨的感覺。

車過九江大橋時，我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順便點了一下地標。接著，有外地文友評論：去廬山旅游？我看到之后迅速回復：不是去廬山，是去金華。不是去旅游，而是去學習。

坐在臥鋪車上，睡也不是，坐也不是，無論哪種姿勢都不舒服，因為車子一直在搖搖晃晃。最大的問題是躺在臥鋪上還可以，坐起來就不行了。一旦坐起來，就暈車，還想嘔吐，所以我一直躺著。據說，暈車也有遺傳因素。我們每個人都從父輩那里遺傳了很多人性的優點，同時也遺傳了很多弱點。我們不能抱怨父輩的不完美。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完美無缺的人。我們應該牢記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古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所以，我們的不完美，也會遺傳給自己的下一代。同理，我們的孩子也會遺傳我們的優點。這是不可避免的遺傳現象。只是社會在發展中越來越進步，我們的下一代，接觸的條件優于我們這個時代，所以下一代人雖然有不足，但是他們的優點會更具光芒。

車子在前行中。我的思考，也在繼續中。

我天性喜歡義無反顧地出發，前往陌生的境地，開拓未知的視野，探尋夢想的意義，認識全新的面孔，感悟學習的快樂。此時此刻，雖然車窗外的景物湮沒在一片漆黑之中，但是我的心里卻非常明亮。這種搖搖晃晃的時光，不能看書，不能寫字，不能睡覺，即使閉上眼睛，仍然是睡不著。睡覺是一件非常有限的事情，人不能無限制地睡下去呀？如果那樣的話，這趟旅行就太無趣了。

于是，我就一直聽歌。聽到iPad沒有電了，便從背包里拿出移動電源，充上電，繼續聽。作為一名刀粉，我也是夠拼的吧？一首刀郎的歌曲《孤獨的牧羊人》，準備在上千里的路上一路聽下去：一個人在蒼茫的大地上，飄來飄去……

二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

我坐在搖搖晃晃的大巴車上，獨自想象著那個陌生城市的清秀模樣，想象著生活在那個城市里友善可愛的朋友們。晃晃蕩蕩的旅途，一個人靜靜地閉著眼睛，其實也挺好的。搖搖擺擺的行程，用不著害怕，用不著恐懼，還可以心存希望，滿懷期待。

過了一會兒，左邊第二排上鋪的一位中年女乘客的手機響了。她從包里掏出手機，開始接電話。

“喂，是小燕呀，我是媽媽。”從她接電話的口音里判斷出，她是我老家房縣某個鄉鎮里的人。不知道為什么，她把手機開了免提。她們的通話，整個車廂里的人都聽得見。

“媽媽，你這會兒走到哪里了？”一個稚嫩的女童音傳進我的耳朵。

“好像還沒有走出湖北省呢。”她回答。

“媽媽，你吃飯了嗎？”女兒在電話里關切地問道。

“吃了。服務區的飯不好吃。”媽媽漫不經心地回答。

“那你吃飽了嗎？”女兒著急地問。

“還行，吃飽了。”媽媽一邊用手抓癢，一邊回答。

我扭過頭，看了一眼接電話的女乘客。她的右臉被一摞劉海遮住了。透過車窗外朦朦朧朧的路燈光，我發現她劉海下面有一道明顯的傷疤。那塊傷疤，好像是燒傷的，而且還特別嚴重。

我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這時，她大聲地問：“天都黑了，你怎么還不睡覺？”

“你走了，我睡不著。”女兒失落的話音傳來。

“你晚上吃飯了嗎？”媽媽問女兒。

“吃了一點兒，有點兒吃不下去。”女兒慢悠悠地說。

“那你早點兒睡覺吧。”她叮囑女兒。

“你啥時候回來？”

“過年的時候，我就回去啦。”她兩眼望著手機。

原來她和女兒不是在通電話，而是在微信語音。

“那過年的時候，是不是四年級上學期放假之后呢？”女兒接著問。

“是的。你看完電視，早點兒睡覺。”她再次囑咐女兒。

“我還沒有買本子和鋼筆，我的作文還沒開始寫……唉，一共五篇作文，好多呀！”女兒述說著。

“那下午為什么沒有去買呢？”她問女兒。

“早上你一走，我就在家里掃地，剁豬草，洗衣服，幫奶奶摘菜，下午到山坡上放羊，哪有時間去買本子呢？”女兒幽怨地陳述著。

“明天早上起來，吃完早飯，給奶奶說一聲，再去公路邊的商店買本子。”她對女兒這樣交代。

“好吧！”女兒答應得很干脆。

“奶奶呢？”她又問。

“奶奶到外面喂豬去了。”女兒說。接著，手機里傳來“啪”的響聲。

“什么碎了？”她緊張地問。

“媽媽，是你買回來的玻璃杯子，掉地上碎了。”女兒緊張地回答。

“沒事，碎了就算了。過年回來，我再給你買一個新的。地上的玻璃碴兒，你讓奶奶教你掃走，不要用手去撿，也不要用腳去踩。聽見沒有？”她著急地說。

“好，聽見了。”女兒回答。

“你明天去買本子時，好好走路。你可要記住，不要蹦，不要跳，免得又掉溝渠里了。聽見沒有？”

“好。”女兒又應允道。

“還有十幾天才開學，你的五篇作文記得要寫完。”她提醒女兒。

“好。”

“兩天寫一篇作文，就不會感到累。作文要自己寫，不要抄作文書上的，好不好？”她不厭其煩地說。

“媽媽，你放心，我會寫作文。”女兒自信地說。

“會寫作文，也不能驕傲，要學會謙虛。老師喜歡謙虛的學生。”她教導著女兒。

“媽媽，我知道啦！”女兒提高了聲音。

……

微信語音，繼續著。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她和女兒的語音通話，在大巴車的左右搖晃中，結束了。

我看了一眼車窗外，此時，天完全黑了下來。

車廂里，一片沉寂。

搖搖晃晃的生活，就這樣把她帶向了遙遠的他鄉，她對女兒滿腔的愛，留在了有著一條溝渠的故鄉。

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少人能夠灑脫地把他鄉當作故鄉呢？畢竟，故鄉就是故鄉，故鄉有血脈相連的親人，有生命成長的根基，有純潔靈魂的源泉。無論走多遠的路，一個人的精神根須，始終還是扎在故鄉的厚土中。

我沒有問她，她的家到底是居住在鄉鎮上，還是居住在村莊里。雖然生活拉開了她和女兒之間的空間距離，但是她和女兒情感的距離、心靈的距離、思念的距離，通過電波的傳遞，并沒變遠。

三

大巴車一路朝前，踉踉蹌蹌行駛著。

有朋友微信留言問我，走到哪里了？我立刻發了一個定位給她。她回復，讓我躺下睡一會兒。這搖搖晃晃的動靜，我怎么可能睡得著呢？車上大部分旅客都在玩手機，有的人用平板電腦看電影，有的人戴著耳機聽音樂，只有兩個司機在說話。他們天南地北聊著天。一個司機說，他最喜歡釣魚。另一個司機說，他最喜歡下棋。然后，兩個人都無限感慨，天天跑車，唯一的那點兒愛好，都丟幾十年了。

這趟遠行的車上，一共有三個工作人員：兩個司機和一個領隊。他們三個人都是胖子，其中一個是高個子，一個是矮個子，不高不矮的那個人呢，是一個黑臉漢子。這三個人，一個是山東人，一個是東北人，一個是溫州人。溫州人是汽車公司老板的親戚，所以他才當了領隊。他們三個人分工明確，輪流休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開車，另一個人陪著開車的人聊天。

從他們的聊天中，我大概得知高個子司機的年齡最大，今年五十七了。他老家是東北的，現在住溫州市，從二十一歲開始駕駛這種長途大巴車。他是中國最早駕駛長途大巴車的司機之一。他在這趟路線上，已經開了三十多年的長途車了。三十多年的漫長時光，他就一直堅守在司機這個工作崗位上，風里雨里，晴天陰天，一年四季來回跑。跑一個來回，老板給他七百八十元工錢。大多數時候，一個月大概跑十二個來回。有時候，生意忙不過來，一個月一天都不能休息，得跑十五個來回。底薪原來兩千，后來漲到三千，再后來每個月可以拿到萬元以上的薪酬。他的薪酬算是不低的啦，堅持一年就是十幾萬的收入。聽說他的薪酬這么高時，我的腦海里回憶起剛上車的幾分鐘：他坐在駕駛位置上，吃了三個大白饅頭，一個咸鴨蛋，然后喝了一大杯白開水。坐在最前面鋪位上的我，問他：“師傅，這是你的午餐嗎？”他喝完杯子里的水，歇了一會兒，回答我：“是的。馬上就要發車了，簡單吃一點兒就出發啦！”做一名長途車司機，真不容易。這是他留給我的第一印象。

后來，輪到高個子司機休息了。他的鋪位就在我的鋪位后面，我和他聊了一會兒，才知道汽車公司的老板把這條線路買斷了，老板家里一共有四輛長途大巴車。由于招不到合格的長途大巴車司機，就停了兩輛大巴車，目前只有兩輛大巴車在對著來回跑。四個司機，兩個帶隊的，六個人三十天內幾乎都無法得到一天的休息。接著，他又說他已經連續兩個月在路上跑了，連換洗的衣服都是家人送到溫州龍港車站里來的。

哦。唉！

我忍不住感嘆了一下。

他搖搖晃晃的人生啊，從二十幾歲一下子搖到了五十幾歲，馬上也就搖到了人生的花甲之年了。

在我的嘆息之余，他接著也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聲。

“師傅，你怎么啦？”我忍不住問他。

“不知道這車，我還能開幾年？”他無比失落地說。

“為什么不能開了？難道你要改行了？”我好奇地問。

“不是改行。我都這把年紀了，這輩子也不會改行了。只是現在社會發展得越來越快，競爭越來越大。飛機、高鐵都極大地提高了速度，減少了時間，我們這車，生意大不如以前了……”

“那樣也好，你可以回家帶孫子，不用再辛苦了！”我自以為是地認為，他會接受我的觀點。

“好什么？那多沒意思，一個大男人，不出門做點兒事情，待在家里帶娃兒，這樣的日子有意義嗎？”他反問我。

我無言以對。

“哪怕過了六十歲，男人也應該有屬于自己的事業，難道不是嗎？”見我沒有回答，他接著又來了一句。

“哦……”我就這樣“哦”了一下，再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去安慰他那顆擔憂的心。

他又嘆息了一聲。

我本想也嘆口氣的，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嘆氣。我一嘆氣，就會增加他的心理和精神壓力。

于是，我把這口本來要嘆的氣，憋在心里。然后，我用被子蒙住頭，躲在被窩里，發出了一聲只有我自己能聽得見的嘆息聲。

明天，后天……他還將繼續這種搖搖晃晃的生活。不知道，他這種搖搖晃晃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不得而知。

沉默。

無話可說。

后來，領隊的矮個子和另一名司機也睡覺了。輪到他繼續開車了。

悄無聲息的車廂里，更加寂靜了。

四

車窗外，一輪明月照大地。

我去了一趟洗手間。摸摸索索走過半截車廂，發現車上除了輪流睡覺的司機，只有少數人進入了夢鄉，大多數人依然醒著。難道，他們也像我一樣，并不喜歡搖搖晃晃的時光？其實很多時候，并不是某個人主動選擇了這種搖搖晃晃的時光，而是這種搖搖晃晃的時光選擇了某個人。在很多人對生活失去了選擇的余地之后，他或者她，就只能被生活支配了。

改變，其實并非易事。選擇，或許能夠順其自然。

凌晨時分，我在搖搖晃晃的感覺中，勉勉強強進入了夢鄉。剛睡著，忽然傳來一句：“哎呀，我的媽呀！”頓時，我被嚇醒了。

大巴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行駛，我誤以為司機犯困了，但又不能直接說：“師傅，你瞌睡了嗎？”猶豫了幾秒鐘，我換了一種表達方式：“師傅，請問到哪里了？”過了一會兒，正在開車的司機回答我：“江西上饒。”

之后，車廂里一片沉寂。耳邊除了客車輪胎轉動發出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幾分鐘后，又冒出一個聲音：“掉了。”

這次，我聽清楚了，是那個出門打工的中年女人發出的夢囈。她說完這句話后，車廂里又是一片寂靜。我不知道她在睡夢中把什么東西弄掉了，才會這樣大聲喊出來。也就在這時，我才確定這句“掉了”和之前那句“哎呀，我的媽呀”是她說的夢話。也許，她在睡夢中，還在擔心她的女兒，擔心女兒的本子“掉了”？擔心女兒的杯子“掉了”？擔心女兒的書包“掉了”？還是擔心女兒掉到溝渠里去了？作為一個離家遠行的母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尚未成年的孩子。她的身體雖然離開了，但心卻留在了家里。這樣搖搖晃晃的生活狀態，進入夢鄉的她，怎能不做夢呢？女兒走進她的夢鄉，實在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關于夢，大致可以分為兩種：噩夢和美夢。做噩夢的人，渴望早點兒醒來，脫離噩夢里的不利環境，不再受到驚擾。做美夢的人，愿意遠離現實，停留在夢境中，因為很多時候，夢境比現實更美好、更舒適、更溫馨。

說夢話的人，永遠是在睡夢中說話。這樣的夢話，她自己是聽不見的。睡夢中的人說的夢話，永遠是被醒著的人聽到的。我不知道這一刻，車廂里有多少人是醒著的，又有多少人睡著了。反正，我是醒著的，而說夢話的人明顯睡著了。

說夢話的人，永遠不知道，她的夢話將會帶給別人深刻的思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夢話的人，在夢中所說的話，一定是她腦子里白天已經說過的話，或者是無數次想到的事情，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

無論是做噩夢，還是做美夢，最終都會從夢境里醒來，回歸到現實生活中。無論做夢的人是否愿意醒來，夢醒之后，就再也回不到原來的夢里了。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懷念，或者遺忘吧！

無論是懷念，還是遺忘，都是必須接受的現實。

只有坐這樣的長途大巴車，才會有機會聽到別人說夢話。我坐過很多次火車，還沒有遇到別人說夢話的情景。我也坐過飛機，飛機上也沒有人說夢話。飛機在藍天白云上飛行，是穩穩當當、平平靜靜的，大巴車在地上行駛卻是搖搖擺擺、晃晃蕩蕩的。兩種不同的環境，兩種不同的空間，兩種不同的感受。為什么緊貼大地還這樣顛簸，為什么翱翔藍天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態呢？難道，說夢話與顛顛簸簸的生活，有著某種神秘的不可解釋的內在聯系？

這種搖搖晃晃的時光，我偶爾經歷了一次，如果再有遠行的機會，我還是愿意選擇天上飛行的飛機，或者速度很快的高鐵。作為長途客車司機，這種搖搖晃晃的生活，卻要過上一輩子。此刻，我深深地理解了一句話：誰的生活都不容易！我真的非常佩服這三個工作人員，有勇氣有膽量選擇這種搖搖晃晃的生活，一輩子走下去，并且要一輩子在這種晃蕩不安的生活中，努力穩定自己內心世界的波瀾。

五

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容易。開車的司機需要搖搖晃晃地堅守工作崗位，出門打工的中年女人需要搖搖晃晃地到他鄉去討生活，我也不容易，渴望在搖搖晃晃的空間里，把自己這趟旅行途中的所見所聞及所感，變成文字。

生活仿佛就似一輛長途大巴車，載著我們跌跌撞撞地駛向未知的明天。很多年來，我也是在生活極其不穩定的狀態下，實現了一個又一個小心愿，完成了一篇又一篇作品，慢慢地，一步一個腳印，向夢想的大門靠近，再靠近……

顛簸的大巴車在黑夜中不知疲倦地行駛在高速路上，就像搖搖晃晃的搖籃，搖著搖著，晃著晃著，最終搖晃到了金華。

等大巴車到了通往金華市區的高速路出口，我非常幸運地在這次出行中遇到一位老鄉。他用滴滴軟件叫到車后，在凌晨四點，主動把我送到了一家酒店門口。出發前，我對凌晨三四點是否能夠順利打到車的恐懼、擔憂，在到達酒店后完全消失殆盡。俗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于是，我把這句話改成：車到路口，必有車。

“非常幸運，凌晨四點，順利抵達，入住酒店。”打字完畢，發朋友圈前沒有忘記點了一下地標。文字下方顯示出：金華，望江飯店。發完這條微信朋友圈，我立刻躺在床上睡著了。

這次遙遠的旅程，從上午十一點出發，到第二天凌晨四點到達目的地，十七個小時就這樣搖搖晃晃地度過了。生命的時光，何嘗不是這樣呢？在搖搖晃晃中，晃蕩走了許許多多美好的光陰，只是我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從童年時期就開始急切地盼望著快快長大，到了少年時代又急急忙忙奔向青年時期，壯志凌云般期待實現內心的夢想，青春時光就像一條濕淋淋的毛巾，輕輕一擰所剩無幾。乃至成年后，還沒有來得及思考人生，便匆匆忙忙結婚成家，還沒有立業時一個新生命就降臨在我的身邊。艱難歲月中，四處謀生，依然沒有穩定的收入。無數次陷入困境，但從不悲觀絕望，我不停地讀書寫作，帶著孩子追逐夢想。搖搖晃晃的夢想就像大樹的根須，緊緊地盤踞在裸露的巖石上，需要生長很久才會吸收到泥土的營養、尋找到生命的水源，從而成長成一棵屬于自己的“精神之樹”。那些年，雖然步履蹣跚，時光搖晃，但我一直在前進的路上，未曾向生活妥協過。

堅持努力多年后，我原來的夢想，基本上實現了。我過上了等待、盼望已久的理想生活。我不愿意停留在原狀，如今的我，剛剛邁上了一個新臺階，又將朝著下一個目標出發。開拓寫作疆域，穩中求進，繼續跋涉。我一如既往地堅信：努力終有結果，付出總有回報。也許，這就是經歷了搖搖晃晃的時光之后的意義所在吧！

余生，再也不想這樣搖搖晃晃度日了。

期盼余生，再無搖晃之日！

責任編輯/賀光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