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

它始終在那兒心無掛礙

不受拘束。山腰以上那部分

已掙脫想象力

雨的野馬狂奔而來

山花、亂流、一面斷崖

我懷疑它眼前的靜穆

只是暫時——

這世間有太多緩兵之計

每一條靜水深流

都會陷入徹夜難眠

那些紅塵滾滾

是我忘卻在人間的唯一軀殼

點評賞析

在霧巒的凝視中如脫韁野馬，在靜水深流中也會徹夜難眠，所謂心無掛礙、不受拘束，看來也只是眼前之景給人的片刻錯覺。這是一首渴求隱逸的幻覺而不得的詩。賈島在《尋隱者不遇》中說：“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其所描述的“不遇”或可與這首詩的意境對照著看。不同的是，這里再也沒有出世者，而只是向往與出世相關(guān)的心與境：心無掛礙、白云出岫、山花、亂流等，但雨（實際是心）的野馬、緩兵之計、紅塵滾滾等，從未遠(yuǎn)離。賈島至少提供了一個出世的高超意境，這是古詩的造境功夫與現(xiàn)代詩張力的追求不同之處。“山腰以上那部分/已掙脫想象力”，所描述的山霧，歧義在于“忘言”與“難言”之間。“雨的野馬狂奔而來”，可能是景，也可能是狂野的心。解脫的幻象更像令人厭倦的緩兵之計，山花、亂流、斷崖的靜穆被一顆世俗的心浪費了。“那些紅塵滾滾/是我忘卻在人間的唯一軀殼”也有語義的陷阱。這首詩從頭到尾都是矛盾的修辭，或許正因為如此，即使只是一語帶過的山花、亂流、一面斷崖等，也給人深刻的印象。情之濃郁如山霧，出岫之際使山巒更加挺秀。

本期詩歌點評專家：

李建春，詩人，藝術(shù)評論家。1970年生。1992年本科畢業(yè)于武漢大學(xué)漢語言文學(xué)系。文學(xué)碩士。現(xiàn)任教于湖北美術(shù)學(xué)院。多次策劃重要藝術(shù)展覽。著有詩集《下午的樅樹》（1990—1998）、《嘉年華與法庭》（2000—2010）、《長詩五種》（2003—2010）、《站立的風(fēng)》（2011—2013）、《別長安》（2013—2015）等。詩歌曾獲第三屆劉麗安詩歌獎（1997）、首屆宇龍詩歌獎（2006）、第六屆湖北文學(xué)獎、長江文藝優(yōu)秀詩歌獎（2014）等。

詩人簡介

飛白，20世紀(jì)70年代末出生，浙江慈溪人。參加《詩刊》社第35屆“青春詩會”，入選浙江省作協(xié)“新荷計劃人才庫”。出版有個人詩集《失語集》《無物之陣》《活著若無不妥》三部。詩歌作品散見于國內(nèi)多種文學(xué)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