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傳奇到宋話本的俠女

【摘要】在我國古典小說發展的歷史長河中，唐傳奇到宋話本屬于重要的構成部分，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本文對唐傳奇中的俠女形象開展分析，明確存在武藝高強的俠盜形象、嫉惡如仇的刺客形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義俠形象、身世困苦的復仇者、知恩圖報的俠奴等。并以李翠蓮為例，探究了宋話本的俠女，如大膽潑辣真性情的俠女、打破傳統終不悔的俠女等，以期明確她們的性格和行為，深入了解唐傳奇與宋話本女性形象差異性，為關注此類話題的人們提供參考。

【關鍵詞】唐傳奇；李翠蓮；俠女；俠盜；宋話本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1）05-193-03

【本文著錄格式】趙一筱.從唐傳奇到宋話本的俠女——以李翠蓮為例[J].中國民族博覽，2021，03（05）：193-195.

引言

唐傳奇對中國文學發展影響巨大，宋話本繼承了唐傳奇的諸多優點，刻畫了多種俠女形象，使中國文學中女性形象更加豐滿。唐傳奇對女性的塑造，表現的矛盾性與復雜性，引人深思，話本展現了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二者呈現了唐宋時期的世態人情，對俠女這一特殊的人物形象深刻描繪，對后世文學發展影響重大。因此，有必要積極探索從唐傳奇到宋話本的俠女。

一、唐傳奇中的俠女形象分析

（一）嫉惡如仇的刺客

刺客一般都是過著刀尖舔血、見不得光的生活。但是在唐傳奇中，卻存在著比較特別的女刺客的故事。在《傳奇·聶隱娘》中，主人公隱娘就是比較傳奇的女刺客，在她十歲的時候，被尼姑擄走，讓她學習絕世武功，掌握了飛檐走壁等諸多本領，能夠在白日殺人[1]。在尼姑的帶領下，聶隱娘逐漸以刺殺高官為業，父親聶鋒不敢太憐愛她，也不敢詰之，很多事情都是依照聶隱娘的意愿，即使是選擇丈夫，也是由聶隱娘自己當家做主。聶隱娘跟隨尼姑所殺的人都是充滿罪惡的大官僚，即使很多事情都是遵循尼姑的要求，但聶隱娘有自己判斷是非的準則，并且機智聰明。對于丈夫，聶隱娘并不依賴，沒有成為丈夫的附屬品，將自身的獨立性展現的淋漓盡致。我們可以發現，聶隱娘與一般的傳統女性形象很不一樣，獨立思考是她最大的特點。

（二）武藝高強的俠盜

盜賊在人們的印象中并不友好，甚至會讓人感覺不齒，但是在古代又存在著劫富濟貧的一群人，會將其與“俠”聯系在一起，在唐代就存在著這樣的盜賊，而且還是由眾多女子組合而成，表現了俠義[2]。例如，《原化記·車中女子》中的盜黨女首領，武藝高強，解救無辜，表現了俠義精神。這種設定前人幾乎沒有寫過。

（三）拔刀相助的義俠

在唐傳奇中，還存在著拔刀相助的俠客，能夠從其一言一行中感受到一種俠客精神。《荊十三娘》中的十三娘，也頗有義俠的味道，雖然是一個寡婦，但卻大膽熱情，和慷慨重義的趙中立相遇之后，一見傾心，最后選擇和他私奔[3]。李三十九郎是趙中立的朋友，他和妓女相愛，但是妓女的父母不同意，要將女兒送給權貴，當十三娘得知此事之后，毫不猶豫地前去解救此妓女，不僅將妓女安全地帶到李三十九郎面前，而且還有妓女父母的人頭。從中可見，十三娘面對強大權勢，她絲毫不畏懼，真正地做到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同情弱者，展現了俠義精神。

（四）身世困苦的復仇者

在唐傳奇中，存在著身世困苦的復仇者形象的女俠。這些女性原本的生活安穩、幸福，但在遭遇厄運之后，迫不得已變得堅強，拿起利劍，與惡勢力斗爭，自此以后踏上遙遙無期的復仇之路。例如，在《謝小娥傳》中的謝小娥就是一位身世困苦的復仇者。在做生意的途中，父親和丈夫遭遇水匪，二人葬身江河，使得小娥失去了兩位至親至愛的人。當她知道藏有仇人名字的謎語之后，發誓一定要給丈夫和父親報仇，開始走上復仇之路。于是，請求李公佐解謎，在得知仇人姓名之后，將其書于衣襟之上，并且尋問恩人官職姓名，想要日后報恩。從中可見，小娥沒有被仇恨沖昏頭腦[4]。為了報仇，她假扮男裝，埋伏于仆奴當中，她沉著冷靜，沒有被看出破綻，獲得機會之后進入仇人家中，在得到信任的基礎上，成功報仇。在報仇的過程中，纖弱的小娥已超越了普通女子，并懂得保護自己，在諸多男仆中守護了自己的名節。在仇人家，也表現了超強的隱忍力，在殺掉敵人之后，小娥還能夠指揮眾人，幫助抓獲橫行水上的犯罪集團，為民眾造福，減少禍害，為此小娥配得上女俠的稱號。

（五）知恩圖報的俠奴

知恩圖報的俠奴也是唐傳奇中描述的對象。例如，《上清傳》《紅線》中所描寫的婢女都與報恩內容相關。在《紅線》中，紅線是潞州節度使薛嵩的侍婢，在薛嵩受到性命威脅之時，紅線憑借自身敏銳的觀察力、極強的戰斗力和強烈的報恩之心，給予薛嵩幫助，使其脫難，避免了性命之災。同時，紅線還具有不貪圖榮華富貴的品質，在助薛嵩脫潞州之急后，孑然離去。在《上清傳》中，丞相竇參被冤枉入獄、流放后自殺，深受他寵愛的婢女上清知恩圖報。她后來成為宮中的婢女，時刻沒有忘記竇參之恩，想辦法幫他洗脫冤屈，在宮中長袖善舞，并取得了皇帝的青睞，使得竇參冤案有了平反的可能。在冤案平反過程中，上清有條有理地說出當年的冤案，句句在理，令人信服，使得冤案平反成功，還給竇參清白[5]。從中可見，上清不僅是心懷感恩，而且是充滿智慧的女子，是當之無愧的俠奴。

二、宋話本的俠女探究

本文中主要以《快嘴李翠蓮記》為宋話本中俠女的觀察對象。

（一）大膽潑辣真性情

大膽潑辣真性情的俠女形象是宋話本中較為常見的。以李翠蓮為例，其有著鮮明的個性，性格直率、坦蕩，思維敏捷，能言快語，具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同時，李翠蓮善惡分明，有話直說，勇于表達自己的想法，不管是面對公婆、父母，還是媒人或者其他人，若是存在不滿，她都會大膽地表達出來，致使很多人不接受她、不喜歡她，最后李翠蓮做出了出家為尼姑的選擇[6]。

言語潑辣是李翠蓮最主要的特點，正是因為如此，在出嫁之前，父母對她的言語十分擔心，怕她受到恥笑。而李翠蓮絲毫不擔憂，并且說道：“爹娘且請放心寬，舍此之外值個屁！”，聽到此話，父親更加生氣。李翠蓮由于言語犀利，使得家人對她敢怒不敢言，在嫁人當日，落轎子之時，讓李翠蓮開口接飯，沒想到她罵媒婆“老潑狗”。嫁到張家之后，婆家人都不喜歡她，在知道張員外讓兒子休了她時，李翠蓮毫不猶豫地要走，回到娘家后，明白此種做法會受到父母的責備，于是選擇了出家。生活在封建家庭又嫁到封建家庭的李翠蓮，并不喜歡封建思想的束縛，她大膽批判，即使面對家長的威嚴，她也不退縮、不妥協，寧愿出家，也不向封建禮教低頭。重視自由，時刻維護自己的尊嚴，她的反抗一直存在，姑且不論她的反抗方式是否恰當，但李翠蓮的反抗精神可嘉，是女性意識覺醒地表現。

（二）打破傳統終不悔

古代女性受到壓制，切身利益難以保障。面對此種現象，李翠蓮向傳統發起了徹底的挑戰，開始蔑視荒謬的封建禮教，逐漸扛起反抗的旗幟。她快人快語、寸步不讓，對于自身的真實想法絲毫不會隱藏，即便是受到了家人的嫌棄，她也沒有放棄自己的觀點，并無悔意，選擇出家為尼，從封建禮教的束縛中剝離出來，隨時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追求自我獨立的人格，為爭取幸福的權利而斗爭，坦然面對強大的封建傳統，沒有畏懼之心，未后悔自己的選擇，體現了敢作敢當的精神。

（三）勇敢執著富深情

李翠蓮無所畏懼，即使前方阻礙重重她也會披荊斬棘，克服困難，追尋幸福與自由[7]。她不僅勇敢堅強，而且還擁有執著的品質，是有情之人，對待感情認真，有始有終，充滿著對幸福的向往。在封建社會，女性處于弱勢地位，不管以何種方式生活，都離自己想要的幸福甚遠，想要獲得自身的幸福是困難的，受到傳統倫理的大力打壓。李翠蓮的一生中，爭取和反抗依然是一個過程，雖然取得了階段性勝利，但是最后卻未如愿以償。想得到尊重，不想受到封建禮教的束縛，但是卻難以實現，在家中得不到關愛理解，她有真心、富深情，但丈夫對自己沒有深情和挽留。

三、從唐傳奇俠女到宋話本俠女轉變的原因

（一）社會政治經濟因素

唐朝社會環境是比較寬松的，但同時唐律也確定了良賤等級制度，致使女性處于被壓迫的地位。唐傳奇小說展示了對禮法突破與遵循的雙重性，進而有效刻畫了人物理想與現實的兩難選擇，對唐代社會現實進行了直觀的反映。唐代女性基本上沒有婚姻自主權，受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制約，即便是忠于愛情，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宋朝的門閥制度相對來說松弛了一些，行動自由權賦予女性更多接觸男性的機會，雖然沒有了以往令人窒息的束縛，但還存在封建制度對女性身心的摧殘現象。所以，宋話本中的女性開始對于自身的地位有了較為清晰地認識，能夠大膽表達自我，對自己的需要也有明確的認知，并敢于追求。

（二）文化因素

1.文化的成熟與繁榮

在唐傳奇中，女性和男子詩文贈答是較為常見的現象。但是到了宋代，我國文學體系日益成熟和完善，宋話本中的形式多種多樣，女性的素質也有所增強，加之雕版印刷術的使用、科舉制度的實施，打造了濃郁的文化環境，促使文化呈現繁榮的態勢，有效改變了以往“男不言內，女不言外”的現象，女性逐漸參與到社會生活當中。在經濟文化比較昌盛的宋代，有著繁華的商業都會，文人墨客越來越多，歌姬舞女的表演也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這些女子在自己唱曲作詞的同時，也能夠為文人尋找靈感提供幫助。從整體來看，宋代女子文化修養不斷提高，個人才藝也很突出。基于此，在宋話本中，出現了諸多多才多藝的女子。其中，李翠蓮就是典型代表之一。

2.科舉考試的變化

唐代，科舉之風盛行，為選拔官僚的主要途徑之一。進士科、明經科屬于唐代科舉應考者的重要傾向，前者以詩賦、政論為主，后者以儒家經典為主，前者難度要高于后者，但更受關注與青睞。科舉的影響也波及了一些女性，她們音樂詩書無不精通，同時為贏得才子的青睞，其個性不僅具有較高的涵養，而且也多呈現出溫柔之意。到了宋代，科技獲得了新的變革和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以往的不足。不僅使得科舉考試內容更加合理，而且也給考生提供了相對公平的競爭機會。在宋代時期，主試官的喜好也有所改變，促使科考文風轉變。正是因為這一變化，使得唐傳奇女性語言雅化，到宋朝詩賦失去了統治階層的青睞，使得宋話本中的女性比較精通琴棋書畫。

3.程朱理學的興起與發展

宋朝時期，封建社會逐漸踏上了下坡路。程朱理學的興起與發展，使得封建禮教對女性的控制更加嚴重。同時，將綱常倫理抬升到了新的高度，但宋話本中卻存有描寫女性改嫁等事例。理學家們堅持“反女性”的立場，與宋人的貞節觀存有出入，此種嚴厲的壓制導致極端反彈是必然的，如李翠蓮對封建禮法的抵抗等。不只李翠蓮，還有很多宋代女性，針對于存天理、滅人欲，都產生了較強烈的反抗意識。

（三）風尚、風俗因素

1.對傳統觀念的重新審視和思考

在宋朝，不管是市民文化，還是城市經濟發展都呈現了一片繁榮的景象。隨著市民階層的不斷壯大和發展，人們思想也得到了解放，表現出世俗化傾向。在唐傳奇中，以才子佳人故事為主，這些士子風流之后，會重新回歸追求仕途的道路上，而在宋話本中，大閨秀們表現了不同的特點，其未妥協回歸封建家庭，而是重新審視傳統觀念，并對封建傳統進行了反抗。

2.通俗審美趣味地發展與傳播

宋話本一改唐傳奇的才子佳人視角的主要因素之一為通俗審美趣味地發展。宋朝商品經濟得到了蓬勃發展，給市民帶來的影響是重大的，市民的空閑時間增多，不僅對生活充滿了期待，而且也產生了新的想法。尤其是在勾欄瓦舍，通俗世俗的市民文化出現之后，得到了較為廣泛的傳播。而宋話本中的女性正是此階層市民的組成部分，其深受通俗審美趣味的影響，不僅語言行為彰顯著世俗化特征，而且追求也一定程度上攜帶了世俗化。從女性身上能夠看到一種通俗的審美追求和獨特新穎的欲望，對現世的享受和自由更加關注，努力滿足自己最真實的需要，為此宋話本中的女性體現出一種世俗化的傾向。

3.對人性、人情的關注與重視

在唐朝的主流群體中，文人士子屬于重要的組成部分。其追求風流，好色而輕浮，興起了一場狎妓的風尚，他們的婚姻以家族的聯姻為主，女性對士子來說是即興時的玩物，鮮少真心相待。唐傳奇多出于科舉士子之手，以女性服從于男性的選擇為視角。而對于宋話本的創作，主要是由市民階層來完成的，對市民給予了人情的關注。相對于唐傳奇中的女性而言，宋話本對女性思想給予肯定，將女性勇敢等美好品質表達出來，體現了作者對人性的關注。

四、結束語

總而言之，唐傳奇與宋話本，關注現實人生，題材多種多樣，展示了唐宋時期的生活畫卷，對人性和人情給予高度關注，將俠女形象展現的淋漓盡致。從唐傳奇到宋話本，因為朝代不同、社會發展存在差異性，環境風氣不一致，使得俠女形象也出現了新變化，企圖打破固定的女性形象。唐傳奇中的俠女并不十分接地氣，仍然有著之前文學中所展現的女性虛無縹緲、玄幻莫測的一面，真實感不強。在宋話本中，所描繪的女性形象思想意識開始覺醒、更加追尋真實的個性自由，精神品質令人敬佩，意義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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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趙一筱（1989-），女，漢族，黑龍江省，大學本科，館員，研究方向為古代文學、圖書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