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月亮的夜晚

慈琪

一、小烏龜不肯被放生

我蹲在河邊，輕聲哄著小烏龜：“去吧，到自由的水里去。”

小烏龜堅決搖頭：“不，河水臟死了，到處漂著垃圾，黑得看不見底。”

我蹲在山腳，輕聲哄著小烏龜：“去吧，到安靜的山里去。”

小烏龜使勁搖頭：“不，山里吵死了，大輪子車跑來跑去的。”

我把小烏龜重新放進口袋，想著，哪里才能讓它自由地生活呢？

小烏龜伸出頭，緊緊地咬住我的衣領，說：“別想把我扔掉。養傷的這段日子里，我終于想明白了——只有人住的地方，才是最舒服的。”

我沉默不語。找不到工作的我，連這只撿來的小烏龜都養不起了。但它說得沒錯呀，這個世界上，哪里還有比人類的住所更舒服、更安全的地方呢？

“好吧，櫥柜里還剩一盒餅干，我們各吃三口。明天我去找工作，你在家里好好待著，不許看電視太久。”

二、月亮又掉下來了

醒來的時候，陽臺比平常的早晨稍微亮一些。

小烏龜睡在檸檬色的月亮懷里。

“這是怎么回事？”

小烏龜睜開眼睛，趕緊解釋：“不是我撿的，它自己掉到陽臺上的。”

月亮左滾一下，右滾一下，吃力地沖我微笑。

這么胖，難怪飛不上天。

這是個陰沉的清晨，烏云滿天。我喃喃地說：“太陽會不會也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會。”月亮的聲音不知是從哪兒發出來的，就像它的光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一樣，“太陽比我厲害多了，它肯定不會掉下來的。”

看我疑惑的樣子，月亮補充道：“如果它掉下來，整個地球都要被燒光了。”

“那……你什么時候回去呢？”小烏龜問。

“這重要嗎？誰在乎月亮在不在天上呀。”月亮說。

“很多人會在乎吧，”我努力為人類爭辯著，“夜晚沒有月亮，多可惜呀！”

“沒人會在乎的。”月亮再次強調，“我只是偶爾不工作，每個月也就那么十多天，說是烏云、雨水的錯就好了。”

我沒話說了，穿上襯衫，吃完早飯，拿起帆布包和桌上的招工廣告：“我去找工作了，你倆別看電視太久。”

三、月亮的零食

我找到了一份花店的工作。剛開始月薪只有一千元，但夠我和小烏龜填飽肚子了。

這家花店剛剛翻新完，清潔工正在收拾擦洗。老板給我看以前的照片：“你看，特別土氣，一點兒都不時尚。現在好多了吧？”

比起這白得耀眼的新店面，我更喜歡照片上的老舊小院子，紅泥磚墻，墻縫里競相綻放著花朵；如今，修剪好的鮮花只能被擺放在木架上，顯得很高冷。

下班時，老板將一個小鐵桶形狀的花盆遞給我：“清潔工忘記把這個帶走，你路上順便扔了吧！”

我拎著“小鐵桶”走了。路過垃圾站時，沒有把它扔到那些廢棄物中。

回到家，天還沒黑，月亮正在陽臺欣賞夕陽，晚霞很溫暖。對面居民樓里沒人發現我這兒有個月亮。等到太陽落山，月亮就躲進了屋里。

這兩天，我用預支的工資買了一盞補光燈，燈罩上寫著——云南正午的陽光，既能給小烏龜曬背，又能請月亮“吃飯”。月亮說，補光燈的光，味道很不錯，甜絲絲的，就是沒有太陽光那么容易讓它吃飽，當零食還是可以的。

我把“小鐵桶”放在陽臺角落，還沒想好種什么。

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隱約聽到外頭有鴿子的叫聲。

四、“害怕”

早上去陽臺刷牙，“小鐵桶”里多了點東西——一根淺灰色的羽毛靜靜地躺在盆底殘存的土壤里。我沒想太多，給小烏龜的碗里添上早飯，月亮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睡覺了。小烏龜還想跟我說什么，但我急著去上班，就匆匆關了門。

傍晚下班回來時，我帶了一小把月季殘枝，是老板給花束修完枝后丟掉的。

小烏龜嗅嗅那些多刺的枝條，問：“要用花瓶養起來嗎？”

“養在花瓶里，它們開完花，很快就會死去。不如種在土里生根……”我一邊解釋著，一邊把小鐵桶花盆拿到桌上，準備把月季殘枝種進去。

只是，花盆里似乎有點兒動靜……

“它鬧騰一天了。”小烏龜跟我告狀。

盆底開著一簇淺灰色的花朵。感覺到我湊近，那些花瓣（還是羽毛？）顫抖著往土里縮了縮。

見我滿臉疑惑，小烏龜嚷嚷著也要看。我把它捧起來，放在盆沿。小烏龜往下看了一眼，肯定地說：“是昨晚來的那只鴿子！”

“可……可早上明明只看到一根羽毛呀……”

“昨天晚上我和鴿子聊了很久，把月亮吵醒了。月亮到陽臺來的時候嚇了一跳，喊著：‘我對鴿子過敏！一下子就蹦到天上去了。鴿子也嚇壞了，沒命地逃到對面的樓頂上，這大概是月亮和鴿子留下來的‘害怕，混到一起了。”

我暈乎乎地聽完了小烏龜的話。月亮回去了？剛剛回來的路上，確實瞄到東邊天空掛著一個淡淡的月牙兒。但我滿腦子都是怎么扦插月季的事情，竟然沒有發現那是在我家住了好幾天的月亮。

月亮的離去并沒有讓我覺得可惜，它在天空中顯得好看多了。但是，月亮和鴿子留下的“害怕”，又會長成什么東西呢？

當天晚上，“害怕”瓜熟蒂落。“小鐵桶”里冒出一只怯生生的鴿子，渾身漆黑，眼里閃動著一明一暗的月光。

“又有小伙伴陪我玩了！”小烏龜歡快地爬到它身邊，友好地送上一粒龜糧。

黑鴿子嚇得一激靈，冒出的腦袋頓時消失了，我湊過去看，它已經縮成了一團影子，躲在盆底的陰影中。可能是我靠得太近了，它實在忍受不了了，擦著我的耳朵“呼”地飛出了陽臺，消失在夜色中。

小烏龜無聲地瞪著我。

我舉起插在水杯里的月季殘枝：“終于可以種真正的花了，你不喜歡花嗎？”

五、塑料樹

月季長得很好。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小鐵桶”里的綠葉郁郁蔥蔥。我把客人留在店里的飲料瓶撿回來，都做成小小的透明花盆，陽臺上種滿了月季。可能是茂密的枝葉讓動物十分有安全感，我發現“害怕”會在夜里偷偷回來，睡在花盆之間的縫隙里。

我沒有打擾它，畢竟沒有和影子打交道的經驗，怕一不小心又把它嚇跑了。

小烏龜卻蠢蠢欲動。它實在太想跟人聊天兒了，我的工作又忙得不得了，早上五點就要起床去上班。有天晚上，我開著電視睡著了，小烏龜生著悶氣看了會兒電視，終于忍不住爬到了陽臺。

“‘害怕，你好……”

影子“嗖”地從花盆旁邊消失了。

小烏龜在陽臺上不甘心地抻長脖子，張望了老半天，才失望地慢慢爬回屋里。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害怕”就這么一直跟我們捉迷藏。可能一直沒有感覺到惡意，慢慢地，它不再怕我們了，即使我突然出現在陽臺上，它也不會瞬間逃走。有一天晚上，陽臺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探頭看了看，“害怕”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個黑色塑料袋，正在小鐵桶花盆里忙活著——啊，它在做一個窩。“害怕”變得越來越像一只真正的鴿子了。

黑塑料袋厚實不透光，給了“害怕”很大的安全感。次日早上五點，我去陽臺刷牙，“小鐵桶”里的“害怕”一動未動，黑乎乎的塑料袋里傳來均勻平靜的、沉睡的呼吸聲。

下班回來，“害怕”竟然站在屋內的書架上，顯出惶恐不安的樣子。

我站在門邊疑惑地望著它，不敢往里走。小烏龜爬過來，咬住我的褲腳用力扯：“快去看看吧，‘害怕的窩開花了！”

“小鐵桶”里的黑色塑料袋，真的長成了一棵一尺來高的小樹。每一根薄刃般的樹枝上，都長出一朵朵塑料袋般的“燈籠花”，在枝頭飄來蕩去。

長滿塑料袋的怪樹，讓我有危險的感覺。本來想把它挖出來扔掉，又怕它會在外頭長成一大片塑料樹林，淹沒整座城市，只好讓它暫且先留在“小鐵桶”里。至少，它的根部應該不會刺破“小鐵桶”，長到外面來吧？

凌晨四點鐘，我被“害怕”啄醒了。它站在我的胸口，著急地咕咕叫著，又蹦到地上轉了好幾圈。突然，陽臺發出極細微的碎裂聲，我大吃一驚，從床上跳起來，發現小烏龜有氣無力地趴在陽臺上。

“塑料袋的果子……吃了好難受……”

我抓起小烏龜就往海濱動物診所趕去。

六、醫生

兩個小時后，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對我笑了笑：“好久不見。別太擔心，小烏龜的胃部受損程度不嚴重，過段時間就沒事了。”

“辛苦了，讓你這么早爬起來做手術。”我歉疚地回答。

“沒辦法，你只能找我救它呀。”醫生說道，“不過，今年新來了兩位醫生，以后我們能夠幫更多的小動物取出胃里的塑料垃圾了。”

“又有新的志愿者了？”我很高興。

“是呀，我們的救助引起世界各地越來越多人的注意了。人類這么聰明，不至于一點兒都察覺不到現在的糟糕情況。海里、河里到處都是垃圾，沒有自保能力的動物先落難，我們防護得再嚴密，也一樣受到了影響——整個地球、所有動物都遭殃了，人類還能躲到哪里去呢？希望大家不會只想著保護自己就好。”

我頓時慚愧得不知道接什么話好。

醫生趕快安慰我：“我知道，要不是怕家人擔心，你也會做志愿者的。現在這樣也好，好好工作，掙到足夠的錢，才能繼續幫助人類和動物呀。”

“我現在連自己的小烏龜都照顧不好。”我難過地說。

“慢慢來，你還年輕。”醫生脫下手套，拍拍我的肩膀。

七、遙遠的援助

“小烏龜呢？”月亮滾進我的屋子，四處尋找著。

還不到早上五點，我艱難地從床上坐起身：“你又掉下來了？”

“是呀，來看看你們。”說著，月亮發現了在龜缸里睡覺的小烏龜，“它看起來不太好。”

小烏龜睜眼望了望月亮，又閉上了。它依然很虛弱，以前話說個不停，現在一天都吐不出幾個字。我告訴月亮之前發生的事情，它看了一眼陽臺上黑黝黝的塑料樹：“可怕的東西。為何不把它處理掉？”

“我不知道拿它怎么辦。萬一扔到外面長得更快……”

月亮沉默了一會兒，我突然覺得它在膨脹。慢慢地，整個屋里擠滿了柔和而明亮的、一個一個的小月亮，接著向陽臺外的夜空擁去。僅有極少的一部分停留在陽臺上，鉆到每一個陰沉沉的黑塑料袋果實中，用力一掙，帶著黑塑料袋飛上了天空。

失去果實的塑料樹頓時變成了一團皺巴巴的黑色塑料袋。

一個小月亮落在我的肩膀上，很慚愧地說：“如果是太陽，就不會像我這么費勁了。它一瞬間就能把這些塑料袋燒光。”

“那你現在要做什么？”我有些不安，直到我看到樓下的塑料袋裹著一個個小月亮，像孔明燈一樣緩緩升起。更遠的地方，千千萬萬個小月亮在城市中起伏，把落在街邊、漂浮在大海上的千千萬萬個塑料袋帶起來，消失在漸漸明亮的天空里。

之后幾年里，夜比過去更黑了一些。月亮很久沒有掉下來了。

作為地球家園的一員，我們可以為生態家園的健康發展做些什么呢？

告示

1.我們可以積極學習并宣傳環保知識，成為生態環境建設的小推廣者。

2.尊重每一個生命，不虐待動物，保護弱小生命，堅決不吃珍稀動植物。

3.地球只有一個，資源是有限的，因此我們要節約資源。

4.愛護綠色植物，學會養花護草，努力改善、美化身邊的環境。

5.抵制污染，勇于制止身邊的污染行為，為生態環境的改善貢獻一份力量。

希望小朋友們能和我一起行動，爭做“地球奧特曼”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