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寬窄人家》：辯證人生與都市戲劇

樊明君

魂斗羅、霹靂舞、心太軟、周杰倫，黑貓警長、甲A聯賽、全興雄起，胖娃騎馬上成都，牛市口扯到青石橋一一

場景疊加音樂，記憶就閃現成戲劇，麻花有戲、全憑演技，臺上一個又一個戲精，臺下一浪又一浪會心。笑點與淚點交織、動人與幽默交匯，暴燃與溫情交互，都市溫情喜劇《寬窄人家》在觀眾的含淚歡笑中，一段跨越30年時空與坊間煙火的故事徐徐撩開神秘面紗。

開心麻花成都公司根據《那年的夢想》改編而成的《寬窄人家》，講述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至當下，在老成都的寬窄巷子里，沒有血緣關系的賈家兩兄弟一路成長的溫情故事。

劇里不只有包袱，更有戲劇的人生和人生的哲理，編劇潘乃奇為劇中寬寬與窄窄兩兄弟所設置的人物命運也如同寬與窄的辨證，看似坦途的前程因一個不經意的偶然就成了孽障，以為山窮水盡的絕處卻忽遇柳暗花明式轉機，寬轉個彎就變成了窄，窄換個更窄的對比物也就成了寬，寬與窄這對互為轉換的一母雙胞，始終是相對的和變化的，正如同劇中寬寬與窄窄這對兄弟跌宕起伏的人生，再窄的巷子也擋不住人們對美好的向往，再寬的人生也要有收窄的目標，再廣的天地也要有真誠與熱愛。

寬寬、窄窄兩兄弟與蓉蓉、亞楠“四小無猜”的青春愛情，是潘乃奇在劇中編織得最為出彩的一組人物關系，圍繞這組青春四人戀所展開的歡喜、溫情與人性思考，有機串起了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塑造了四個與眾共鳴的青春偶像，并通過四人之間相愛相殺的兄弟情、愛戀情折射時代變遷下人心人性的走失與回歸。

《寬窄人家》一劇中，由人物命運與人性乖張所帶來和形成的戲劇情節，與時時都會從演員口中溜出來的語言小包袱一起，承包了全劇的喜劇效果，也構成了該劇喜劇風格，作為全劇的喜劇因子，寬寬、窄窄與蓉蓉、亞楠這四個主要角色的乖張人物命運起了關鍵的重要作用。一場兩個小時演出時長的喜劇僅憑小品、曲藝式的語言包袱是無法撐滿全場的，開心麻花的劇場戲劇，語言包袱實際上只是一個噱頭、一個與觀者之間約定俗成的觀劇習慣，開心麻花的劇場戲劇實際上是披著喜劇風格外衣的正劇，有時還有悲劇在其間，是嚴肅的、嚴謹的舞臺戲劇，每每觀賞之余，走出劇場的觀眾都會有宣泄了情感、凈化了思想、陶冶了情操、升華了精神的觀劇感受，不同的只是這樣的感受是以貌似嬉笑打鬧的喜劇形式來完成的而已，有引人入勝的故事，也有與眾共鳴的人物，還有動人心弦的情感，更有發人深省的思想，當然，重要的是還有一件諷刺、搞笑、幽默與歡樂的外衣。這也是開心麻花的舞臺戲劇總是能反復觀看，在劇中的語言包袱被紛紛劇透之后，還有粉絲和觀眾追著二刷、三刷、多刷同一個劇的原因所在，因為戲劇所探討的人心、人性、人生是可以反復體驗與階段感悟的。在筆者觀看過的另一部開心麻花舞臺劇《婿事待發》中也有這樣的內容與劇場效果。

喜劇不能改變世界，但它能改變我們對世界的理解，于嬉笑間帶給我們對自身的思考。“能力有限公司”，“能力有限，你開什么公司”？這樣的橋段和包袱在《寬窄人家》的演出中引發爆笑與回味，這是戲劇性質的橋段，可雙重或者多重引伸，就如同曲藝中“逗你玩”“順竿爬”那樣的橋段與包袱，具有可反復觀賞的底蘊，觀眾明明知道了具有“笑果”的下一句會是怎樣講的，但每次看到這里依然對表演充滿期待，表演完成后依然會會心會意地歡笑，更有甚者，每每在無人之間，自己想著劇中的橋段也會無聲地面帶微笑，自我開心快樂一番。

一場戲劇，有了回憶，她就有了童年，有了民謠，她就有了童心，有了故事與傳承，她就有了愁情。“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的叫著夏天”“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把所有的問題都自己扛”“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們來做運動”，當熟悉的旋律在劇場響起，舞臺上跳橡皮筋的場景再現，一段段“懷念的老成都”便一一展示在眼前，如穿梭于時空隧道，這回憶就像剝洋蔥，每剝掉一層就會露出一些記憶深處，層層剝落間，身心會意，淚濕衣襟。看著看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淚目了。笑中帶淚、淚中有笑，在時光的流逝里，傳遞的是淡淡的溫情與那年花開的美好。

開心麻花最優秀的強項當然首推演員了，臺上的演員都很棒，不僅具有豐富的喜劇表演手段，同時都能在舞臺上有即興現掛的本領，在筆者觀看的這場演出中，謝幕環節，場上出現了一個小小意外，扮演窄窄的演員鞋帶松了被旁邊的演員踩住，起步間差點往前撲，這個小意外競也被扮演寬寬與窄窄的兩個演員當成一次表現的機會抓住現場即興表演互動，真是戲精無處不在。當然了，更為難得的還在于扮演寬寬、窄窄與蓉蓉、亞楠的幾個演員在劇中用不同的表演風格和豐富的表現手段塑造出了四個就在我們身邊的豐滿人物形象。

開場的現掛與互動，是開心麻花舞臺劇的一個標志性的獨有特色，也是每場觀眾較為期待的開場環節，如可以選擇與老成都相關或者與寬窄巷子、寬窄概念相關的一些趣題來開展互動，交流和即興現掛，這樣也就能把開場的內容和全劇所要表達的題旨有了一個統一，為一部完整的舞臺戲劇增色不少。

生活總是充滿著奇怪的荒誕，這些荒誕甚至都是可信的，因為它們是真實的，而藝術卻總是遵循著規定的言行邏輯，這些邏輯甚至都是虛構的，但毫無疑問，它們是充滿著戲劇性的，因而不僅是真實的而且是好看好玩和讓人期待的。喜劇，開心麻花的戲劇，也如同虛構的藝術真實一樣，看似嬉笑打鬧，實則卻有著理性的思考和對人情溫暖的向往與期許。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頭，笑麻花淚麻花全是麻花，甜人生咸人生都是人生。都市溫情，喜劇表達，《寬窄人家》都市戲劇，開心麻花，藝術人生。

（本文作者系四川省川劇院創編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