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之后

【美】哈莉·貝特曼　蘇西·霍普金斯

【內容簡介】

如果有一天，媽媽永遠地離開了我……

沒有媽媽的陪伴，誰來提醒我收拾屋子？

誰能煮出那熟悉的味道安撫我的胃？

遇到喜歡的人時，誰能告訴我那個人是不是對的人？

誰來幫我面對生孩子的恐懼？我又該怎么讓孩子們認識外婆？

我想，或許媽媽可以寫一本筆記，教我如何適應她離開后的日子，解決即將遇到的各種難題……

女插畫家哈莉在某個失眠的夜晚，意識到母親總有一天會比自己先走一步。她害怕地想象母親死后的各種可能情況，想象她會錯過多少重要的時刻。第二天早上，媽媽蘇西寫一本筆記，如果將來有一天媽媽真的不在了，可以指導她如何度過沒有母親陪伴的日子，包括“讓咖哩治愈你的心碎”“想念我時唱一首歌”，或是“記得對自己的身體好一點”。

這本書是給每個人最棒的人生禮物。母親蘇西的文字令人捧腹又感人肺腑，女兒哈莉的插畫情感真摯而表現強烈，無數讀者看得又哭又笑，深刻地體會愛與失去，更加珍惜和愛的人相處的每個瞬間。

在我很小的時候，每到深夜，我的心里總會莫名地涌起對死亡的恐懼。那時，我會叫醒媽媽，然后她就會安慰我。

“我會死嗎？”

“會呀，但那要很久、很久、很久以后。”

“那，你會死嗎？”

“會，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長大后，死亡成了我們家日常生活中談論的話題。吃晚飯的時候，我們總會爭論死后是土葬好還是火葬好。有時候，媽媽還會鄭重其事地說：“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流著口水的累贅，那就給我個痛快吧！”我們都知道，世上有很多事是無法避免的，比如死亡，我們習慣選擇用開玩笑的方式面對。今天，我們公開地談論死亡，這樣等到不得不獨自面對的時候，我們就不會那么害怕了。

在二十二三歲時的某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著，“媽媽會死去”的念頭又一次鉆進了我的腦海。這一次，我決定不再逃避。我允許自己想象媽媽離開后可能發生的一切，深切地體會得知她死訊的那一刻的痛苦感受。

隨著思緒飄飛，我想得越來越深遠：我想象媽媽離世后的第一天、第二天，以及之后的每一天，地球會繼續轉動，而獨自留在這個世界的我，卻失去了方向，腳下的路一點一點崩塌。

如果媽媽不在了，在不知道怎么煮土豆的時候，我該打電話問誰？誰來聽我傾吐工作中的煩心事，哪怕只是5分鐘？誰來教我那些我還沒學會的事？誰又會一次又一次地原諒做錯事的我？少了那個把我帶到這個世界的人，我又該如何獨自前行？

想到這里，我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接著，我的腦子里蹦出了一個想法。第二天早上和媽媽一起做早飯的時候，我拜托她寫一本筆記，如果將來有一天她真的不在了，這本筆記可以指導我如何獨自走下去。

她聽完我的想法后哈哈大笑，然后對我說：“沒問題。”

媽媽的筆記

第1天：做墨西哥雞肉卷

你需要先切一大堆甜洋蔥。你會不停地流淚，但最后你會明白，這些眼淚是值得的。

把分量相同的橄欖油和黃油倒進一口大炒鍋里加熱，再放入切成丁的大蒜和塞拉諾辣椒，然后把切好的洋蔥鋪在上面。你能想象得到嗎，我常去的那家健身房總是在女士們鍛煉的時候放一些美食烹飪節目。好吧，我雖然沒能練出好身材，但也確實學到了很多，其中就包括如何做能讓洋蔥更美味——把洋蔥炒至焦糖化，即洋蔥變成金褐色，這會讓整道菜的味道更加可口。

所以，你只需用小火煎20分鐘～30分鐘，等著洋蔥慢慢焦糖化就行了。

在這個過程中，需要時不時翻動鍋里的洋蔥，直到洋蔥差不多變成金褐色時，再將提前混合好的辣椒粉、孜然、鹽、胡椒粉和卡宴辣椒粉撒在上面，攪拌均勻后，再讓它們多待一會兒。然后，在最上面撒上切成細絲的青椒、紅椒和黃椒。做完這些后，你會覺得自己簡直是個藝術天才，也就沒那么想哭了。

接下來，將煮熟的雞胸肉（如果你愛吃素，那就煮豆干吧）切成細絲，跟煎好的洋蔥和其他蔬菜放在一起。

我喜歡把一個番茄切成四塊或八塊。不過管它呢，切成幾塊都無所謂，反正最后都得被搗爛。在出鍋前的最后幾分鐘，撒上鹽和胡椒粉，充分攪拌。

最后，配上新鮮的墨西哥玉米餅、香菜末、優質的莎莎醬和牛油果片，一道美味的墨西哥雞肉卷就大功告成了！現在你感覺好些了嗎？

好吧，我知道當然沒有。那就再給自己倒上一大杯威士忌吧。

第2天：允許人們關心你

當門鈴響起時，你得去開門，跟客人打招呼，請他們進屋。

你可以向他們傾訴，他們也會耐心聆聽，你們可能還會一起哭泣。

如果你愿意的話，給他們準備些茶和點心吧。

第3天：給狗梳梳毛

把打結的狗毛一點點梳順。畢竟，我的死又不是它的錯。

除非我的死確實是它的錯，那么給它梳毛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第4天：為我寫訃告

過去，訃告是免費的，而且由記者撰寫，內容包括你的家庭、學業、職業生涯和對社區做出的貢獻。

如今，大多數訃告都是由家庭成員寫好寄給報社的。他們的文字功底不行，關注點又讓人摸不著頭腦，比如“她將全部精力獻給了她鐘愛的臘腸犬小丁，與它共度了許多歡樂時光”。

訃告不光是一種形式，也是你在人世間為數不多的書面記錄。一個人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很快就會被世人遺忘;可能在一兩代人之后，關于你的記憶就會被徹底抹去。

如果我能提前做好計劃，恰好又活得比較久，那我可能會自己寫訃告。但顯然我已經來不及了。所以，你可以跟那些最了解我的人聚一聚，聊一聊。然后，你會發現，你老媽還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

第5天：整理屋子

你可能覺得天崩地裂，或是渾渾噩噩。這時你可以打掃你的屋子。將每樣東西各歸其位，讓屋子井然有序，盡一切所能遠離生命的無常和死亡的殘酷。

人生就像一場賭博，需要時刻保持鎮定，有條不紊。這樣，你才能在關鍵時刻找到你的襪子。

第6天：去24小時餐廳好好吃頓飯

你現在需要一個能夠立刻出現在你面前的好朋友，哪怕要坐飛機橫穿整個國家也在所不辭的那種朋友。告訴她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耐心聽你傾訴，是陪你一起哭，還是跟你天南海北地聊天，或者只是靜靜地陪在你身邊。

這樣吧，帶她去你最喜歡的24小時餐廳，你們可以吃些餡餅，喝杯咖啡，聊一些與死亡無關的話題。你們也可以互相分享一些最近發生的事，或是聊聊失去我之后的感受。告訴她，我說哪些話逗得你大笑，也可以抱怨一下我做過的哪些事氣得你抓狂。

不用去管什么規矩、對錯。好朋友自然會理解你，這個時候真正的好朋友會為你遞上紙巾。所以無論現在還是將來，你都不需要一個人苦撐。

第7天：把我埋葬

和親朋好友一起為我舉辦一場葬禮，別忘了再給我放兩首歌：塵土樂隊的“And So It Goes” ，還有以色列·卡馬卡威沃爾彈唱的“ Over the Rainbow ”。把我葬在一個風景優美的鄉間墓地。我不介意被埋在地底下，至于我的身體，無論是慢慢地腐爛，還是被蟲子一點點吃掉，我都欣然接受。

在我看來，墓地并不是一個令人沮喪的地方，相反它更像是一個讓人著迷的家族歷史資料庫。換個說法，如果你想要買一套合乎心意的公寓，你會更在意什么？當然是安靜的鄰居和漂亮的草坪嘛。千萬要記得立一塊墓碑，這樣你在找我的時候也會更方便些。還有，墓志銘要寫得足夠神秘，給大家留一些想象的空間。

如果死后還能有人聊起我，我會很開心的。

第8天：滑旱冰

你今天要做的就是：不要思考，活在當下。尤其是在滑旱冰的時候，除非你是滑旱冰的高手，否則你肯定沒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去思考其他問題。

但如果你滑旱冰的水平跟我差不多，那你腦子里只會想著：“完蛋了！要摔了！要摔了！要摔了！”棒極了！這么一來，你就不會一味沉浸在不好的回憶中，被悲傷或焦慮淹沒。你也沒時間再去想：“哦，不，為什么我在最后一次跟媽媽說話的時候，還要沖她大喊大叫。”

沒關系的，你又不知道那會兒是最后一次跟我說話。別傷心，別難過，繼續往前滑吧。

第17天：微笑點頭

第18天：摔東西

手邊隨便什么東西，最好是容易碎的那種。別想太多，拿起它使勁兒往墻上砸過去就對了。

你說得很對，人生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好了，既然發泄完了，那就把它收拾干凈吧，免得有人受傷。

第26天：讓我解釋一下你整理屋子時所發現的東西

壞掉的糖果：5年前，為了防止你爸偷吃我藏起來的，然后就徹底把它忘記了。

護照照片：不幸的是，那個時候正流行燙發。

高中日記：讀完后你會發現（或許你早就知道了），在那個年紀，我也曾對每件事都感到如此焦慮，有一天你也會經歷這些的。

外國錢幣：即使不記得它們來自哪個國家，我也舍不得扔掉。

裝在密封信封里的是我留給你和你弟弟的小字條：這就要追溯到我“恐飛”的那段時期了。那時候，我一直認為自己會死在半空中，所以留下了一張字條，希望你看到以后能明白我有多愛你。

沒有秘密戀情，沒有另一種不為人知的人生，也沒有藏著百萬美元的保險柜鑰匙：雖然很抱歉，但我確實沒有什么需要保密的東西。相信我，我跟你一樣失望。

第45天：寫感謝信

我離開之后，可能有很多人都曾關心你，幫助你。給每個人寫一封感謝信吧。

死亡是粗魯又無禮的，而感謝信卻是一種禮貌表達謝意的方式。向別人表達感激之情，會讓你把注意力放在關心你的人身上，而不是只想著離開的人。

這樣一來，也就讓你不得不離開家門，前往郵局了。在那里，你將學會一個比感恩更難得的品質——耐心。

第76天：深呼吸

喪親之痛可能會讓你突然想起某張臉，也可能會把你的思緒帶到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或是突然產生某個想法——在未來，只有無盡的孤獨和悲傷等著你。但想法也只是想法，并不是現實。所以啊，你不能總是相信你的想法。

找一片最綠的草地，跪在上面仔細觀察。看看小蟲身上的彩色條紋、落葉上清晰的脈絡，這些才是真實的。閉上雙眼，深呼吸，感受大地的氣息。還有，足夠幸運的人是不會被草地上的灑水器淋濕的。

第231天：慶祝你的生日

到目前為止，死亡對我來說不是什么沉重的話題。我一直在拿它開玩笑，表現得自己很幽默的樣子。

但今天我做不到。

我不在了，沒法打電話為你慶祝生日。

我不在了，沒法送你那個封面畫著金毛獵犬、里面塞著鈔票的生日賀卡。

說真的，我對此感到非常抱歉，我不能去廚房，親手為你做翻糖蛋糕;也不能張開雙臂擁抱你，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墳墓里。所以，我只能通過想象來感受你此時的心情。

今天對你來說肯定很難熬，但可別忘了——死的是我，你還活著！在你生日的這一天，你可以因為我沒能參與你的生日而感到遺憾，但不要獨自難過。

感覺真是糟透了！真希望我能陪在你身邊。

第400天：找人取代我

當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時，那就找個人來取代他吧。因為總是沉浸在失去的悲傷中，你就看不到幸福，那樣你的人生將會錯過很多美好。我這么說并不代表你的媽媽真的能被人取代，當然這么做也是不公平的，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試試看。

二三十歲的時候，你會有很多朋友。一旦步入四十歲，你的社交圈會逐漸縮小：朋友們會搬家，會各自組建家庭，或是因為忙碌復雜的生活跟你失去聯系。

五六十歲的時候，更是“知交半零落”：有的人徹底失去了聯系，有的人感情變淡，有的人已經離世，有的人重獲新生或是靜修沉淀心靈，而有的人卻變得更加惹人厭。

等到了七八十歲，你周圍的人一個個都離開了人世。你必須找其他人來填補他們的空缺，這樣才會始終有人支持你、陪伴你、幫助你。哦，對了，你最好能找到一些比你年輕的新朋友！

當然啦，如果有現成的人選，事情就簡單多了。

第700天：調大音量

現在是凌晨3點，但你不能打電話給我。很抱歉，因為我已經不在了。如果我還活著，我會說：“可憐的孩子，如果你睡不著，要不要我泡杯茶給你？還是來一大碗咖喱？”

有時候，你的思緒可能會飄到你不想去的地方。別去理它，聽一首喜歡的歌，把音量調大，讓它足以蓋過來自你內心深處的嘶吼。如果你在乎的人還躺在你的身旁，可以戴上耳機。

還有一個更好的選擇，那就是讀一本好書，讓它帶你到另一個時間，另一個地點。當你最后閉眼入睡前，你或許會有點兒感恩當下的一切。

第900天：仰望天空

眼前的麻煩總會解決。無論是過去的還是將來的，所有的不順心都會煙消云散。一切都是浮云。

第2000天：做個好夢

我不是在偷窺，也不想打擾你的生活，只是順路回來看看你。就算你醒來后忘了夢里說過的話，也忘了夢中的細節，但也要試著記住這種母女重聚的感覺。如果我回來不是為了催你打掃衛生，我希望我的探望能提醒你：媽媽永遠愛你。

第5000天：去工作

第11000天：打破常規

第12000天：看一部喜劇片

……

第18000天：對自己的身體好一點

等你身上某個零件，比如心臟、骨頭、大腦出現問題的時候，你會突然意識到，自己并不是無堅不摧。在此之前，你可能還以為自己是個例外呢。這種事應該發生在別人身上，而不是你身上。是時候關心關心自己了，對自己好一點兒。不管你年紀多大，都應該穿干凈整潔的衣服，吃熱氣騰騰的飯菜，享受別人貼心的陪伴。

別孤零零一個人待著。如果有人向你伸出了援助和友誼之手，那就接受吧。如果沒有，你就主動提出來。多給自己一點兒時間，對自己耐心點兒。也請其他人對你耐心點兒，不過你可能需要提醒他們一下。

請記住，不管你身邊曾有多少人陪伴，最后離開時都只有你自己。因為這是你的人生舞臺啊。

事實上，早在我離開之前，你就已經一個人登上了自己的人生舞臺。

（亞白摘自北京日報出版社《我離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