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鳥

許登彥

這是一個溫馨的三口之家。小倆口是土生土長的小鎮本地人，從小玩到大，可謂青梅竹馬。男的叫趙華，女的叫李萍，他們結婚早，第二年便擁有了愛情的結晶，現在他們的兒子小虎已經4歲多了。小倆口正年輕，30來歲的樣子。李萍用丈夫趙華多年積攢下來的打工錢，盤下了小鎮上的一間小商店，一年四季忙店里的營生，帶孩子，操持家務。趙華則常年在外打工。

小鎮耕地少，沒有什么像樣的工廠、企業，女人們多數留在家里照看孩子，寂寞、單調而忙碌的日子就像流水一樣靜靜地流淌。但凡有一技之長的男人為了生計，都會像候鳥一樣在異鄉的天空輾轉飛翔，這成了小鎮絕大多數人家賴以生存的謀生手段。正月十五元宵節，小鎮上稀稀落落的鞭炮聲還在響著，預示著春節已經接近了尾聲。按照小鎮多年沿襲下來的規矩，元宵節過完，整個年就算過完了，男人們就該外出打工了。

元宵節這天，李萍的小商店早早地就開門營業，店里沒有幾個顧客光顧，顯得較為冷清。此時晌午已過，趙華起得晚，囫圇吃完飯，算是早餐和午飯一起吃了。兒子小虎擺弄電動玩具車，玩性正濃。鎮子上幾個和趙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這時推開店門走了進來，極力邀請趙華和他們一起去玩牌九、吃酒，趙華沒有心思，一口回絕，推脫店里有事走不開，死黨勸說了幾次，見說不動趙華便悻悻離去。

趙華站在店門口，隨手從褲袋里摸出抽剩下的半包煙，點燃一支香煙，透過裊裊升騰的淡藍色煙霧，看著街上忙碌的人群出神兒。這時小虎跑過來，拽著趙華的衣服下擺，吵嚷著要和爸爸一起看動畫片。趙華瞇縫著眼睛狠命抽了一口，把煙蒂彈向遠處，隨即蹲下身子，抱起小虎進了里屋，打開了電視。趙華手里拿著遙控器，依次調換著頻道，調到少兒頻道，正好放的是動畫片《熊出沒》，父子倆都喜歡看。趙華隨手搬了一個小板凳過來，坐在電視機前，把兒子輕輕地放在并排聚攏的大腿上，開始津津有味地看動畫片《熊出沒》。畫面上，光頭強被熊大、熊二兩頭熊追得沒命瘋跑，鬼哭狼嚎地叫著。小虎咯咯地笑，趙華也樂得用腿連顛了兒子好幾下。爐子里通紅的火苗滋滋地舔著壺底，壺蓋被水蒸汽頂得噗噗直響。在床鋪邊，李萍正在一件一件地整理著丈夫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分門別類地裝在一個偌大的背包里。她抬眼看了一下正在看動畫片的父子倆，臉上溢滿了小小的幸福。

第二天，李萍早早地做好了父子倆的早餐。李萍用熱油炒了一大罐丈夫平時最喜歡吃的酸菜，煮了10多個雞蛋，還烙了熱餅，一起裝在了丈夫的背包里。

在鎮上的長途汽車站，剛過10點，背著大包小包外出打工的男人們就擠滿了小小的候車廳。10點半的長途班車剛進站，還沒來得及回頭向妻兒揮手道別，趙華就被擁擠的人流裹挾著涌進了車廂。李萍剛剛舉到一半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望著絕塵而去的長途班車癡癡地發呆。小虎高聲哭鬧著要爸爸，小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一陣風吹來，卷起地上紅色的鞭炮碎屑，漫無目的地刮向遠處。李萍抬頭望了望灰暗的天空，幾只鳥鳴叫著，飛向遙遠的天際飛去。

（編輯·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