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賢得：鋼鐵戰士鋼鐵人生

何為英雄？是當人民、國家處于危險之時，不懼艱險，挺身而出，解黎民于倒懸，救國家于危難，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人。許身國威壯河山，在1965年“八六”海戰中擔任611護衛艇機電兵的麥賢得當如是。

這位戰斗英雄仍健在，他現居汕頭療養。去年以來，老英雄身體狀況不佳，語言表達方面欠缺，平時需要靠藥物控制情緒。近日，《小康》記者來到廣東省潮州市饒平縣汫洲鎮汫北小學，一進校門，“戰斗英雄麥賢得事跡展覽館”幾個紅色大字映入眼簾，鮮紅的字體讓人不禁聯想到戰火與鮮血。這里不僅是戰斗英雄麥賢得的母校，而且是其事跡陳列館的所在地。每到節假日，參觀的學生、游客絡繹不絕。汫北小學原校長麥思齊帶領記者進入館內參觀，該展覽館已建成三十余年，里面陳列著的與戰斗英雄麥賢得相關的點點滴滴的展品，我們可以在這里重溫那段戰火紛飛的歲月，領略麥賢得充滿英雄主義的鋼鐵人生。

麥賢得

艱難困苦不減報國之情

麥賢得于1945年12月，出生于廣東省潮州市饒平縣汫洲鎮一個普通船民之家。解放前，苦難深深籠罩著麥賢得一家。他的祖父餓死，伯父被惡霸活埋，父親曾遭日本海軍燒船、毒打。在這種物質條件非常拮據的情況下，麥賢得毅然盡自己所能，為家庭生計挑起重擔。

在學校會議室中，他的胞弟麥賢細跟記者講述道：“我父親是船工，母親是挑擔做小生意的。以前家里窮，住房只有十幾平米，一家人住進去，條件很艱苦。但是我二哥性格自立自強，比較有擔當。以前這里四面都是海，他十幾歲就會出去捕魚，賺點錢補貼家用，照顧我們八個弟妹。”記者了解到，他們曾居住的舊屋仍在汫洲鎮，里面破敗不堪，已經空置多年。

戰斗英雄麥賢得事跡展覽館 圖/ 高睿

麥賢得的母親對家中九個子女的教育非常嚴格，總是教導孩子要熱愛新中國，熱愛共產黨。在潛移默化的過程中，愛黨愛國的種子在麥賢得兄妹心中逐漸生根發芽。后來，麥賢得一家四個兄弟、一個姐姐參軍，將熱血和青春奉獻給祖國。

麥賢得的大哥已在部隊當兵，他的母親仍堅持把排行老二的麥賢得送去部隊，讓兒子參軍報國，由此可見麥賢得一家拳拳報國之心。曾有人這樣評價麥賢得：“欣赴海軍雄艇，誓當機電精兵。練就高強本領，養成英勇作風。”也是因為這樣的好家風，才培養出麥賢得敢于勝利、勇于犧牲的愛國精神。

饒平縣汫洲鎮汫北小學原校長麥思齊回憶道：“在當時那一群學生中，那時候麥賢得年紀還小，但是他的家教很好，這離不開他父母的教育。”

戰火硝煙鑄就英雄本色

1964年3月麥賢得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任海軍某艇機電兵。他克服文化底子薄的困難，勤奮鉆研電機專業，他放棄了不知多少個午睡、節假日，經常一個人躲在山頂上，拼命地記誦，對生疏的術語、復雜的原理、無盡的數據艱辛地一個個去弄懂。在軍事訓練中，他同樣嚴格要求自己。老戰士都有一項在無照明條件下轉油柜的訓練，這項訓練對新戰士不作要求。但麥賢得卻堅決要求參加，老同志在練，他就跟著看、用心學，他還經常請老同志出難題考驗自己，練就一套較嫻熟本領。

1965年8月6日凌晨2時51分，新中國成立后規模最大的一次海戰，在東山島附近的海面正式打響。麥賢得當時在611號護衛艇做機電兵，他在戰斗中搶修意外停車的后左主機時，被彈片擊中右前額，一塊彈片，烙鐵一樣扎進了麥賢得的頭顱。這塊彈片，后來經過醫生檢查，發現從右額骨穿進，深入麥賢得的顱內二寸，最后插進左側的額葉。當即，流出的腦脊液和血，一下就糊住了麥賢得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見了，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副指導員周桂全替他包扎好傷口時，他蘇醒過來，嘴里已發不出聲音。他焦急地用右手推開周桂全，左手指著機器。周桂全命令他原地休息。可副指導員剛剛離開機艙，他就以驚人的毅力掙扎著站立起來。

在彈片插入頭部、腦漿溢出粘住睫毛的情況下，他堅持戰斗3個小時，憑著平時練就的“夜老虎”硬功夫，頑強地守著戰斗崗位。在劇烈搖晃的機艙里，他穿梭檢查一臺又一臺機器、一根根管路、一個個閥門、一顆顆螺絲釘，在幾十條管路、數千顆螺絲里，檢查出一個只有手指頭大小被震松的油閥螺絲，成功排除故障，保證了機器正常運轉和艦艇安全。麥賢得堅守崗位3小時，直至將“劍門”號擊沉，戰斗勝利結束。他向戰友們伸出兩個手指示意著勝利，便昏迷過去。

“那個彈片長六公分，直接插進腦袋。”麥思齊向記者描述道，“后來多虧了他夫人李玉枝一直照顧他。”

1965年8月17日，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在北京接見參戰有功部隊的代表時，周恩來總理關切地問：“這次不是有一個輪機兵，頭部負了重傷，還一直堅持戰斗3個小時，現在怎么樣？”在領導人的關懷下，麥賢得從汕頭被接到廣州緊急救治。雖然經歷了四次腦部手術后成功出院，但當年的彈片造成的后遺癥一直如影隨形，麥賢得除了語言功能和記憶力嚴重受損之外，還一度出現右邊身子癱瘓，更為嚴重的是不時造訪的癲癇癥。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麥賢得因為彈片插入腦部，部分腦組織外露，嚴重傷害了腦神經，導致神志不清、不能說話、不能活動、肢體癱瘓，生命垂危。經過8個多小時的手術，麥賢得才被救活過來。又經過四次腦手術，一直插在他腦顱中的彈片才被取出，并且植入兩塊有機玻璃片代替部分頭蓋骨。這兩塊有機玻璃片，也一直完好無損地伴隨麥賢得生活至今。他也因此被稱為“鋼鐵戰士”。

麥賢得志以董存瑞、黃繼光為范。據了解，麥賢得初到醫院時，他神志昏迷，不會說話也不能活動，血壓升高，右側肢體呈現癱瘓的狀態，但是生命垂危的時刻，他顯示出矢志不渝的報國之情。護士在紙上寫著：“麥賢得你是戰士嗎？”他用筆一字一句地寫：“答隨時準備消滅來犯的敵人！”他只要神志一清醒，就會久久望著床頭掛著的毛主席語錄板，讓護士拿給他看。他的右手不能動，就用左手艱難地學習握筆寫字，最先寫的五個字是“毛主席萬歲”。在病房中，他苦練算術，恢復思維能力。

后來，為了使右手能擺脫完全麻痹的狀態，他艱難地順著橫桿一格一格地往上爬，即使累得汗珠滾滾，仍然咬著牙堅持鍛煉。右手不能寫字了，他就堅持用左手寫。在他剛能走動時，寧可扶著墻走，也要自己上廁所。早晨，一聽到起床號，就自己穿衣服、疊被子。通過不懈的努力，他終于出院了。

五十多年來，麥賢得每天要服用六七種藥，最多時達十余種，麥賢得的妻子李玉枝說：“老麥這大半輩子吃的藥能裝一火車皮了！”麥賢得靠的是鋼鐵般的意志和對黨和國家的熱愛，才能抗住命運對他身體雷霆萬鈞似地摧殘而活了下來。麥賢得的老班長黃汝省說：“麥賢得能有今天這樣的身體狀況，離不開李玉枝了不起的護理，她是我們戰友最尊敬的人！”

初心不改英雄志在家國

麥賢得雖然康復，但頭部重傷給麥賢得帶來了嚴重的后遺癥，他的智力大大衰退，語言障礙尤其明顯。四次腦手術使他失去了很大部分的記憶，但是他念叨的最多的三句話是“為人民服務”“要擁護共產黨”“我是一個老兵，也是一個小小螺絲釘”。他恍惚間說出如此至真、至誠之語實在令人動容。

“鋼鐵戰士”麥賢得在對子女的教育方面，嘴上離不開“為共產黨，為人民，立新功”這幾個字。據麥賢得的六弟麥賢細介紹，兒子麥海彬在1996年湛江抗洪救災時還因為表現突出榮立三等功。從海軍后勤勤務學院畢業后，在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港部隊艦艇大隊任職，女兒麥海珊從海軍醫學專科學校畢業后，在海軍某醫院工作，可謂“兩代參軍，全家光榮”。

麥賢得為人正直，他始終認為他的榮譽是黨和人民給的，他的名字和形象就是榮譽和影響，他個人無權隨意使用。他曾說過：“如拿著黨和人民給予的榮譽去換取金錢，就等于叛變和墮落。”近10年來，麥賢得一直服用汕頭市某制藥廠生產的“腦力寶”藥丸，記憶功能有所恢復，過去時常發作的癲癇明顯得到了控制。于是，該廠便找麥賢得，請他為“腦力寶”藥丸做一例電視廣告。麥賢得說：“該藥丸在我身上的療效固然不錯，但不一定在別人身上也能起到同樣的效果。因我是戰斗致傷，病例特殊，目前社會上絕大多數癲癇都是由病理及生理因素導致的，所以我不能為你們做宣傳。”

如今，物質條件提升了，麥賢得在生活中仍然勤儉節約，從不鋪張浪費。麥賢細說：“我二哥比較節儉，有時候看到路上的舊物，會撿回家去用，他總是怕浪費了。”但在扶貧濟困上，他卻格外大方。部隊組織為災區人民捐款，他每次都要捐上兩三百元。1995年，汕頭市成立殘疾人協會，他聞訊后馬上捐出200元。1996年，他在電視上看到當地一工廠發生爆炸、多名打工者受傷的新聞，他立即以“一名老兵”的稱呼匿名捐了500元錢。甚至有一次，部隊為申奧捐款，忘了告訴他。事后得知此事，他很惱火，找到部隊領導專門捐了300元。

英雄不老，晚照情濃。在晚年，麥賢得積極發揮余熱，每年都主動參加軍地各種公益活動，到部隊、學校、企業、廠礦進行革命傳統教育。他還受邀擔任多所大、中、小學的校外輔導員，多次到廣州番禺名智小學、汕頭市東廈小學、汕頭市外馬路第三小學、汕頭大學等學校進行愛國主義教育。

麥思齊向記者講述麥賢得頭部中彈的情況。 圖/ 高睿

為了讓自己的母校——廣東省饒平縣阱北鎮阱北小學有書讀、讀好書，他省吃儉用，籌資購買書柜、桌椅和各類書籍，創建了阱北小學“英雄圖書館”。每個暑假他都會定期為小學生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描繪海戰場景、講述戰斗故事，告誡年輕同志要好學上進，鼓勵他們樹立崇高的人生追求，實現個人價值，努力為黨和國家多做貢獻。“他很關心母校，每年都要回來看幾次，今年上半年就回來看了三次。”麥思齊對記者說。

麥賢得重傷不下火線，他的事跡被寫入中小學課本，編成電影和電視節目，激勵著一代又一代人。戰火紛飛中的中央蘇區縣——饒平成為了英雄的故鄉，麥賢得也成為饒平縣的一個名片，吸引眾多人來了解英雄的事跡，學習英雄的精神。饒平縣汫洲鎮汫北小學原校長麥思齊，同時也是“麥賢得英雄事跡展覽館”的館長，九旬老人始終站在宣傳麥賢得英雄事跡的第一線，他說：“每個學期，饒平縣的中小學都會組織師生來這里參觀交流，鼓舞學生們向英雄麥賢得學習。在學校，我們也會用‘英雄精神的符號來進行評優，這樣能傳承英雄精神，對他們起到了激勵的作用。”

編輯/胡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