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生,王麗婧,張澤乾,鄧陳寧
1.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 2.國家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聯合研究中心
協同治理(synergistic management)理論起源于20世紀70年代德國物理學家赫爾曼·哈肯創立的協同學[1],旨在解決“新公共管理運動”中公共服務碎片化的困境[2]。20世紀末,英國布萊爾政府啟動的“協同型政府”是協同治理理論首次在國家層面的實踐,直接推動協同治理理論成為全球性共識和新趨向[3]。聯合國全球治理委員會認為,協同治理是“各種公共的或私人的個人和機構管理其共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的總和”,并同時包含了正式的制度約束和非正式的協商機制[4]。協同治理具有豐富的內涵,包括主體間要素的匹配性、利益與目標的一致性、合作調整的動態性、主體行為及關系的有序性以及治理功能的有效性[5]。協同治理強調公共管理主體的多元化、主體間共同參與的自愿平等與協同性,最終目標是促使公共利益的最大化[6]。目前,關于協同治理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系統背景與產生機制、理論內涵新視角、治理主體間的關系、治理機制與制度構建、治理理論應用等方面[7-8]。
生態環境是典型的公共產品,生態環境治理是一個典型的公共管理問題。生態環境的不可分割性和關聯要素的多元性決定了生態環境治理必須堅持協同治理的系統思維[9]。20世紀中后期以來,伴隨各國對環境治理認識的深入,協同治理理論在區域性、流域性生態環境治理領域的應用得到了快速發展,從法律法規體系、環境經濟政策和激勵制度、公眾教育等方面開展了多渠道全方位的協同治理探索[10]。美國密西西比河委員會[11]、萊茵河國際保護委員會(ICPR)統籌協調政府、公眾、企業、社會組織各方力量參與到流域治理中,成為了全球大河協同治理的成功典范[12-13]。國內生態環境領域的協同治理探索主要集中在京津冀[14]、汾渭平原[15]、長三角[16]、粵港澳大灣區[17]等熱點區域。20世紀70年代以來,松花江、遼河流域的“松遼管理模式”和江西省的“山江湖模式”是我國流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實踐的雛形[18]。
近年來,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生態環境保護事業取得巨大成就。然而,流域治理的整體性、系統性與現有碎片化管理體制之間的矛盾尚未扭轉。地方部門各自為政、互不協同的現象依然普遍[19]。傳統的政府“包打天下”的單一主體治理模式尚未改變,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和公眾等多元主體的共同參與依然缺乏[20]。流域治理合作機制和生態補償機制尚未建立,無法從全流域整體的角度審視和平衡治理成本與收益的局部不對稱性。
長江是我國第一大河,全球第三大河,也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長江流域生態系統多樣,是我國重要的生態安全屏障,亦是我國經濟重心所在[21]。習近平總書記從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戰略高度,親自謀劃、親自部署、親自推動實施長江經濟帶發展戰略,長江經濟帶成為我國生態優先綠色發展主戰場。生態環境部制定實施了《長江保護修復攻堅戰行動計劃》,采用“1+X”模式于2018年組建國家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聯合研究中心(簡稱“國家長江中心”),創新科研協同攻關和駐點跟蹤研究機制,助力打好長江保護修復攻堅戰。近年來,長江流域生態環境保護發生了轉折性變化,但是部分區域、領域生態環境問題和治理短板依然突出,必須堅持問題導向、系統思維,提升協同治理能力,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
筆者著眼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的實際需求,從多個維度展開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的理論思考,闡明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的重要意義,梳理總結“國家長江中心”2年來在協同治理方面的探索和經驗,提出下一步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的工作建議。
“國家長江中心”通過專家團隊聯合研究對長江水環境、水生態、水風險突出問題進行了系統診斷,研究認為:磷污染為制約長江水質改善的主要因子,水庫群運行對磷污染沿程演變影響顯著;長江水生態健康問題凸顯,魚類等水生生物資源衰退,湖庫富營養化和水華問題依舊突出,濕地生態功能退化;長江水環境風險形勢不容樂觀,“化工圍江”、航運及尾礦庫隱患多,飲用水安全保障壓力大。究其癥結,其與長江流域現有碎片化管理體制密切相關。譬如干支流水庫建設往往“謀一域”難以“謀全局”,對流域層面生態環境影響估計不足;魚類資源保護相關部門缺乏聯動,魚類棲息生境面臨“污染病、工程病、梗阻病、航運病、濫捕病”五大病因;河-湖、江-湖等不同類型水體氮、磷控制目標缺乏銜接,間接導致高氮、磷負荷量長期輸入湖庫,成為湖庫富營養化和水華居高不下的根源;產業布局與生境保護方案缺乏統籌,長江下游化工企業/園區排污口與取水口犬牙交錯,致使水環境布局性風險突出[21]。
事實上,長江生態環境監管歷來存在著九龍治水、各自監測、多頭管理、重復執法、信息壁壘嚴重等問題,跨部門協調機制失靈或效率低下,企業、社會機構和公眾等多元化主體參與治理不足[22-24]。長江九省二市行政區域內部發展水平差距較大,區域間合作虛多實少,跨界治理缺乏機制創新與制度安排,各區域、各類水體、各類環境要素治理的統籌不足[25-27]。生態環境治理的條塊分割現象,使得各方制定的措施、方案各自為戰,缺少統籌[28]。此外,長江全流域尚未建立跨省生態補償制度,現有的制度安排通常由中央財政對欠發達地區進行縱向的轉移支付,鮮見省份之間橫向的轉移支付,生態環境治理績效“搭便車”行為無法有效遏制[29]。整體上,亟待從生態環境治理主體、目標、措施、績效評估等角度全方位強化協同協作,提升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的整體性和系統性。
生態環境協同治理可以調節不同利益攸關方的沖突,更有效地適應和解決系統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協同治理的目的是實現治理效能最大化,最終達到最大限度地維護和增進生態環境的公共利益。研究認為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具有4個方面的內涵,即治理主體協同、治理目標協同、治理措施協同和績效評估協同(圖1)。

圖1 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理論框架示意Fig.1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eco-environment synergistic management in the Yangtze River
多元主體協同治理是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有效路徑。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要突破政府單一主體治理模式,建立以政府為主導、多元主體協同治理機制,促進國家與地方協同、地方政府協同、政府部門協同、企業協同、社會公眾協同,充分發揮各方力量來提升共抓“長江大保護”的整體效能。2021年3月1日實施的《長江保護法》,明確提出建立國家及地方層面的協調機制,將極大促進多元主體協同治理新格局構建。
1)長江生態環境多元主體協同治理的關鍵抓手是強化機制引領、創新制度設計,從生態環境的治理目標、治理措施、績效評估等角度全方位厘清多元主體間的協同行為,確定多元主體的運作方式及協同行為的實現路徑。2)實現長江生態環境多元主體協同治理的核心要義是不同區域的政府主體要協同。考慮上級政府參與程度、各區域主體間權力-資源異質性、有無“領頭羊”城市等情況,Liu等[30]曾提出政府間協同的三種理論模式,即“輪形”模式(上級政府參與弱,存在中心省/市)、“傘形”模式(上級政府參與強,存在中心省/市)、“扇形”模式(上級政府主導,無中心省/市)。其中“傘形”和“扇形”模式穩定性較強,對長江大保護具有較好的理論指導價值。3)實現長江生態環境治理主體協同的評判標尺是有序度。序變量是決定系統有序度的物理參量,參考系統論及基于序變量的協同度評價理論[31],政府、企業、社會機構、公眾是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的四大主體,可視作四大子系統,子系統按區域、類型又可衍生出多個子子系統。子系統及子子系統被視作不同層級、類型的序變量[32]。長江生態環境治理主體協同由各序變量的協作而產生,序變量協同度大小決定了系統演化速率的大小及系統整體的有序度[33]。
長江生態環境治理目標是實施協同治理的旗幟方向,可分為區域、對象、要素等不同維度的目標協同:1)區域維度。圍繞長江全流域生態環境問題及其治理目標,破除行政轄區界限和地方利益保護,堅持流域“一盤棋”思想,合理確定各區域治理目標并細化分解,統籌上下游、左右岸不同區域,協同開展生態環境保護修復。如長江梯級水電開發風險管控、通江湖泊江湖和諧等流域性問題的治理和應對。2)對象維度。長江是流域內所有江河、湖泊(水庫)乃至河口等各種水體組成的水網系統,各類水體生態系統特征不一,生態環境保護需求各異但密不可分。要堅持流域系統性,統籌相互連通水體的治理目標和具體指標,系統開展生態環境保護修復。如長江磷污染控制需要從根本上統籌河流、湖泊、河口的磷(總磷、各形態磷)污染控制目標和指標,突破現有河湖、陸海總磷管控不銜接問題。3)要素維度。長江生態環境治理要堅持生態系統整體性,強化山水林田湖草生態要素協同治理,堅持水環境、水生態、水資源、水安全、水文化(“五水”)和岸線等統籌考慮,協同各要素治理目標、指標與措施。
長江生態環境治理措施是落實協同治理的內容硬核,涵蓋協同治理過程的方方面面,包括但不限于:1)制定協同治理的方案,如研究跨界環境污染聯防聯控協同治理方案;2)出臺協同治理的政策法規,如探索長江流域橫向生態補償相關政策、長三角一體化協同治理立法、成渝雙城經濟圈協同治理政策等;3)發布協同治理的標準規范,如針對重要湖泊及其入湖河流,建立河湖統一的氮、磷評價與考核標準等;4)強化科技支撐的協同創新,如針對長江保護修復關鍵科學技術問題,整合優勢資源力量,實現多學科、多過程、多要素的聯合攻關,釋放人才、信息、技術深度合作和協同創新力量。
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績效評估是實現生態環境治理效能最大化、最大限度地維護和增進生態環境整體效益的關鍵抓手。當前生態環境治理的相關績效評估、考核與獎懲主要由各地方各部門分別組織開展,容易陷入追求地方或局部利益最大化,不符合也無法彰顯區域、對象、要素協同治理的效果。需要著眼長江生態環境的系統性保護修復,從維護增進生態環境整體利益、系統治理效率的角度,突破一地一域,探索推進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績效評估機制,科學評估協同治理的成效,注重發揮第三方機構在評估中的作用,優化完善配套的考核、獎勵補償與懲罰機制。此是檢驗長江生態環境治理效果的必要手段,也是推進各利益相關方互惠共生關系深化的有效工具。
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是黨中央作出的重大決策,是關系國家發展全局的重大戰略。近5年來,習近平總書記先后在重慶、武漢、南京主持召開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并發表重要講話,多次對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提出要求:2016年1月5日,在重慶座談會上強調要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指出長江經濟帶作為流域經濟,是一個整體,必須全面把握、統籌謀劃[34];2018年4月26日,在武漢座談會上指出長江經濟帶生態環境協同保護體制機制亟待建立健全,生態環境協同治理較弱,難以有效適應全流域完整性管理的要求[35];2020年11月14日,在南京座談會上強調要加強生態環境系統保護修復,強化山水林田湖草等各種生態要素的協同治理,推動上中下游地區的互動協作,要統籌考慮水環境、水生態、水資源、水安全、水文化和岸線等多方面的有機聯系,推進長江上中下游、江河湖庫、左右岸、干支流協同治理[36]。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協同治理的論述,思想深邃、內涵豐富,為長江經濟帶生態環境協同治理提供了思想指引和根本遵循。
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首次提出“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這個重大命題[37]。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對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進行了全面部署[38],十九屆五中全會明確了到2035年基本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目標。環境治理是國家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2020年3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構建現代環境治理體系的指導意見》,提出構建黨委領導、政府主導、企業主體、社會組織和公眾共同參與的現代環境治理體系,健全環境治理領導責任體系、企業責任體系、全民行動體系、監管體系、市場體系、信用體系和法律法規政策體系[39]。然而,現代環境治理主體的各方責任和行動在落實過程中,如何形成合力,發揮出最大的整體效益,仍需健全協同治理體制機制。長江經濟帶是我國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主戰場,積極探索引領生態環境協同治理,是長江生態環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必然要求。
生態環境作為一種特殊的公共產品供給,其特點是不可分割性、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亦給長江生態環境保護帶來挑戰:1)外部性特征。任何一個公共或私人部門損害生態環境的行為,其產生的后果可能由下游其他地方共同承擔。2)搭便車行為。任何一個公共或私人部門采取的生態環境治理政策或行動,下游地區都有可能得益,但其成本卻只由治理主體承擔。3)單一主體管轄權有限。目前各類政策主體結構碎片化、部門化與分權化現象明顯,然而長江生態環境問題的影響范圍超越了任何一個地方政府、部門或組織的管轄權限,任何一個主體均無法單獨解決好長江生態環境問題。傳統的靠各地方、各部門各自為戰的治理模式無法滿足長江生態環境治理的需要,協同治理成為推動實現2035年長江生態環境質量根本好轉,建成美麗長江的必然選擇。
2018年4月27日,生態環境部黨組決定組建“國家長江中心”,旨在整合優勢科研資源,創新科研服務機制,圍繞長江保護修復難點開展聯合攻關,派駐58個專家團隊開展駐點城市跟蹤研究,推動落實科學治污和精準治污,以科技支撐助力打好長江保護修復攻堅戰。為確保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聯合研究的協同協作、有序有效,參考2.1節及前期相關研究[30],構建基于“傘形+扇形”耦合架構的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聯合研究協同模式,實現國家級聯合研究中心—省級聯合研究中心(如四川、重慶、江西省級中心)—駐點工作組的“傘形”協同、國家級聯合研究中心—駐點工作組的“扇形”協同(圖2)。聯合研究作為一項創新性、協同治理工作機制,2年多來,以科技協同創新為核心,推動長江保護修復的專家資源—信息知識—治理主體—治理目標與措施—考核評估(“五大體系”)系統聯動,實現數據資源—智慧知識—責任任務—考核評估—方法質控—聯防聯控(“六個方面”)有序協同,最大程度地發揮“國家長江中心”科技人才智庫的整體效能,推動提升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能力。

圖2 基于“傘形+扇形”耦合架構的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聯合研究協同模式Fig.2 The synergistic model of the joint research for the Yangtze River conservation based on the coupling architecture of “Umbrella-shaped” and “Fan-shaped” models
按照“長江大保護重大科技工程”的總體定位,聯合研究建立跨部門多學科的聯合攻關模式,統籌協調優勢單位科技力量,實現數據資源協同、智慧知識協同、方法質控協同、聯防聯控協同,激發多領域多要素協同創新動能[40]。
(1)聯合攻關“高位推動、多元共治”模式。由生態環境部牽頭,會同中國長江三峽集團有限公司、沿江省市共同成立聯合研究領導小組,組織領導、統籌協調和決策聯合研究的任務方向、工作計劃、經費預算、考核監督等重大事務。下設聯合研究管理辦公室負責日常管理。成立包含23位院士在內的顧問委員會和學術委員會,強化聯合研究頂層設計,負責聯合研究實施全過程的技術把關。
(2)聯合攻關“1+X”模式。依托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聯合269家優勢產學研單位(涵蓋生態環境系統科研單位、高等院校、中國科學院、行業科研院所、大型企業等)和5 000余名科研人員組建“國家長江中心”,形成代表國內最高水平的科技攻關團隊和平臺,負責聯合研究任務的組織實施。
(3)聯合攻關“四統一、一集中”模式。聯合研究遵循統一決策、統一管理、統一標準、統一行動和集中攻關的原則。通過“四統一、一集中”,協同協調各課題、各駐點團隊及成員的工作方向、工作進展,保持方向不偏、步伐不亂、力度不減;在58個駐點城市基礎上劃分15個片區,形成“城市—片區—全流域”三級聯動、系統集成的架構,促進流域內各片區、片區內各城市的聯防聯控,最大限度保障各項任務的協同有序;加強資源、信息和技術的整合、集成與共享,做好“串起珍珠的那根繩”,釋放全局性、集成性成果創新能量。
按照“科學研究與管理決策緊密結合,與治理工程方案協同推進”的總體要求,聯合研究創新建立了駐點跟蹤工作機制,在58個駐點城市實現責任任務協同、考核評估協同,推動科技創新與治理主體、治理目標、治理方案的需求相融合,支撐國家與地方不同治理主體、目標和方案的聯動協同[41]。
(1)“四方協議”明確責權利。聯合研究管理辦公室與省級生態環境部門為管理部門(甲方),負責駐點工作組織協調;“國家長江中心”為技術統籌單位(乙方),負責統一技術要求、派駐駐點專家團隊;駐點工作組為承擔單位(丙方),為駐點城市提供“定制化”科技支撐服務,下沉一線、開方問診,送科技、解難題,產出各項適用技術、解決方案、政策建議等“藥方”;駐點城市人民政府為用戶(丁方),負責明確駐點工作的科技需求和任務方向,提供現場辦公等必要的保障條件。通過簽訂駐點工作四方協議,構建國家—省—市不同治理主體同向發力格局,確保科學研究與國家和地方政府治理主體的需求緊密結合;以四方協議為依據,開展定期考核與排名,形成研究任務和管理目標相結合的考核評估協同。
(2)“規定加自選”確定任務。四方協議的任務分為規定動作與自選動作,國家明確的長江保護修復攻堅戰任務為駐點跟蹤研究的規定動作,省、市結合地方特點提出的特色問題治理為科技支撐的自選動作。通過規定動作,助推國家確立的生態環境治理目標、任務在地方各級政府落實;通過自選動作,助力地方確立的生態環境治理特征性目標實現,以科技創新協同聯動國家—省—市生態環境治理目標。
(3)“五邊原則”務求實效。區別于以往許多科研工作不接地氣、成果轉化慢等弊病,駐點工作遵循邊研究、邊產出、邊應用、邊反饋、邊完善的“五邊原則”,堅持問題導向、目標導向,以集成應用性研究工作為主,強調科技成果轉化,務求駐點工作實效,使駐點科研工作與治理方案、治理工程協同推進,能夠為治理方案與工程出實招,及時、切實為地方精準施策提供支持。
(4)“前店后廠”強化保障。聯合研究建立總體專家組下沉工作、專項技術組跟蹤指導、與國家水體污染控制與治理科技重大專項(簡稱“水專項”)協同聯動等工作機制,為駐點工作組提供“前店后廠”式全方位、協同聯動的技術保障。總體專家組分片區、分領域明確包干責任,根據駐點工作需求開展下沉指導。圍繞長江保護修復攻堅共性問題,成立專項技術組(如“三磷”整治、通江湖泊保護),有針對性地開展跟蹤指導、專題研討與技術培訓。建立與“水專項”團隊的協同聯動機制,印發《水專項支撐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推薦技術手冊(第一冊)》《水專項支撐長江生態環境保護標準規范成果匯編》(共計400余項技術、200余項標準規范),為駐點工作提供“技術池”“知識庫”,推動重大項目成果轉化和應用。
聯合研究啟動以來,取得一系列成效,初步實現了科技創新、國家管理決策、地方落實攻堅戰行動等方面的一體推進、多方共贏[41-42]:1)在環保科技創新層面,通過一期項目攻關,系統把脈問診長江水生態環境問題,加深了流域整體性科學認識。率先突破長江磷污染來源、成因與污染防控適用技術,形成長江流域一套生態環境問題及污染源清單、一套以磷為核心的流域水質目標管理技術體系、一套流域/區域生態環境保護綜合解決方案和一個智慧決策平臺(“四個一”)成果。2)在國家管理決策層面,積極建言獻策,聯合研究團隊及成果全方位支撐長江保護修復“三磷”排查整治專項行動,2019年長江總磷濃度比2017年下降20.1%;支撐了劣Ⅴ類水體整治、飲用水水源地整治、城市黑臭水體整治等專項行動的國家層面規范性、指導性文件出臺;產生一系列重大政策建議,其中1篇獲國家領導人批示,5篇被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采納,14篇獲部級領導批示,為管理決策提供參考。3)在地方精準施策方面,打造“定制化”科技服務新樣板,向長江干流沿線和重要節點城市派出58個駐點工作組,深入一線、診斷病因,助力地方長江保護修復攻堅戰行動,圍繞“一市(城)一策”“一河(湖)一策”精準做好科技支撐,形成各類差異化解決方案和技術報告140多份,開出358項治理“藥方”,解決了地方長期以來“有想法、沒辦法”的技術和人才瓶頸。部分沉疴痼疾得以根治,如貴陽市駐點組支撐解決困擾60年的洋水河總磷超標問題,嘉興市駐點組支撐解決了南湖水質不達標問題[43],德陽市駐點組支撐在當地率先實現磷石膏“消增削存”,安慶市駐點組通過科技創新為當地節約上千萬元治理經費,舟山駐點組破解貽貝加工特色水產產業發展瓶頸。4)在社會輻射帶動方面,向1 500余家企業推介600余項“水專項”成果,帶動國家、企業、地方投入直接科研資金約3.6億元,聯合研究機制獲得廣泛認同,發揮了重要的科技支撐平臺樞紐作用。
面向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的新發展階段、新發展理念、新發展格局的新形勢和新要求,結合“十四五”時期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的生態環境保護中心工作[44],充分發揮“國家長江中心”科技支撐平臺作用,繼續采取聯合攻關、駐點工作等行之有效的方式,持續深入開展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聯合研究,繼續探索完善科技協同創新體制機制,強化科技支撐與幫扶。加強對現有探索實踐過程中好經驗、好做法的總結和宣傳,在長江流域沿江其他市、縣乃至全國其他流域市、縣推廣,拓展和深化聯合研究協同創新工作機制,支撐做好科學治污、精準治污,協同聯動各方,推動生態環境協同高效治理。
圍繞推動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以《長江保護法》的實施為重要契機,充分發揮法律條文中所述國家長江流域協調機制的作用,綜合考慮法律實施對地方層面長江流域協調機制建立和完善的輻射帶動,鼓勵從不同領域、不同角度、不同維度,聚焦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的關鍵問題,深化長江生態保護治理相關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譬如,如何以政府為主導,強化監管、支持和引導,調動多元主體的積極性和內聚力,確保協同治理主體參與和作為的有效性;如何消減跨區域合作的障礙,統籌部門間合作的優勢,提升協同治理目標的一致性;如何加強信息資源共享,破除信息共享壁壘,協同各方信息溝通的對稱性;如何發揮協同治理案例的示范和引領作用,激勵各參與主體的積極性,形成連片帶動效應,增強協同治理的整體績效等,營造協同治理創先爭優社會氛圍。
協同治理績效是協同治理能力的定量體現,是強化協同治理思維、落實協同治理目標和措施的重要工具。以協同治理績效考評為抓手,充分發揮其“指揮棒”作用[45],推動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不斷取得新成效。加快研究構建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績效評估體系,包括全流域協同治理綜合評估與分區域(上中下游)、分層次(省級/市級)、分領域(不同水環境要素、不同治理對象)、分類型(治理主體、治理目標和措施等)的協同治理單項評估。重點要加強長江生態環境治理主體協同度定量評價的研究與實踐,譬如試點推動基于序變量的區域治理主體協同度評估等,鼓勵和充分體現對整體效益的貢獻,防止“搭便車”行為。建立長江生態環境協同治理績效評估工作機制,結合績效評估,配套完善相關的考核與獎懲措施。充分發揮第三方機構在績效評估工作中的作用,并強化信息公開和社會監督,進一步保障評估工作的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