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富也得“苦”孩子
——“中國玻璃大王”曹德旺教子

※文/河南·正道

有多少“心”就能辦多少事

1978年5月的一天，在福建省福清市高山鎮異形玻璃廠當采購員的曹德旺出差回到家，上二年級的兒子曹暉剛寫完作業。曹德旺讓兒子幫他去買酒，妻子陳鳳英給丈夫做了盤下酒菜。兒子買酒回來，曹德旺喝著酒，給兒子布置了作業：用“心”字組詞，把能想到的都寫出來。

曹暉眼里，父親從不動粗，卻處處透著威嚴，父親的命令他不敢不聽。天資聰穎的曹暉很快組了十多對詞語：苦心、誠心、良心、專心、恒心、耐心、用心、真心、愛心、決心、童心、孝心、細心等。

曹德旺對兒子的組詞表示滿意，并啟發說：“你現在是學生，學習是主要任務，最需要的是什么‘心’?。俊辈軙熛肓讼耄f：“學習最需要專心、用心，還要有耐心，恒心！”曹德旺滿意地點點頭，說：“總結得好，爸爸希望你在學習上能做到！”接下來，他又總結：“一個人僅學習好是遠遠不夠的，生活中還要做到有孝心、愛心，你組了十幾個帶‘心’的詞語，如果都能做到，那你就成為一個讓大家認可的人！”聽著父親的話，曹暉若有所思。

其實，曹德旺這番教誨，并非他“首創”，當年，父親曹河仁也是這樣教育他、要求他的。曹德旺年幼頑皮，沒少讓父親操心，還挨了父親不少打。父親去世后，曹德旺才體會到父親當年對他的良苦用心，如果當年就按父親的要求做，他會比現在更有出息。

曹德旺當時是名玻璃廠推銷員，工作繁忙，經常出差，但他并沒有放松對兒子的要求。有一次，曹德旺出差回來，碰到兒子數學老師，聊起曹暉學習，老師說這孩子很聰明，剛考過的數學測驗拿了98分，很不錯。

聽了老師夸贊，曹德旺最關心的卻是兒子差兩分沒考滿分，兩分錯在哪里？回到家，曹德旺叫兒子拿來試卷，曹暉覺得自己考得不錯，滿以為父親會夸獎，沒想到曹德旺看到兒子因為小數點出錯痛失兩分，黑起臉教訓兒子，你自己也清楚，學習最重要的是專心、用心，如果平時做到這兩點，考試中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低級錯誤，“心”能組成很多詞語，但我最不希望看到你“粗心”。爸爸是推銷員，如果平時不細心，簽合同出了錯誤，那就不是丟兩分的問題了，會因失誤弄垮一個廠子。學習上，爸爸希望你真正做到用心、專心，切忌粗心。

聽了父親的話，曹暉點點頭。曹德旺懂得“寬嚴相濟”的道理，他覺得兒子考這個分數已經不錯，光批評不表揚會挫傷孩子積極性。接下來，他又把遇到兒子老師的事說出來，說老師對他提出表揚，希望克服缺點，再接再厲。父親的話鞭辟入理，讓曹暉心服口服。

除了要求兒子學習上用心、專心，曹德旺還特別看重兒子的耐心和恒心。曹德旺認為，一個人要想成就一番事業，沒有耐心和恒心是不行的。曹德旺14歲輟學，幫父親做水果生意，營養不良的他騎著自行車批發水果，凌晨三點就出發，往返騎行14小時。一次，體力不支，暈倒在一家雜貨輔前，父親曹河仁尋到兒子，把他帶回家。在家休息一天，曹德旺仍堅持批發水果。凌晨時分，母親看著睡得正香的兒子，含著淚水叫醒他。曹德旺再累也沒抱怨過，一向很少夸獎兒子的父親對曹德旺說：“兒子，你身上有股勁兒，將來能干大事！”

曹德旺把培養兒子的耐心和恒心看得很重，他和兒子商定一份作息時間表，這份時間表規定兒子每天要跑3000米，天氣惡劣也不能中斷。曹德旺這樣做，是要讓兒子有個好身體。他認為，一個人干事業，有個好身體是前提。

有一次，曹德旺出差回來，聽說曹暉前天因為下大雨，沒能完成鍛煉身體任務，立馬拉下臉，催著兒子和他一起把沒有完成的跑步任務補回來，還要完成當天任務。跑完6000米，曹德旺和兒子都很累，但他卻非常開心。他教育兒子，一個人自律、有毅力，做事有恒心，將來肯定有出息。

在父親督促引導下，曹暉鍛練出超拔毅力。2001年至2005年，曹德旺打贏加拿大、美國兩個反傾銷案，震驚世界。而在前線率領團隊與美方、加方較量的指揮官就是曹暉。

“三步走”打造出商界少帥

1988年6月，曹暉高中畢業，沒想到父親沒讓他考大學，而是把他安排進福耀玻璃生產車間，從最底層崗位干起。對于父親的安排，曹暉一百個不愿意，懾于父親在家說一不二的威勢，他只能服從。

不讓兒子上大學，高中畢業直接進工廠，這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不過，這正是曹德旺培養兒子的戰略第一步。1983年，曹德旺承包了一家連年虧損的鄉鎮玻璃廠，兩年后扭虧為盈，并轉向制造汽車玻璃，徹底改變中國汽車玻璃市場100%依賴進口的歷史。為了把兒子培養成得力助手，曹德旺決定先讓兒子中斷學業，到最底層崗位干起。

對于父親的良苦用心，曹暉并不理解，有抵觸情緒。兒子的反應曹德旺早已料到。接下來，他和兒子談了次心，沒講大道理，而是講了他父親曹河仁當年創業的故事。

曹暉知道，其實當年祖父非但不窮，還是福清當地首富，爺爺曹河仁是上海永安百貨公司股東，曹河仁年少時就跟隨家里長輩去了日本一家店做學徒。當時，日本店主對爺爺要求十分嚴苛，第一年要求他挑水、砍柴、做飯，就是不教他如何接待顧客，爺爺雖然十分奇怪但還是照做了。第二年，老板讓爺爺把賣剩下的貨打包到鄉下去推銷，他盡心盡力完成老板布置的任務。直到第三年，老板才讓爺爺站柜臺，教他如何接待顧客。三年期滿，老板告訴爺爺，他出師了，可以開店了。

曹德旺告訴兒子，他的爺爺后來生意做得很成功，也悟出老板的良苦用心。第一年，老板鍛煉的是他的體能，第二年，老板鍛煉他的推銷能力，第三年，當所有基礎工作都做好后，讓他真正開店，學習如何接待顧客。后來事實證明，老板的方法很正確，爺爺的永安百貨公司開得很成功，只不過后來因為戰亂家道中落。

聽罷講述，曹暉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這才去玻璃廠車間報到。事先，曹德旺對車間主任約法三章：不要對外人透露曹暉身份；工作中對他一視同仁；把最苦最累的活派給兒子。

兒子下車間后，曹德旺還暗暗考察過，詢問兒子在車間的表現。車間主任說，曹暉干活賣力，與工人相處融洽，飯食從沒挑剔過。曹德旺擔心車間主任只匯報好的一面，悄悄觀察幾次，認為兒子干工作比較踏實，終于放了心。

曹德旺聯手兒子捐善款

有一次，曹暉回家拿換洗衣服，曹德旺讓他伸出手，曹暉不解其意，但還是伸出手，曹德旺察看兒子手上磨出的厚厚繭子，既心疼，又欣慰，他摸著兒子的頭，說了句：“這才是我曹德旺的兒子！”

就這樣，曹暉從玻璃車間最臟、最累、最基層崗位干起，與工人同吃同睡三班倒，直到最后離開車間，工人們才知道這個有些靦腆，干起活來很拼的小伙子竟是老板的兒子。

在車間干了三年后，曹暉被父親派到香港分公司工作，熟悉商場規矩，四處出擊談生意。1994年3月，初露鋒芒的曹暉被父親推到前臺，出任福耀香港分公司總經理。兩年后，曹德旺又把曹暉派到美國貝克工商管理學院留學。曹暉在一線打拼幾年，十分珍惜求學機會，順利拿下工商管理碩士學位。畢業后，曹德旺讓兒子留在美國幫他打理業務。2001年，曹暉以其出色能力被任命為福耀北美玻璃工業有限公司總經理。

讓兒子挑大梁也是曹德旺有意安排，而曹暉出色的才干多少讓他有些意外。曹德旺作為福耀玻璃創始人，員工都很崇拜他，兒子做事卻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思路而不盲從父親。

艾倫是曹德旺的一個美國客戶，也是他的朋友。有一天，艾倫找到曹暉，他仗著與曹德旺的關系，把曹暉給的價格壓得很低。艾倫認為，憑著他與曹德旺的關系，價格低一點是可以的，沒想到在曹暉那里碰了釘子。曹暉認為，如果艾倫的價格低下來，其他客戶也得按這個價，否則對別人不公平，更不符合生意場上的游戲規則。最后在曹暉堅持下，艾倫被迫接受曹暉的價格。雖然被兒子駁了面子，曹德旺卻很滿意。在他眼里，兒子的行為雖然“西化”了些，但這種西化就是堅守原則和誠信。

在曹德旺精心培養下，曹暉經歷了商場上的很多大場面，在游泳中學會游泳，成為曹德旺的得力助手。

帶兒女成就“中國首善”

曹德旺夫婦育有兩兒一女，長子曹暉，次子曹代騰，女兒曹艷萍。說起子女，曹德旺最自豪的是：我的孩子都吃苦能干。

秉著再富也得苦孩子的理念，曹德旺讓兒女從小做家務掙自己的零花錢，生活上必須儉樸。雙休假日，他把孩子攆到車間跟工人一起勞動，一起吃食堂，睡工廠宿舍。飯桌上，曹德旺給孩子灌輸最多的就是他當年創業時的苦難經歷。

踏實、低調、內斂也是曹德旺對孩子的要求。兒女求學，曹德旺規定他們不能暴露身份，從不用公司車接送孩子，孩子們都是坐公交、騎自行車去上學。

曹德旺要求兒女的事，自己率先垂范。曹德旺身家百億，座駕是一輛老款奔馳，平時習慣自己開車，經常到工廠對面小餐館吃豬腳。一件襯衫他可以穿多年，皮鞋穿不舊是絕對不會扔掉的。

曹德旺有一條家規，餐桌上不能剩飯，吃多少盛多少。一次，女兒艷萍碗里沒吃凈，曹德旺罰她刷碗，艷萍仗著平時受老爸寵愛，撒嬌不愿刷碗，父親拉下臉來說，不刷碗也可以，晚飯就不要吃了。艷萍知道父親的鐵腕，只好乖乖去刷。此后她很少再出現剩飯現象了。

看到曹德旺對兒女如此“嚴苛”，親友不解地說，你現在這么富有，就不能讓孩子生活得好些，不然，掙那么多錢有什么意義？曹德旺回答：“正因為我從小吃過這么多苦，才要讓孩子知道好日子來得多不容易。孩子小時吃苦，大了才不吃苦，只有吃苦能磨煉意志、鍛煉人品。

有了曹德旺的吃苦教育，兒女平時低調內斂，生活儉樸。曹暉平時出差，飛機都是經濟艙，不住豪華酒店，喜歡住招待所。曹德旺在福清老家耗巨資修建的豪宅，里面電影院、游泳池等一應俱全，他原本想讓孩子都住進來，一家人安享天倫之樂。沒想到，兒女都嫌房子奢華，住著不舒服，還是住在工廠宿舍踏實。曹德旺給大兒子準備的房間，曹暉從沒住過，至今連件衣服都沒掛進去。曹暉平時在公司忙碌，周末才回家看望父母，開的也是父親的二手車。

二兒子曹代騰更是低調，他被父親送往美國留學，第一次買車，是一部1600美元的二手車，換算成人民幣才一萬元左右。以當時曹德旺的實力，小兒子完全可以買一輛價值上百萬的跑車。曹德旺問他為啥不買輛好車，小兒子憨憨地說，剛開車，免不了磕磕碰碰，買輛便宜的撞車不心疼，曹德旺摸著小兒子的頭，憐愛地說：“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女兒曹艷萍生活也很勤儉，她曾經在香港看中一件2000元的大衣，非常喜歡，聽說內地有仿制品，價格比這件便宜得多，便打算回內地買，同行人笑她有錢卻過窮人日子，曹艷萍說，爸爸錢再多，也不屬于她，她花的是自己掙的錢，所以要精打細算。

曹德旺用心把兒子培養成合格接班人

近幾年，國內某地產商網紅兒子一擲千金豪奢無比的作派引起人們對富二代很多議論，曹德旺對兒女卻有著滿滿的認同感和自豪感，他多次對朋友說：我的孩子和其他富二代不同，他們都是吃苦耐勞的好孩子。

曹德旺生活中崇尚儉樸，慈善方面卻一擲千金。1983年，他承包玻璃廠賺得第一桶金，便出資2000元為村里學校修建校舍，更換桌椅。兒女懂事后，曹德旺做慈善都會帶上他們。平時，他對兒女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我們掙來的錢都來自于社會，取之于民，還要用之于民，這才是掙錢的最大意義！”

每逢國內發生重大災害，曹德旺總會以他和兒子的名義捐款，青海玉樹地震，他和曹暉聯名捐出一億資金；云南發生旱災，他和兒子捐出兩億元，給受災每戶村民發放2000元現金購買生活用品，可謂雪中送炭。

2020年2月，武漢新冠肺炎疫情肆虐，曹德旺和兒子又捐出一億元善款支持武漢人民，還從國外購買防疫物資幫助武漢人民抗疫。從1983年起，曹德旺捐出善款超過120億元，是名副其實的中國首善。

如今，兒子曹暉成為曹德旺接班人。曹德旺坦言，退休后，兒女會接過他慈善事業接力棒，代表曹氏家族為社會做出更多更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