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衛彬 廖君 熊琦

《武漢日夜》劇照
當春天再次如約而至,你是否想問候一句:“他們還好嗎?”那些并肩作戰的日子,那些曾經為武漢戰斗的身影,那些在艱難困苦中收獲的愛和勇氣……穿越新冠肺炎疫情風暴,人們重尋生活坐標,生命再次肆意生長,綻放光芒。
2021年3月,武漢,東西湖區園藝花城小區,89歲的王欣仔細擦拭著心愛的小提琴,對著鋼琴校準音色。與新冠肺炎及其后遺癥斗爭了一年之后,悠揚的琴聲再次越過樹梢,回蕩在陽光之下。
2020年2月11日,高燒近一周、確診患新冠肺炎的王欣,被送到武漢大學人民醫院東院區救治。
由于本身就患有糖尿病、高血壓、冠心病等基礎疾病,王欣的血氧飽和度持續降低,一度陷入深度昏迷,生命垂危。前來支援的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醫護人員全力搶救,數次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恢復意識后,他又因病痛抗拒治療。醫護人員喂他吃飯、幫他換尿不濕、鼓勵他樹立信心積極治療,悉心照料之下,王欣老人的病情逐漸好轉。
2020年3月5日下午,在護送王欣出病房做CT途中,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湖北醫療隊27歲的醫生劉凱停了下來,讓“已快一個月沒看過太陽”、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感受了一次久違的落日。
“沒有太多的云,也沒有太大的風。我們就靜靜地看,不說話。”王欣老人說。相差60來歲的醫患共賞夕陽。
武漢“解封”的第二天,王欣順利出院。剛回家時,全身無力、記憶力下降……一系列的后遺癥和慢性病依然困擾著老人。
“但活著就是全部。”老人盡可能地克服身體不適。經過幾個月調養,老人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好。“很長一段時間,我什么也不記得,但慢慢地,那些記憶、那些樂譜都回來了。”老人說。
經歷生死,更懂得平凡的珍貴。時隔半年,2020年9月4日,劉凱重返武漢。老人拄著拐杖,緊緊擁抱他,哽咽道:“你們把我從死神手里救活了……”久別重逢,他們不再是患者和醫生,而是生死與共的忘年好友。
武漢市金銀潭醫院的霓虹燈光照進車里,映在涂盛錦和曹珊臉上。涂盛錦在副駕座位斜躺著,翻著書,曹珊在后排半臥,盯著手機,兩個人時不時把頭湊一塊聊上幾句。
這是紀錄片《武漢日夜》里的一幕。44歲的涂盛錦是武漢市金銀潭醫院南6樓重癥隔離病區副主任醫師,40歲的曹珊是南2樓病區護士。
2020年年初,首批“不明肺炎患者”轉入金銀潭醫院后的第二天,涂盛錦就開始參與救治工作。后來病區越開越多,1月7日,曹珊也投入戰斗。雖在同一棟樓,但兩個人白天忙到連見面的時間也沒有,11歲的兒子只得交給老人照看。
1月23日,武漢關閉離漢通道,不久市內公共交通停運,醫院職工不能回家的太多,加上前來支援的醫療隊,單位宿舍爆滿,酒店房間吃緊。夫妻倆做出決定:把機會讓給同事,自己睡車上。從正月初一開始,這輛陪伴夫妻倆8年的愛車成了他們的第二個家。沒承想,這對醫護夫妻就這樣在車里度過近40個夜晚。
疫情之后,得益于公共衛生意識的提高,不僅新冠病毒得到控制,其他傳染病的發病率也大幅下降。曾經每刻都在上演“生死時速”的金銀潭醫院,如今“慢”下來,只有偶爾來復查的病人會打破些許寧靜。“這是我當醫生以來,最規律、最清閑的幾個月。”涂盛錦開玩笑說。
“作為醫護人員,最開始看著空空蕩蕩的病房也不適應,轉念一想,這說明生病的人少了,一下子就開心起來。”雖然工作節奏變慢,但涂盛錦開始自我加碼,把幾乎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用來學習和做科研。“疫情對我的沖擊很大,作為傳染病醫院醫生,業務知識應該更全面一點,不能局限于自己的專業。如果再次出現這種突發的公共衛生事件,我們應該能夠更好地應對。”
一天工作結束,涂盛錦和曹珊牽著手走向停車場,大院里,3處新建的門診大樓正拔地而起。他們的終點,不再是曾經依偎的車內方寸空間,而是那個真正的家。
“陳彥然,我正在武大賞櫻,你要加油哦!幾年后,我們在這里相見!”2021年3月13日,在武漢大學的醫護賞櫻花專場,安徽第三批支援湖北醫療隊隊員周國紅向在讀中學的女兒隔空喊話,為女兒加油鼓勁。
珞珈山下,櫻花大道如詩如畫,周國紅在志愿者陪伴下一路賞景,嘴角掛笑。
兩個春天,相隔不過300多個日夜,但對于周國紅,仿佛已走過萬水千山。
鼠年春節,本該萬家團圓之際,周國紅和眾多醫生護士一起,收拾行囊,走向疫情中心、戰斗前線。臨行前她對擔心自己的女兒陳彥然說:“你一直想讀武漢大學,武漢現在生病了,如果我們不去治,將來你就沒有學校可以讀了。”在方艙醫院時,周國紅讓人在防護服背后寫上:“合肥四十五中陳彥然,認真寫作業。”這一“硬核”喊話,在網絡上走紅。
3月8日,武漢體育中心方艙醫院宣布休艙,周國紅和隊友們再次提交請戰書,轉戰武漢協和醫院重癥病區,直到3月27日返回安徽。

《武漢日夜》劇照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迎接自己回家的,除了鮮花和掌聲,還有一份甲狀腺癌的確診病歷單。其實,在方艙醫院工作期間,周國紅曾兩次暈倒,多次感覺不適,“感覺就像被人掐著脖子一樣難受”。
“武漢之戰打完了,今天開啟我的抗癌之行。”完成“抗疫日記”的周國紅,寫起了“抗癌日記”。此后的日子,她在手術、放化療、藥物臨床試驗中度過。5月8日,周國紅接受了頸淋巴結清掃和甲狀腺切除手術。手術前,她在手臂上寫下:“戰勝病魔,積極活著,回報社會,感恩大家。”
手術后,從耳后到前頸,30厘米的傷口牽扯著神經,她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如果這是人生的一場浩劫,那么劫后余生的我,倒希望能夠放下雜念,活得更通透、更自然。”術后被傷口痛醒的深夜,周國紅在朋友圈寫道。
9月1日,經過手術、放化療的周國紅,重返工作崗位。回到京東方醫院康復科,她為康復患者準備了彩色棒棒糖。若有人情緒低落,她就亮出自己的傷疤。“我最光輝的時候,不是在聚光燈下,而是在身體最黯淡的時候。”
如今,周國紅對未來有了更多期待——陪女兒圓夢武漢大學,和家人一起旅行,隨時準備“逆行”再出發。其實,女兒陳彥然說出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想對周國紅說的話:“周國紅女士,請你認真與病魔斗爭,請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