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寫意山水中對紙墨的獨特運用探析

馮琪婷

摘 要：中國寫意山水是中國繪畫藝術的重要門類之一，是中華民族智慧結晶的重要體現，歷史悠久，源遠流長。紙張和筆墨貫穿于中國寫意山水的發展過程，是中國寫意山水的靈魂和精髓。隨著時代的變遷，一代又一代的藝術家不斷探索，形成了獨特且豐富的墨色理念和用紙考究，這些都是中國寫意山水意境表達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畫家通過對紙張和筆墨的獨特運用，將自己的思想情感表達和傳遞出來，從這個層面來講，紙墨也是中國寫意山水畫家精神的傳承。

關鍵詞：中國寫意山水;紙;墨;藝術特色

中國寫意山水畫即是用簡練的筆法描繪大自然的山川、河流、樹木、山石、屋宇、亭臺、橋梁等景物，多畫在生宣上，縱筆揮灑，墨彩飛揚，較工筆畫更加能夠體現所描繪景物的神韻，也更加能夠直接抒發作者的情感。其所體現出的空間概念是極具魅力的，是人與自然神契之后搭建起來的心靈空間。中國山水畫最初是以地圖的形式存在，形成于魏晉南北朝時期，到隋唐時開始獨立，至五代、北宋時逐漸趨于成熟，成為中國畫的一門重要畫科，長久以來詮釋著我國傳統的美學觀念，以強烈的主體意識和奔縱的筆墨特色聞名于世，數千年來一路發展，成為世界美術大觀園的奇象。其魅力除了題材、構圖等“硬件”以外，更多的是以筆墨韻味獨領風騷。

一、中國寫意山水的藝術特色

（一）以形寫神，以神寫意

我國古代繪畫在萌芽階段，一直以“形似”為標準，對人物和景物的描繪多是簡單勾勒，以形表意。隨著繪畫技術不斷提升，繪畫工具不斷完善以及繪畫經驗不斷積累，畫家們并不滿足于“以形寫形”，追求對表現形象內在本質的表達，以達到“神似”的效果，于是提出了“以形寫神”。最先提出此概念的是東晉畫家顧愷之，開始主要用于人物繪畫領域，后來逐漸引申到寫意山水畫中，形成了“以神寫意”觀念。這種觀念指導下的繪畫作品跳出了特定空間的制約，擺脫了自然形態的束縛，以筆墨為載體追求情感宣泄，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達到有形展示和情感表露合而為一的幻化境界。近代齊白石先生曾這樣闡述繪畫的形神問題，他說：“不似為欺世，太似則媚俗，妙在于似與不似之間。”正是這“似與不似之間”靈活的創作空間，能夠讓畫家在作畫過程中通過自己的理解，對景物的突出特征加以強調，展示出表現對象的本質與神韻，達到“以神寫意”的效果。

（二）以筆取形，以墨取色

任何類別的繪畫都有其藝術特點。對于中國寫意山水來說，其最突出的藝術特點便是以線為主的筆墨，而宣紙、水墨、毛筆等都是它必備的物質原料，因此有無筆墨便是評價一幅山水畫的重要標準之一，筆墨成為了中國寫意山水的血液和靈魂，墨以筆為筋骨，筆以墨為血肉。一方面，以筆取形就是要做到骨法用筆以及“四要”和“五法”，主要包含三個要點。一是骨法用筆，所謂骨法用筆就是落筆成形神，是由南朝畫家謝赫在《古畫品錄》中評畫“六法”里提出的，講究的是點、勾、皴、擦之法和不同的筆法力度、筆法變化等，通過以意用筆，做到筆筆是意。二是“四要”，即筆意、筆力、筆韻、筆趣，畫家通過將激情和意趣融入筆墨技巧中，掌握適當的力度和豐富的韻味，使觀者能夠產生共鳴，使觀賞者賞心悅目，獲得美的享受。三是“五法”，近代著名山水畫家黃賓虹先生將用筆追求的境界歸結為平、圓、留、重、變，“五法”即“用筆須平，如錐畫沙;用筆須圓，如折釵股，如金之柔;用筆須留，如屋漏痕;用筆須重，如高山墮石”。另一方面，以墨取色就是要做到墨運生動，通過墨的變化表現景物的色彩，把握墨彩、墨階、墨質、墨性、墨法等用墨特性，更加生動鮮明地表達物象的“形神”和畫家的“情意”，呈現出所謂的“墨韻”。

（三）追求意境，寄情于物

中國的寫意山水畫一直追求通過意境向觀者傳達其藝術思想和繪畫內涵。意境美的創作不僅離不開畫家對生活實踐的觀察理解，而且有賴于畫家對自身思維的靈活運用，與唐代畫家張璪提出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不謀而合。“外師造化”方能觸景生情，形成詩情畫意，進而發揮“中得心源”的作用，達到抒情解意的目的。自古以來，便有“文如其人”“人品即畫品”的說法，人們常常以人論畫，因此畫家的作品也是其人格修養的真實寫照，比如王冕的《墨梅》中“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鄭板橋的《墨竹圖題詩》中“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等將詩與畫相結合，借用畫中的意境表達自己的思想與品格。在畫家的筆下，紙墨、物象都是其表達情感的借助物，通過運用線條的輕重緩急和墨色的濃淡干濕產生畫面不同的意境效果，讓觀者產生豐富的聯想，畫家寄情于物、托物言志，達到物我交融的境界。正是這種獨特的藝術特色，能夠讓中國寫意山水在世界藝術之園中始終熠熠生輝。

二、用紙在中國寫意山水中的價值體現

造紙術是我國的四大發明之一，紙的普及與運用是中國對世界做出的重要貢獻。我國紙文化歷史悠久，紙的種類繁多，歷代都有不少名紙，像我們比較熟知的絮紙、灞橋紙、蔡侯紙、宣紙、高麗紙、毛邊紙等等，藝術家可根據自己的創作需求和展現形式選擇適當的紙質類型，以實現最佳的表現效果。中國寫意山水是我國特有的藝術形式，以紙為主要材質，這也正是其區別于西方繪畫藝術的關鍵特征，紙張的選擇與應用在中國寫意山水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山水畫常用紙的類型

造紙的原料多用植物纖維，以木和竹居多，木纖維質地柔韌，制成的紙張吸墨效果好，竹纖維質地脆硬，制成的紙張吸墨性較弱。我國寫意山水用紙品種良多，畫家們根據自己的繪畫風格選擇合適的紙張，主要以宣紙、高麗紙和皮紙為主，它們的性能和特色各有不同。首先，宣紙因產于安徽宣城而得名，但是宣城本身并不產紙，它只是周圍產紙地區的集散地。在唐代以前宣紙以檀樹皮為原料，宋代以后添入楮、桑、麻、竹等原料制作，制作工藝復雜。宣紙質地綿韌，潔白細密，紋理清晰，松而不弛，緊而不實，搓折無損，潤墨性好，利于書寫繪畫，適合長期保存，有“紙中之王”和“千年壽紙”等美稱。宣紙又分為生宣、熟宣和半熟宣。其中，生宣吸水性好，潤墨性強，常用于潑墨畫和寫意畫;熟宣不易走墨暈染，更適宜工筆畫;半熟宣墨色洇散較緩，適合用于兼工帶寫的繪畫。其次，高麗紙，又稱高麗貢紙、韓紙，是古代高麗國（又稱高句麗、朝鮮）所產之紙，我國宋至明清時期所使用的高麗紙多為桑皮紙。北宋典籍《負暄野錄》記載：“高麗紙以棉、繭造成，色白如綾，堅韌如帛，用以書寫，發墨可愛。此中國所無，亦奇品也。”高麗紙色白而質厚，堅韌且有綿性，紙紋距大又厚于白皮紙，雖滲水性不如生宣容易掌握，但是其能展現出的水墨畫獨特韻味不易求得。最后，皮紙，顧名思義就是采用樹皮為主料生產的紙張，與麻紙、藤紙、竹紙相對，紙質柔韌，薄而多孔，纖維細長，交錯均勻。宣紙、綿紙、桑皮紙都是皮紙的一種。現在說的皮紙多指浙江溫州產的紙，造紙原料中含有大量桑樹皮，化墨較為均勻適中。

（二）紙質與內容的結合和呈現

紙的運用勢必要與繪畫內容相結合，例如要表現粗獷豪放的寫意內容就可以選擇紙質較為粗糙的紙，而要表達婉約精細的寫意內容則要選擇稍微細膩的紙，這樣才能夠更好地呈現出作品的效果，表達出畫家的藝術情感。就拿宣紙來說，生宣的特點就是吸水性和滲透性好，遇水即化開，能夠淋漓盡致展現墨韻豐富的變化，產生水韻墨章、渾厚華滋的藝術效果，更適合用于寫意山水畫的藝術表達和呈現。但熟宣不利于水墨的滲透，因此多用于工筆山水。考慮到生宣不易掌握的因素，很多畫家在寫意山水創作時選擇半熟宣，遇水緩慢化開，既有墨韻的變化，又不至于過分滲透，各種繪畫技法也較為容易掌握，能夠表現出豐富的筆情墨趣。正是因為對紙的合理運用才使我國寫意山水繪畫技法日益多樣，進而形成獨特的藝術體系。

三、墨色在中國寫意山水中的獨特運用

在中國寫意山水中，墨色變化、色彩感以及點、勾、皴、擦等技法是必備的元素，其中墨色占據著主導地位，是寫意山水中非常重要的環節。所謂墨色，并不是指不同顏色的墨，而是通過添加不同的水量調節墨色，進而用于畫作中。此外，中國寫意山水中墨與顏色的有機混合也能使山水景物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一）墨分五色理念的運用

墨分五色的理念自古有之，是我國應用范圍最廣泛的一種技法，主要是指利用水調節不同層次的墨色，達到畫家想要的濃淡干濕效果，更好地描繪山水，帶給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一般認為，墨分五色是焦、濃、重、淡、清五個層次，也有畫家將其分為濃、淡、干、濕、黑五個層次。由此可見，墨色并不是一種單調的黑色，而是通過水的調節，生動展現整個山水形象。比如要描繪生長蒼勁的山石，則需要用水量較少的干墨;描繪雨景落葉等渲染意境，則需要用水量較多的濕墨;描繪較遠的遠山、遠水等景物，則需要用淡墨，重點突出其神韻即可;描繪較近的山水景物等，則需要用濃墨，以拉近景物的真實感;突出畫面濃黑、重點勾點等，則需要用焦墨，加深觀者印象。

（二）墨與色的虛實結合

我國自古以來以太極之道、陰陽調和為美，這種觀念和思想也應用于中國寫意山水之中，畫家多采用以墨帶色的方式調和畫面，形成墨色和諧共生、虛實結合的特點。一方面，通過墨色與色彩調和的方式豐富作品內容，比如用墨色的變化突出山水畫中的畫面層次，同時適當加以著色，強調畫面效果，用墨色與色彩相互疊加的方式增強畫面的氛圍感;另一方面，利用留白與墨色的對立統一形成虛實結合的對比意境，比如將墨色與作品中的留白作為色彩的兩個極點，以墨色為實，留白處為虛，增加觀者的想象空間，用獨特的中國紙墨描繪民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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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昆明理工大學津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