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我的體內挖走了大量礦藏

雨中亂飛的山雀

避世的草木討厭陳詞濫調的主義

雨水進入了狹窄的縫隙

時光闊綽，姓氏扎入了根脈

披著河流的山巒，地老天荒

穿梭于現實，天空抖動閃電的枝葉

雨水彌漫，淋著石橋

鉆過拱門，踏著塔尖

掃蕩的劍光，鋒利地向季節深處掘進

山雀徘徊，天地躲藏

光陰沉淪、坍塌、崩潰

雨天的山雀，以烈火之勇

淹沒喧囂的笛鳴，吞噬銳利的鋼鐵

疲于奔命的山雀

如何能將天地風雨全部接納

讓自己的靈魂善良著

一些石頭向天堂舉起了火焰

雷霆攜狂野大風

掃蕩不可一世的陰霾

眾生匍匐，群氓逃亡

亂飛的山雀將寧靜的山河倒懸

一匹找水的豹子

一場施洗，大地干凈了

污濁和灰塵化成了泥土

幻美的物象，令人暈迷

荒山之脊，一匹豹子

是吹進水影里的云朵

是蟄伏草叢里的旋風

是太空墜落的一顆大寶石

大獸蹀躞，青草和風

劃過了蹄聲的柔軟

像過去了的某個記憶片斷

凌晨3時，干渴難耐

焦灼了一生的人在這個時刻清醒

高山之懸的日月

一匹找水的豹子，需要一場大雨

而一滴雨不小心跌入了污泥

我只會悲嘆它從大地深處的輪回

灑向森林的雨聲，和林濤一起轟鳴

吹向江河的大風和浪花一起活著

一匹找水的豹子

帶著傷痛進入時光純凈的流淌

扎入了，天空那些慈悲的云朵

我聽見一種堅硬進入了風的夾縫

比湖水還低的樹木敞開了天空

一些果子未經熟透就被摘下了

一種堅硬進入了風的夾縫

樹蔭下，我呼吸著寧靜的月光

我與一首詩里的句子相擁而泣

我與故鄉在與一塊石頭里重逢

北方的月光照耀低低的門楣

銀子吐出的光焰映著你的面龐

我離開了故土，卻恍如隔世

我聽見傾倒世界的腳步

瓶子里的冰雪一滴滴融化

老狼背著骨頭四處叫賣它的功績

飲了這杯烈酒就去歸隱山林吧

像一滴雨進入草木小小的根脈

像一塊好玉被沉厚的泥土遮埋

月光，月光，我在一座湖邊想你

風從我的體內挖走了大量礦藏

夏天的大地打開了豐滿的花苞

風從我的體內挖走了大量的礦藏

虛空的眼睛河流般飄移

那些樹木開始遷往懸孤的遠山

時間流淌，所有花兒都滿盛月光

她們用嬌小身子遮住了一片天空

我站在早晨的河邊聽水從眼前流過

大海的彼岸，雷雨正隱隱響起

我的記憶從未缺失過山河

但如今我回不去故鄉了

虛幻的夢想讓我從現實中贖回自身

落日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攥住

大水來臨，我無法追回從前的雨聲

江海不朽，向西流淌不舍晝夜

我像一枚果實沒有目標墜落

我渴望泥土如同故鄉再一次接納我……

一滴水知道一條河的方向

我欠了誰的盤纏讓我停止不前

枉費了遠方的風景

我不甘心留在原地

像被修飾了的草被籬笆阻攔

誰會像小溪不被大山堵截

我臥在原地，靈魂和花草融在一起

血液和土壤融在一起

我的夢，沿著霞色行走

一滴水知道一條河的方向

一條河知道一滴水的理想

要像河流那樣

一生一世，拒絕原地踏步

天空廣闊，大地無邊

我不要光鮮的外表

也不要盛筵華宴

我只要心的澡雪、靈的闊綽

清新的晨光和深沉的黃昏

像大海照見了無數條河流

暮鼓響了，晨鐘響了

我的淚水漫過了刀與劍的距離

月光的老虎踩著夜走近

月光的老虎踩著夜悄然走近

傷口滴血

似一枚樹葉，搖動虛無的世界

詞語寂靜，意義黯淡

一根草搖動著火焰

一朵花兒抱緊著閃電

一縷月光從身體溢出

從時間的裂縫慌亂著進入

夜沉淪，懷抱墓碑的我

等待著無情的夢境將我埋葬

今夜的月亮是心臟的火災

我是它遺落的一粒小小灰燼

鳥影跌落，月光月光

被一種似是而非的愛情灼傷

月光的白銀為思念打造樂器

它們漂泊凡世，它們忍辱負重

它們，堆起一座銀色墳墓

那里，曾是我隔世的故鄉

石頭瘋狂剿殺麥粒

大地剩余的麥子被大風吹散

遠行的少年醉臥他鄉的雨中

寒地的冬天，又瘦又小的村莊

被幾塊烏云壓成了一粒煤核

與江河商量購買大批的浪花

無疑是要拔光神的羽毛

陶罐里的火焰溢了出來

誰也無法讀懂一粒谷的記憶

所有的魚，爬上岸砍伐森林

它們擺動著全身鋒利的刀劍

消退的大江被打制成了一枚胸針

石頭瘋狂剿殺土地深處的麥粒

像一朵云從天空深處逃離吧

劃開了大風，江水如紙灰孤獨

像一粒稻谷鐮刀下逃離吧

一朵云沖出了水面開出了蓮花

祈盼下一個季節的菊花開得快些

我在青銅細密的紋絡里播種

月亮里，向天堂的蝴蝶翩然起舞

我的淚水像冬天的寒雪四處彌漫

從遠方向近地，從漂泊到停棲

一朵云載著我走向遺存的宮殿

一朵菊在寒風里向我訴說滄桑

那個離家出走的少年以心為舟

燈影槳聲里，流出了時間的光焰

編鐘敲響，鸞鳥沉埋憂傷的山崗

我與你相互夢著，相互想著

馬蹄疊印的淚光閃爍你的昨天

東邊的大雪把西邊的大火靜靜泊來

祈盼下一個季節的菊花開得快些

我不會讓我的小新娘嫁給別人

孤獨的庭院，我傾聽灰椋鳥的翅聲

從一小片兒往事的深處斜斜飛出……

黃恩鵬，滿族，中國作協會員。著有《到一朵云上找一座山》《撒尼秘境》《邊地筆記》等圖書。獲國家教育部頒發的第3屆高校社科學術期刊評比優秀編輯獎、第5屆解放軍文藝獎、首屆中國散文詩大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