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含香

戴文會

立春過后，接連幾場扎實的春雨，讓這座被稱作“世界茶源，天賜普洱”的全國文明城市的春天提前到來。城里城外，山野溪邊；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花兒，帶著山野氣息，隨地而生，隨地而開，漸漸綻滿了枝頭，芳香四溢。

每天下班吃過晚飯，天色已近黃昏，我或是獨自一人，或是邀約上好友，都要到梅子湖棧道上散步，因為普洱山上那些花香一直牽引我前往。

才走上棧道，隱隱約約的香撲鼻而來。

此時，天空中的月亮足夠亮，足夠白。云層像棉花團似的，輕繞在月亮周圍。山上依稀看得見青綠的枝頭上有白茫茫的花兒。你還以為是下霜或者下雪了，讓人有一種“不是人間種，疑從月里來，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天開”的錯覺，原來是思茅松林中的野生錐栗花、老白花開了。

湖對面的山巒，宛似一個頭戴著花環，身上蓋著花被的美人兒，在花香中沉沉地睡去。那修長的身影，優美的睡姿，和月影一起倒映在靜靜的湖里。

棧道上的燈帶在水里閃耀著光芒。既像一個個手持火炬向前奔跑的火炬手，又像一條條奮力游動的金魚。閃爍的燈帶，才感覺有微微的晚風輕輕地拂過。

開了一個冬天，再來一場雨，就要凋零的蘆花，在燈光映照下，朝著湖水的方向低垂著頭，一副婉約凄美的樣子。

越往山林走去，花香愈濃烈。那味道既像剛蒸熟的糯米飯的香味，又像板栗的醇香味兒。想起秋天才能吃到錐栗時，我竟咽了咽口水。小時候撿錐栗的情景歷歷在目。

每到秋天，我們十幾小伙伴都要離開村莊，到十公里以外的山上撿錐。大山深處，一個老阿公常年住在那里，看管生產隊的莊稼。我們害怕出沒在山林里的豹子、猴子、黑熊等動物。就纏著老阿公帶我們進山撿錐栗。來到錐栗樹下，扒開帶刺的殼，就露出了鮮亮的錐栗，我們蹲在地上，把一顆一顆的錐栗拾進背袋里。當聽到猴子的嘶叫聲，我很緊張，不肯離開老阿公半步。難免錐栗就撿得少。一向疼愛我的老阿公，總是把他的錐栗分給我很多。

錐栗撿回來后，媽媽煮熟炒香給我們當零食吃。多的時候，就讓我和哥哥拿去縣城賣。五分錢或是一角錢一碗，換回來能夠買幾本作業的錢。那些日子，生活很苦，我們卻很快樂。

沒有來普洱之前，我是沒見過錐栗花的。其實，錐栗和板栗同屬堅果類。花兒的顏色都是白中帶點黃，一串串地吊在樹枝上，花期長達半個月。果實也非常相像，球形、外生刺。秋天一到，像小刺猬一樣的殼炸開，黃色的果實就滾落在地上。煮熟的板栗、錐栗，又香又甜。不同的地方，就是板栗的個兒更大更圓，錐栗的個兒更小更細長一些。

我迷醉在這飄香的樹林里，不由自主地抱緊身邊的一棵樹錐栗，把胸口貼近樹干，試圖聽到它的心跳聲。卻就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睡醒的蟋蟀，在草叢里低吟淺唱。停歇在樹上的夜鳥“咚咚咚”地長聲敲起鼓來。“轟隆隆”，不時有飛機掠過山林，飛來又飛去。普洱的氣候、生態吸引著更多的省外游客前來觀光游玩。有的已在這里買房安家，成為新一代普洱人。

此時，我不愿意早回家。一個人靜坐在湖邊的亭子里，閉目嗅香，春風拂過，鎖住被染上花香的心情，盡情地釋放著。

往回走的時候，風兒更大了。樹木搖晃動著身子，發出沙沙的聲音。花香伴著茶香，被從南邊吹過來的春風，向北邊飄向城里。此時，白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月亮掛在湛藍的天空上。在這清淺的月輝下，我突然想起還在崗位上執勤的丈夫。

往回走的路邊，一個個大紅燈籠還掛在樹枝上，隨著春風左右晃蕩著，年味還在。環衛工人身上的“V”字型燈帶閃著紅光，格外顯眼。他們，要勤勞的雙手，讓城市變美，讓城市生香。

又是一陣陣濃郁的香味襲來。我循香張望。我又見街道兩旁的綠化帶內，金黃的黃花風鈴木，潔白的玉蘭花、珊瑚花，正敞開心扉，捧月盛放的模樣。樹下是一個個用木頭鑲嵌出來的大筐。每一個框里至少里栽種三種花，長得最高的是杜鵑花，低處是四季海棠。花兒分層次地在筐里各自美麗著。

“啊叔整你么呦喂，細叔整你么呦喂”打歌調響起經過廣場，一群男女老少，手拉著手，樂呵呵地把吹蘆笙、彈弦子的彝家漢子圍在大圓圈里，踩著調子，起腳落腳，忘情地跳著彝鄉舞蹈—三跺腳。我也興奮地加入了這快樂的人群中。

在這和諧安寧的背后，我們能沐浴在春光里，自由呼吸，享受春光的從容，收獲春光的悠然，是駐守在長達460公里邊境線上的移民管理警察、廣大干部、群眾，無私無畏的奉獻和付出，24小時輪流在疫情防控點執勤，為祖國誓守國門的結果。

“花開院落吐芳馨香”，十點鐘，我回到家。打開房門，又是一陣香彌漫在屋子里。陽臺上，初開的瑞香、風鈴花、山茶、瓜葉菊，還有第二次開放的螃蟹蘭，隨著窗外的風兒搖曳生香，是對我這個回家人最好的安慰。

“花兒若要含香，需要汲取陽光和雨露；生命需要含香，需要汲取知識和力量”。努力使自己豐盈起來，馨香起來。讓生命含香，多做一些“贈人玫瑰，手有余香”的事，歲月才能生香。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