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紫禁城，煙火老胡同

張恬熙

在四季分明的北京，春天總是格外地值得期待。熬過了凜凜寒冬，當黃色的迎春花開時，春天就來了。

Beijing is a city with four distinct seasons， Spring here willbe extraordinarily anticipated.Through the cold winter， when the yellow spring flowers bloom， spring comes.

2021年的第一個節氣是小寒，而今年的北京，也迎來了21世紀以來最寒冷的冬天。

2月的北京真的特別冷，有幾天的最高溫度只有-11℃，體感溫度甚至達到了-30℃。走在街上，明顯能感覺到呼呼的北風在耳邊咆哮，拼命想鉆進身體里每一處溫暖的角落。這個時候，大概每個人都希望冬天快一點過去，早點迎來春暖花開的春天。

北京的春天，總是格外值得期待。當熬過了凜凜的寒冬，黃色的迎春花開滿枝丫時，春天就來了。大到有著千年歷史的紫禁城，小到尋常人家居住的胡同，每一處都有著不一樣的春景，有的清朗而亮麗，有的平和而嫻靜。你總要去走一走，才能看到春天特有的那份美好。

故宮里的春天

故宮里的三四月，正是姹紫嫣紅開滿園的好時節。有人說，春天的故宮能夠帶你穿越回古老的紫禁城。在這里，年年歲歲花開不敗，春色滿園，美不勝收。

要說北京城里哪里的玉蘭花開得最好，那么一定是故宮附近的，尤其當花期到時，遠遠地就能聞到一陣陣的清香味道。在古人看來，玉蘭是代表著吉祥、富貴的花朵。如今，在御花園還有后妃居住的鐘粹宮，都能看到200多年前種植的玉蘭花，在慈寧宮前也有兩棵清代的紫玉蘭和白玉蘭，咸豐皇帝曾作詩道：“咸茗館前三月半，紫云白雪玉玲瓏?！彪m然玉蘭花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植物，但故宮里的玉蘭花人氣很旺，紅墻四方天里，這一抹高雅純潔的白色，有著別樣的風采。

“一段好春藏不住，粉墻斜露杏花梢”，紫禁城里的杏花，就像是女兒家那粉嫩含羞的臉龐，在日益濃郁的春意里盡情展示著它的嬌美。在故宮里，有3個地方的杏花最是漂亮，第一處在御花園的西北角，玉萃亭前的那棵老杏樹，在雕梁畫棟、紅墻碧瓦下，無論哪個角度看都很漂亮;第二處是坤寧西院，靜憩齋前的兩棵老杏樹，琉璃瓦片映襯著娟秀清雅的粉白色杏花，別是一番美景;而在壽康宮前，每到暮春時節，便會綴滿一池的杏花，《甄嬛傳》里那段經典的初遇場景便演繹了這番景象“那年杏花微雨，你說你是果郡王，也許從一開始，便是錯的”。錯的不是這一樹的杏花開，而是這剪不斷、理不清的世間情愛罷了。

若論春色中哪朵最嬌艷，那可少不了故宮里的海棠花。宮中所種植的海棠，都是由全國各地搜羅而來的名貴品種，早在幾百年前就住在了這里，可以說是宮中有生命的文物。永壽宮中的兩棵西府海棠花開得尤為茂密，邁入宮門就能看到滿樹粉紅色的花朵。在這里，似乎最容易夢回明清時期的春天;文華殿前的海棠極為出名，有著120余年的歷史，從協和門到東華門之間這一路，都種植著海棠樹，海棠花開時，這一帶就是海棠的花海。張愛玲曾感嘆人生有三大遺憾之事：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三恨紅樓未完。雖然一般的海棠花并沒有味道，但宮里的海棠花卻是不僅艷冠群芳，而且香氣宜人。站在海棠樹下，微風輕拂，粉紅色的花瓣飄然落在肩頭，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御貓在樹下傍著海棠春眠，這真是一幅羨煞旁人的畫面呀。

梨花勝雪，大概說的就是在紅墻碧瓦下，滿樹梨花開滿園的場景吧。所謂“一樹梨花一承乾”，來故宮賞春日梨花的人，都不會錯過承乾宮，這里的梨花名氣最大，花白如雪，香氣甜美。然而，梨花的諧音也有著“離別”的意思，提到梨花總會讓人想起唯美但令人抱憾的愛情，清朝初期，極受順治帝寵愛的妃子董鄂妃就曾居住在承乾宮，這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至今提起仍會讓人感嘆不已?！凹拍胀ゴ河?，梨花滿地不開門”，時光的年輪不停前進，只留下了古樸的雕梁畫棟，還有枝頭贏弱潔白的梨花。春風微雨時，梨花漫天飛揚，就像潔白的飄雪，帶來一片素凈。

每年4月的上旬，當梨花飄落之時，丁香花就開了。白色或是淡紫色的丁香花，在素雅中散發著幽幽的濃郁香氣，令人無法忽視。故宮里有不少地方都可以找到丁香花，包括協和門外、煦和門外、延禧宮內、慈寧宮花園、壽康宮和武英殿外，長勢最旺的是壽康宮內那兩棵白色的丁香樹，品種最多的是在武英殿，范圍從斷虹橋到熙和門外。一簇簇的丁香花開在枝頭，與明媚的春光，斑駁的宮墻相輝映，百煉鋼也化為了繞指柔，醉倒在這片迷人的春色中。

在故宮里有不少古樹名木，有著萬木之王的楸樹就是其一，古華軒前的“古華楸”就是名氣最大的古樹之一，種植于明朝嘉靖年間，距今已有400多年的歷史。由于楸樹的花是紫紅色，有“紫氣東來”的寓意，古華軒就是乾隆皇帝下旨為宮內的古楸樹而修建，乾隆甚至還為“古華楸”寫了一副楹聯和四首題匾詩。楹聯為“清風明月無盡藏，長楸古柏是佳朋”。題匾詩之一云“樹植軒之前，軒構樹之后。樹古不記年，少言百歲久……”對聯和匾額詩至今懸掛在門前和軒內。

當紫禁城里的花朵都迎來芳謝之時，御花園里的牡丹便開始展姿怒放了。翻看清宮的老照片，你會發現，每當御花園的牡丹花開時，妃子們便會齊聚于此，踏春賞花。千年宮殿的器宇軒昂與牡丹的大氣從容相得益彰，行走在花叢間，仿佛穿越回紫禁城的繁華之時。怪不得劉禹錫在《賞牡丹》一詩中感嘆：“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p>

除了這些種植于宮殿或御花園中的名貴花樹，在青磚白瓦間也生存著數不勝數的野花野草，可不要小看它們。早在紫禁城還沒有建成之時，它們便一代代地生長在這里，寂寞開無主，不與春爭艷，生生不息地在這里見證著時代的更迭。墻頭的磚瓦縫里，最常見的是地黃，初夏開花，呈淡紅紫色，在金色的琉璃瓦上亭亭玉立;淡紫色的二月藍無人問津，但并不妨礙它肆意地成片生長在這座威嚴的宮殿中，松蔭之下常會見到一片二月藍的花海，“紫氣東來”一定也有它的份;糙葉黃芪和米口袋是獨愛生存在地磚縫里的野花，貼地而生，開遍故宮的各個角落，幾百年來從未凋零。

已經有601歲的故宮，花花草草也都有著百年的高齡。它們見證著朝代的更迭，歷史的年輪，卻依舊在這里，迎春開放，還原著百年前的人間芬芳。故宮的春天充滿了故事，那片落在肩頭的花瓣，搖曳了誰的心……

胡同里的春天

不同于紫禁城的威嚴與莊重，胡同里的春天可是充滿了人情味兒與生活氣息。從開春以后，胡同里就熱鬧起來了。冬天天氣冷時，街坊四鄰有多不愿意出門兒，到了春天大家就有多想在外面支個小馬扎坐著。小時候，胡同里總有挑著擔子或者騎著小三輪車的商販在走街串巷地吆喝，蟈蟈、小金魚、小雞、小鴨、小兔子……賣什么的都有，當然也有很多好吃的，包括毛雞蛋、糖葫蘆、饅頭、點心……真是能饞哭了一胡同的小孩兒。喜歡養植物的奶奶，立春之后就要開始忙著收拾自己的絲瓜苗、葡萄藤，在春天把植物都打理好，一整年都不用太操心了。愛養鴿子的爺爺精神抖擻地照顧著自己心愛的鴿子，籠子一開，哨子一吹，毛光水亮的鴿子成群地飛上天空，在朝陽門城樓上飛翔，好一幅春日的景象。

如今，隨著胡同的變遷，這樣充滿煙火氣息的場景已不是隨處可見了，更多的是燈火通明的商業化胡同氛圍。這里可不分春夏秋冬，隨時都人流洶涌，不過比起冬天只能縮著脖子揣著兜，恨不得呆在一個店里靠暖氣不出來那樣逛胡同，大家還是更愿意等到春暖花開，迎著微風斜陽舒服地走走逛逛。

北京著名的胡同有很多條，其中尤為出名的幾條包括南鑼鼓巷、煙袋斜街、五道營胡同、琉璃廠和國子監街，每一條都各有特色。南鑼鼓巷是北京最古老的街區之一，坐落在北京鼓樓與地安門之間，已有740多年的歷史，寬8米，全長787米，完整保存著元代胡同的棋盤式傳統民居風格，非常有老北京風情。從這條主胡同里，你可以走到各條小胡同中，一路兜兜轉轉，能看到不少以前的胡同風貌。若是不想自己走，或是想邊逛胡同邊聽解說，招招手找一輛路邊掛著紅頂棚的三輪車，北京老大爺那講起故事來，可是有趣兒極了，朝廷野史都能讓你聽得如癡如醉。一般春天的氣溫還比較低，三輪車上都會備有棉被蓋腿，聽著故事，吹著春風，舒舒服服就能逛著胡同。一圈逛完，再回到主街上喝個洋咖啡或者來杯小酒，門外是古老中國胡同的昔日塵煙，門內是西洋文化的小資生活，仿佛在古今交錯的時光里徜徉，感受傳統與現代的碰撞。

煙袋斜街距離南鑼鼓巷不遠，走路就能到。在清朝末期至20世紀二三十年代，煙袋斜街主要是以經營旱煙袋、水煙袋等煙具、古玩、書畫等為主，是北京北城較有名氣的文化街，曾留下不少文化名人的足跡。自清末民初，煙袋斜街內的店鋪各階段變化很多，如今仍有兩家煙袋鋪，一家是恒泰號，另一家是雙盛泰，都是山西人開的，除了賣成品煙袋外，還有各種材質的煙袋桿以及各式煙袋荷包，十分有特色。當代詩人葉寶林在游覽煙袋斜街后，還曾寫過一首同名詩：“后海波寒柳霧涼，一根煙袋點殘陽。銀橋可載西山重，老店猶飛爆肚香。夢落鼻壺聞爛醉，魂游瓦巷轉悠揚。斜街更比煙竿短，幾步明清歲月長?！弊叩綗煷苯值谋M頭，就是后海和前海之間的銀錠橋，無論是選擇步行還是乘坐人力三輪車，都是賞春的好去處。

五道營胡同是北京近幾年來新興起的胡同之一，相比而言人流量沒有南鑼鼓巷和煙袋斜街那么大，商業氣息和人文氣息并存。至今，胡同里仍然住著不少從以前開始就居住于此的原居民。不喜歡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的大景點，就可以來這里逛一逛。五道營胡同僅有600余米的長度，走得快的話，20分鐘就逛完了，但走馬觀花式逛胡同，就太無趣了。留心細節你會發現，不少小院兒里正是春色盎然。平穩過冬后的絲瓜藤冒出了朵朵嫩芽，過年的大紅燈籠依然高高地掛在房檐下，老北京人愛養的八哥烏也摘了保暖用的布簾子，掛在陽光好的地方曬太陽。比起寒冷的冬日，萬物復蘇的春天更讓人舒服呀。

琉璃廠和國子監街以前是文人墨客愛去的地方，現在老北京人如果要買書籍、筆墨和紙硯，也會來這里走上一圈兒。在這兩條胡同里，基本感受不到什么商業氣息。開店鋪的多是老大爺，可不會熱情地招呼你進來買東西。需要什么自己找，不買最好別亂翻，要講規矩！琉璃廠里有很多家著名的老店，包括榮寶齋、槐蔭山房、茹古齋、古藝齋、瑞成齋、萃文閣、一得閣、李福壽筆莊等，還有中國最大的古舊書店中國書店，以及西琉璃廠原有的三大書局一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世界書局。書香氣息十足，年輕人來這里就是拍拍照，中老年人來這里，那真是能尋到寶。

國子監街是北京僅存有牌樓的街道，街上有四座牌樓，東西街口各一座，額題“成賢街”，國子監附近左右各一座，額題“國子監”。不同于窄窄的胡同，國子監街可是非常寬敞大氣，兩旁的綠樹成蔭，老街整潔平坦，有古樸的四合院、堆金描紅的牌樓、綠樹掩映下的紅墻，一切都古色古香。有的居民會利用自家住宅臨街的優勢，開個小賣鋪，賣自己熬的梨湯，做的驢打滾，你甚至還能在這里找到用竹籠裝的綠螞蚱，這些都是很有北京特色的玩意兒。如果說還有哪條胡同兒能讓你感受到老北京人的生活態度，那么國子監你可一定要去！

熬過了寒冷蕭瑟的冬日，春天的北京顯得格外充滿生機。在北京，無論你想要感受紫禁城的莊嚴氣派，還是平民百姓的煙火氣息，都能找到合適的好去處。暮春三月，鳥語花香，可千萬不要窩在家里，浪費了這一片盎然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