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學學術誠信體系建設的做法及啟示

王崇恩 馬鑫淼

摘 要：學術誠信建設是大學維護學術誠信、培養學術人才的重要保障。享有世界聲譽的哈佛大學歷來重視學術誠信建設，致力于從制度、管理和教育層面上創造一個良好的學術氛圍以維護高標準的學術誠信，促進學術創新。其開展的學術誠信建設包括制定健全的規章制度、構建完善的監管機構和開設學術誠信教育課程等，在引導和教育全校師生維護學術誠信、踐行誠信規范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關鍵詞：哈佛大學;學術誠信;規章制度;學術誠信教育

學術誠信是現代大學安身立命的基石。一直以來，學術誠信問題不僅關系著高校的聲譽，而且也對高等教育質量和社會風氣產生了重要影響。因此，高校的學術誠信建設顯得尤為重要。2020年10月13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中明確指出“堅持把師德師風作為第一標準，對出現嚴重師德師風問題的教師，探索實施教育全行業禁入制度……探索學士學位論文（畢業設計）抽檢試點工作，完善博士、碩士學位論文抽檢工作，嚴肅處理各類學術不端行為”，這也意味著中國高校的學術誠信建設將進一步加強和提升。

在國際高等教育體系中，哈佛大學一直以卓越的科研創新能力、豐碩的學術成果和優秀的畢業生享譽全球，這與其倡導學術誠信的努力密不可分。哈佛大學強調“維護哈佛大學高標準的學術誠信是全體人員的共同職責”[1]，并構建了健全的學術誠信體系，為哈佛大學致力于卓越的教學和研究發揮了重要作用。本文將從規章制度、監管機構、課程教育等方面對哈佛大學的學術誠信建設體系進行介紹，以期為國內高校加強學術誠信建設提供借鑒。

構建健全的學術誠信規章制度

哈佛大學一直強調學術誠信是其基本價值觀之一，要求所有成員在學術實踐中秉持最高的誠信行為。為實現這一目標，哈佛大學制定了一系列的規章制度，讓師生全面了解學術誠信規范并內化于心。

1. 構建完善的學術誠信規章，加強學術誠信規范。哈佛大學在新生人手一冊的《學生手冊》（Student Handbook）中介紹了榮譽準則制度，并對剽竊和不恰當合作、將同一作品提交多個課程、借助校外輔導和論文代寫服務以及在填寫正式表格和申請書時提供虛假信息或簽署他人姓名等學術失信行為進行了詳細說明，強調考試或作業作弊、剽竊或盜用他人的觀點和語句、偽造數據或其他學術失信行為均被視為違反哈佛學院①社區準則，情節嚴重者將面臨開除處分。

教師的言行是學生的榜樣。教師在課堂上傳達的有關學校學術誠信規范的信息會對學生的行為產生巨大影響，教師不接受或不遵守學校的政策可能會導致學生更多的作弊行為[2]。哈佛大學要求教師在教學和科研中秉持誠信原則，在課堂中強調學術誠信的重要性，并在《教師手冊》中對學生違反榮譽準則的處理措施作了詳細說明。

此外，哈佛大學還圍繞知識產權與研究合規訓練、學術不端等與科研相關的主題制定了相應的規范性文件。這些規章制度構成了哈佛大學學術誠信體系的基石，是全體成員進行學術活動的行動指南，也為學校的學術誠信管理工作提供了政策依據。

2. 實施榮譽準則制度，加強學術誠信制度化路徑。榮譽準則制度是美國高校傳統的學術誠信治理制度，一般分為兩類：傳統的榮譽制度（Traditional Honor Code）與改進的榮譽制度（Modified Honor Code）。前者一般包括以下四個要素中的一個及以上：無監考考試;學生簽署書面誓約，聲明在考試或作業中無作弊行為;學生在聽審或司法團體中占主導地位;學生有責任舉報他人的失信行為[3]。改進的榮譽制度是前者的演化形式。一般而言，無監考和書面誓約這兩個要素由任課教師決定是否采用，學術失信聽審由學生、教師和行政管理人員共同參與，不要求學生舉報他人的失信行為[4]。哈佛學院于2015年開始實施榮譽準則，體現出了改進的榮譽制度的特點。

《哈佛學院榮譽準則》規定，所有成員須承諾在學術研究中遵守以下準則：準確地標注引用來源、恰當地收集和使用數據以及明確承認他人對本人觀點、發現、詮釋和結論的貢獻?？荚嚮蜃鳂I作弊、剽竊或盜用他人的觀點和語句、偽造數據或其他學術失信行為均被視為違反哈佛學院準則。

為加強學生遵守學術準則的意識，哈佛學院要求學生在學期的各個階段確認對榮譽準則的認識和學術誠信的遵守情況。例如：新生在到校報到前需要閱讀《哈佛學院榮譽準則》，并對如何維護榮譽準則做簡要回答。在以后的學習中，隨著他們對學術誠信認識的加深，可定期對回答進行更新和修改。在每兩年一次的電子報到注冊中，全體學生都需要閱讀榮譽準則并簽名。在期末閉卷考試中，學生須閱讀并簽署以下聲明：“我證明我的學術工作是誠信的，并確認其符合《哈佛學院榮譽準則》”。此外，學生在提交所有的課堂考試、學術論文、期末作業時均需要附上榮譽準則的接受聲明。這種反復的閱讀和確認能夠讓學生熟知榮譽準則的內容，認識到學術誠信的重要性，從而在內心形成自我約束。

榮譽準則也對教師和教輔人員作出了要求。教師需要在其教學大綱和課程網站上附上一份關于學術誠信和榮譽準則的聲明，說明其所在領域的學術標準、合作和遲交/延期規定，以便學生在選課時就能了解相關的學術標準，避免學術失信行為。另外，學院建議教師和教輔人員在課堂上，尤其在布置作業和考試前，與學生討論所在學科領域的學術誠信標準，讓學生在提交作業時簽署榮譽準則確認書。榮譽準則通過不斷重申學術誠信的重要性，將學術誠信意識貫穿師生的整個教學、學習和生活中。在實施榮譽準則后，哈佛學院的學術失信案件已連續兩年大幅減少[5]。

設立權責分明的學術誠信監管機構

為了保障學術誠信相關政策的實施和學術誠信工作的開展，哈佛大學構建了完善的監管機構。學校層面的機構主要有負責科研的副教務長辦公室（Office of the Vice Provost for Research）和監察員辦公室（University Ombudsman Office）。學院層面的學術監管機構由各院設置。這些機構協同合作，保障全校師生在學術活動中恪守學術誠信，不縱容任何學術不端行為。

1.學校層面的學術監管機構。學校層面的學術監管機構一般負責宏觀層面的政策支持和協調，主要包括以下兩個機構：一是負責科研的副教務長辦公室。主要負責審查、制定和實施與學術研究相關的政策，推進負責任的研究行為（Responsible Conduct of Research）的開展以及確保哈佛大學的研究管理機構遵守相關的法律法規和學校規章制度;二是校監察員辦公室，是為哈佛大學的學術群體服務的獨立機構，向執行副校長負責。該辦公室無裁決、仲裁或正式調查權，是對學院和大學申訴機制的補充，主要為涉及學術糾紛、導師—學生關系、騷擾、不當行為、不專業行為等問題的師生提供咨詢或幫助。

2.本科生院的學術誠信監管機構。本科生院的學術誠信監管機構主要負責榮譽準則制度的實施以及處理違反榮譽準則的行為，保障學生的參與和主體性，明確學生、教師以及行政人員的職責是其顯著特點，主要包括以下機構：一是哈佛學院學術誠信和學生行為辦公室（Office of Academic Integrity and Student Conduct），及其下設的管理委員會（Administrative Board）和榮譽委員會（Harvard College Honor Council）。其中，管理委員會負責解釋、實施和執行學院的學術和行政規章制度。榮譽委員會負責審查所有涉及違反榮譽守則和學術失信的本科生紀律案件，包括抄襲、不恰當的合作、考試作弊及其他違反榮譽準則或學術誠信的行為，其具體的工作流程包括受理舉報、指派工作人員與被舉報學生進行首次面談、聽取學生陳述、與榮譽委員會會晤、處理與裁決五個步驟。在整個查處過程中，注重多方參與、程序的規范性和保障學生的權利。二是學生學術誠信會（Student Academic Integrity Fellows），由接受過榮譽委員會的程序和政策訓練的本科生組成，其主要職責是向全校學生講解榮譽制度，在榮譽委員會處理學術失信舉報的過程中，向被舉報的學生提供幫助以及在案件結束后，繼續與其保持聯系。

3.研究生院及專業學院的學術誠信監管機構。哈佛大學的各學院在學術事務上享有較高的自治權，因此其學術監管機構不盡相同。一般而言，學院主要通過設置特定的委員會或學術誠信官一職管理學術誠信事務。以哈佛大學文理學院為例，該院的學術誠信監管工作主要由專業行為常任委員會（Standing Committee on Professional Conduct，簡稱SCPC）和學術誠信官（Research Integrity Officer，簡稱RIO）負責。一是SCPC主要負責受理學術不端舉報、參與學術不端的查處工作以及為被告提供咨詢和建議。二是RIO一般由分管科研的副院長擔任，主要負責按照“哈佛大學文理學院學術不端臨時處理政策”處理學術不端舉報：RIO接到舉報后，及時組織并任命審查委員會對舉報進行初步審查，如審查結果認為舉報符合學術不端處理政策所規定的受理范圍，且須進一步開展調查，將成立調查委員會進行深入調查并出具調查報告上報裁決官（Deciding Officer）。裁決官一般由各院院長擔任，負責對學術不端舉報的調查結果作出最終裁決，但其不能同時擔任學術誠信官，且不能參與審查和調查程序。與強調學生自我管理的本科生院不同，研究生院更強調通過規范的調查程序治理學術不端和維護學術誠信。

開設線上線下學術誠信教育課程

學術誠信課程是維護學術誠信、預防學術不端的關鍵環節。哈佛大學建設了高質量的線上和線下學術誠信課程，通過讓師生深入、系統地學習學術規范，從源頭上預防學術不端行為。

1.本科生寫作必修課。Expos 20課程（Expository Writing Program，說明文寫作課程）自1872年起就是哈佛大學本科新生的必修課。該課程不僅為學生提供學術寫作和閱讀技巧指導，而且還教學生學習如何使用一手和二手資源、利用哈佛圖書館的實體和線上資源尋找和評估信息、正確標注引用，以及科研論文的基本寫作步驟。通過一學期的學習，學生能夠掌握引用和整合資源的基本技能，避免剽竊行為。該課程以研討會的形式進行，要求學生積極參與討論。另外，學生在論文的寫作過程中需要與教師進行多次討論，這種教學方式和師生互動有助于學生內化寫作規范，恪守學術誠信。

這門課程還配有《哈佛資源使用指南》作為學生的必讀文本，該指南從資源使用、哈佛大學圖書館介紹、資源評估、避免剽竊、資源整合、資源引用六個方面對寫作規范進行了全面介紹，是Expos 20課程的有益補充。

此外，哈佛大學還依托學術資源中心（Academic Resource Center，簡稱ARC）組織各種學術活動。例如：為了幫助新生盡快適應大學生活，ARC設立了“新生周五日（First-Year Fridays）”的常規活動。該活動在夏季學期的每周五早上九點開始，每周圍繞不同的學術主題進行，學生可以隨時參與討論或提問。另外，ARC還提供同伴輔導、研討會、學術輔導等方面的服務，以多種途徑幫助學生融入哈佛的學術環境，了解和踐行學術誠信規范。

2.“負責任的研究行為（簡稱RCR）”課程。RCR是美國衛生與公共服務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與科研誠信辦公室于20世紀80年代聯合推行的學術誠信教育項目。該項目圍繞導師—學生關系與責任、同行評議、數據獲取、學術不端、署名與利益沖突等主題對學生、教師和學術人員進行研究倫理教育。美國很多重要科研基金會，如國家科學基金、國立衛生研究院等，均規定研究型大學及其教師或學生在申請聯邦基金資助時，必須提交接受RCR教育的記錄，學校須提交該項目的推行情況，并接受聯邦機構的評審。哈佛大學的RCR課程由線下面授課程和在線機構協同培訓項目（Collaborative Institutional Training Initiative，簡稱CITI）課程組成。

RCR線下面授課程共八個學時，每年一月和八月在劍橋校區面向所有哈佛成員開課。課程以討論和案例研究的方式圍繞學術不端、負責任的作者和出版、導師—學生關系、利益沖突、同行評審、數據獲取和管理、數據和生物樣本的所有權與合作八個主題展開，要求學員出席所有課程、參與課堂討論和提交課程作業，完成課程后，將獲發證書。

CITI成立于2000年，是研究倫理、合規和職業發展教育在線課程的領先提供商。CITI的RCR課程包括基礎課程和進修課程，能夠為所有研究者提供高質量的研究規范培訓，是面授課程的有益補充。除了RCR課程， 哈佛大學還訂購了CITI的動物保護和使用、科研倫理與合規培訓等課程，以滿足不同領域的教師和學生的需求。

盡管RCR課程并非必修課，但學生若要申請聯邦機構的研究經費或獎學金，則必須出具RCR課程培訓的證書，這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對后備科研人員的學術誠信監管。對教師和科研人員而言，定期參與學術誠信教育更是其申請科研基金的必備條件，是貫穿其職業生涯的教育課題。

啟示與建議

1.健全的規章制度是學術誠信體系建設的基礎。學術誠信規章制度是高校規范師生學術行為、管理學術誠信事務的依據。目前，我國高校在學術誠信管理規范方面仍需要持續改進、不斷加強，這才有利于學術誠信規章制度的實施和學術誠信文化的構建。因此，我國高校應從學術誠信行為規范、學術不端處理的程序等方面完善相關的學術誠信規章制度，提高師生對學術誠信行為的認識，維護學術誠信規章的權威。

2.完備的課程體系是學術誠信體系建設的有力支撐。學術誠信教育是培養師生學術誠信意識、有效遏制學術不端的重要舉措。高校應構建以學術誠信課程為主，以多樣的學術活動為輔，師生積極參與的學術誠信課程體系。我國高校相關部門應針對不同階段的學生開設學術誠信課程，如為本科生開設寫作必修課，為研究生開設線上、線下學術誠信課程，讓學生深入、系統地了解學術規范。另外，我國高校也可借鑒哈佛大學的學術資源中心模式，通過為學生提供學術資源、定期組織學術活動等方式，在實踐中培養學生的學術誠信意識。

3.職責明確的監管機構是學術誠信體系建設的執行保障。職責明確的監管機構是落實學術誠信規章制度、推進學術誠信體系建設的關鍵環節。哈佛大學設置了校、院兩級學術誠信監管機構以及學生自治學術誠信機構，有效調動、協調各方力量，保障了相關規章制度的實施。我國高校可結合實際，設立專門的學術誠信監管機構，完善學術不端查處流程，注重查處過程中的分權制衡，推動學術誠信體系建設的系統化和規范化發展。

4.學術成員的共同參與是學術誠信體系發揮實效的根本保障。學術誠信體系建設離不開學校全體人員的共同參與。在我國高校的學術誠信管理中，學生的主體性作用尚未顯現，教師的參與度也有待加強。一方面，高校要注重學生在學術誠信建設中的主體地位，提高學生參與學術誠信建設的積極性;另一方面，教師不僅要身體力行地踐行學術規范，而且還需要注重將學術誠信規范納入課堂，通過良好的師生互動，培養學生的學術誠信意識。此外，學術誠信體系的建設和落實，也需要行政人員為學術誠信規章制度的實施、學術活動的開展“保駕護航”。

注釋：

① 哈佛學院為哈佛大學的本科生院，隸屬文理學院.

參考文獻：

[1]Harvard University Faculty of Arts and Sciences Interim Policy and Procedures for Responding to Allegations of Research Misconduct [EB/OL]. （2019-09-06） [ 2019-11-12]. https：//research.fas.harvard.edu/files/research/files/interim_fas_research_misconduct_policy_rev_070120.pdf .

[2][3]MCCABED L， TREVINOL K，BUTTERFIELDK D. Honor Codes and Other Contextual Influences on Academic Integrity： A Replication and Extension to Modified Honor Code Settings[J]. Research in Higher Education， 2002， 43（3）：357-378.

[4]Maccabe D L， Pavela G. Some Good News about Academic Integrity[J].Change，2000（32）：32-38.? .

[5]Harvard College Honor Council Annual Report [EB/OL].（2019-12-04） [2020-06-07]. https：//honorcouncil.fas.harvard.edu/files/honorcouncil/files/_annual_report_18-19_final_12.4.19.pdf.

（作者單位：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教育學院）

[責任編輯：卜 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