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敦煌

潘惠中

我向往渭城的朝雨打濕衣襟，我向往塞外的羌笛悠悠響起，可我來到此地的時間是如此的陰差陽錯，不是雨季，也非黃昏，便不能聽見催人歸家的胡琴。

《漢書》有云：“敦，大也;煌，盛也。”我遇見敦煌，在這個炎炎烈日的夏季。

這次旅程本已做好了失望的準備，畢竟在網絡上看多了“莫高窟一定會讓人失望”，“游敦煌看了滿眼沙”的段子，心生抵觸也在所難免，可我還是對“春風不度玉門關”抱有一絲希翼，可能是想圓一個童年關于九色鹿的夢吧！

疾行一夜才剛剛趕上古鎮的日出。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成了黎明的幕布，那霞光蔓延升起的地方便是敦煌。帶著朝圣般的虔誠，我目睹了朝霞驅散黑暗的過程，那不是日出，那是破曉。

車開過起伏的沙丘，朔風把巖石揉得細膩，陽光在朔風里為其刻上松散的暗斑，任何水的形式似乎都在這熾熱里狼狽得無處可尋，熱浪裹挾著干燥的空氣，光線被扭曲于沙海，天空中沒有飛鳥，應是害怕被淹沒于黃沙掀起的浪里。

我就這樣站在了莫高窟前，是風沙雕鏤了它的滄桑，在這歲月里我踏著九天舞女的鼓點尋覓，尋覓過去與未來的交點。

應慶幸曾經的敦煌天高地遠，才能在那四次滅佛中幸存，佛祖垂眸，慈悲帶笑，他成了亂世的避難所，盛世中寄托信仰的地方，我跟在一眾佛家弟子身后送上自己的虔誠，縱不信佛，也難逃那威儀給我的震撼，在此，神明與我并不沖突。

我悄然離開，不驚擾這朝拜，信徒臨摹佛祖的慈悲，世俗在此融入縹緲的神佛世界，他們口中念念有詞，并不是為了挽留那瞬逝的明悟，而是為了將此刻的寧靜鐫刻入骨。

我并沒有再去探尋神秘的藏經洞，走出莫高窟。再回首，時空似乎有了掠影，駝鈴悠遠，商賈繁忙。在敦煌的街頭，不難發現現代與古典最美的沖突與融合，曾經久盛而衰，被馬蹄踏破的歲月在歷經重重磨難后被重新洗禮、塑造。

當黑夜重新籠罩，我聽到了傳說中屬于西北的呼嘯。巨浪終究在夜晚無力作惡，赤腳走上鳴沙山，還帶著白日殘留的溫柔;殘月模糊了半邊天，為無垠的海鍍上了一層迷離的霧，此時的敦煌美得誠惶誠恐，星月也終于有了自慚形穢的時刻。

我還是去體驗了滑沙的刺激，木板將沙丘削出棱角，短短十幾秒的墜落，跨越了時空的距離，連我這個外來客，也披上了柔和的銀色，在風沙里馳騁。我終于與這座繁華、破碎又涅槃的城市有了聯系。

我想溺于沙海，一人一騎揚起大漠的孤煙，靈魂浸于天真碎成的夜里。“高樓當此夜”，我終于認識了敦煌，遇見了敦煌，一彎殘月，半城煙雨，敦煌溫柔著八方來客，來客沉醉于厚重敦煌。

（指導教師? 徐偌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