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桀,張琴悅
(1.云南大學 工商管理與旅游管理學院,云南 昆明650091;2.中國旅游研究院 邊境旅游研究基地,云南 昆明650091)
“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標志著我國對外合作邁入新時代。在“一帶一路”倡議的影響下,我國與周邊鄰國的區域經濟聯系不斷深化,對外開放步伐也在逐漸加快。邊境旅游作為發展口岸經濟、強化次區域合作、促進民間文化交流的重要手段,已經成為“一帶一路”倡議重點關注的內容之一。
我國擁有9個邊境省區、45個邊境地級行政區、136個邊境縣和79個邊境口岸,大部分的邊境縣都是“老少邊窮地區”,也是少數民族的跨境聚居地。這些邊境地區的發展存在著共同特征——基礎設施落后、生產效率低下、經濟基礎薄弱、資本進入困難、沿邊地區與內陸地區發展脫節。隨著全球化進程和我國沿邊開放政策的推進,邊境地區獲得了新的發展機遇。沿邊經濟帶與內陸核心區的協同發展關系不斷得到深化,一些邊境口岸城市的旅游經濟發展迅速,從曾經的“邊緣”地帶逐漸向“核心”地帶演化。如,云南瑞麗、新疆霍爾果斯、內蒙古滿洲里等口岸已發展成為著名的邊境旅游城市,成為沿邊經濟帶上的“明珠”。
在對邊境地區相關問題的研究中,以經濟地理、社會學、旅游學為主要學科背景的研究者從不同層面展開了討論。研究者關注的第一個焦點是地區空間關系及空間格局演變問題:經濟地理研究者較為關注邊境地區的經濟空間差異[1,2]、競爭與合作格局[3,4]、邊界空間演變[5,6]等方面;社會學研究者對國家間、地區間和民族間的非均衡狀態[7-9]則更為關注;而邊境地區旅游強度差異[10]、邊境旅游資源差異[11]、旅游發 展 水 平 差 異[12,13]、邊 境 旅 游 空 間 系 統類型[14]等成為旅游學者關注的重點。研究者關注的第二個焦點是邊境旅游經濟影響和發展模式問題,主要研究視角包括:經濟地理研究者從地緣經濟[15-17]、邊界效應[18-20]等對邊境地區經濟發展的獨特性及邊境經濟發展相關要素的影響關系的研究方面,社 會 政 治 學 研 究 者 從 邊 境 安 全[21,22]、地 緣 政治[23,24]等 角度 出 發 對 邊 境 治 理[25,26]、邊 境 社 區[27,28]展開研究,旅游研究者則從邊境旅游者動機[29]、邊境旅游吸引物[30,31]和邊境旅游活動[32,33]等方面出發探討邊境旅游的影響因素、類型和模式。綜合前人研究成果可以發現,研究者對邊境地區非均衡發展問題的探討不足,對邊境旅游發展空間分異特征及影響因素的研究關注較少。
本文以“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前后(2009—2018年)為研究時段,將我國9個陸路邊境省區的45個邊境地級行政區作為研究樣本,對邊境旅游經濟的空間演化及其影響因素展開研究。按照時空演化與地區差異—空間關聯與時空躍遷—影響因素分析的思路進行研究設計。首先,以邊境旅游經濟綜合發展水平為基礎測算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發展的總體趨勢與地區分異。其次,加入空間權重矩陣,對45個邊境地級行政區邊境旅游經濟的空間分布及躍遷進行研究。在此基礎上,構建邊境地區鄰國經濟驅動要素、本地經濟驅動要素的指標體系,運用空間計量模型,分析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空間分異的驅動因素及不同地區的驅動差異,以揭示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空間分異及演化特征,厘清造成分異的主要原因,為不同地區的邊境旅游發展明確方向。
按照空間格局、地域特征和政策導向,我國邊境地區沿邊經濟帶呈現出3條帶狀分布:東北沿邊經濟帶、西北沿邊經濟帶和西南沿邊經濟帶(表1)。在空間分布上,呈東北、西北、西南三極格局,逐步形成面向“一帶一路”倡議建設的三大主體功能區。三大主體功能區向外輻射,形成五大地緣經濟區域,即中東歐、中亞和蒙古、西亞北非、東南亞、南亞。東南亞地緣經濟區域位于“海上絲綢之路”和“陸上絲綢之路”的交叉地帶,是我國走向南亞和歐洲的關鍵節點;南亞是開展“一帶一路”倡議合作的重要區域,同時位于“一帶一路”倡議合作的最前沿;西亞北非位于“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同時也是開展海上能源貿易的重要中心;中東歐是陸上絲綢之路的終點,也是“一帶一路”倡議重要的貿易中心和物質集散地;中亞和蒙古是我國通過陸路連通歐洲的必經之地,是陸上絲綢之路的商業咽喉,也是我國從陸地連通歐洲的關鍵區域。雖然《愿景與行動》清晰展現了我國面向“一帶一路”倡議建設的開放態勢,但邊境線作為我國與相鄰國家主權和領土的分割線,像一堵巨大的屏障,對旅游經濟的區域一體化與“一帶一路”倡議建設產生了重要影響。

表1 中國三條邊境旅游經濟帶
首先,“一帶一路”倡議建設促進了邊境旅游經濟發展。將我國9個陸路邊境省區的45個邊境地級行政區作為研究樣本,由45個邊境地級行政區的旅游經濟收入和旅游人次表示邊境地區的旅游經濟發展綜合水平,分析邊境旅游經濟綜合發展水平的趨勢(圖1)。從圖1可見,“一帶一路”倡議建設促進了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我國邊境旅游經濟增長十分迅速,2009—2018年全國邊境旅游收入增長了791.98%,邊境旅游人次增長了420.87%。2013年以來,“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與實施,為邊境旅游經濟的發展創造了穩定良好的國際環境。2015年,《關于支持沿邊重點地區開發開放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見》提出之后,邊境地區不斷出臺支持邊境口岸發展的優惠政策,隨著“跨境旅游合作區”和“邊境旅游試驗區”建設,邊境地區對外開放水平全面提升,邊境旅游經濟增長速度加快。

圖1 2009—2018年中國邊境旅游經濟發展趨勢
其次,邊境旅游經濟空間分異趨勢明顯。將我國邊境地級行政區所形成的沿邊經濟帶作為獨立單元測算,按照最高水平、較高水平、中等水平、較低水平、最低水平5個等級進行劃分(表2)。

表2 我國邊境旅游發展地區差異
從表2可見:①自“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我國東北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放緩。東北邊境的邊境旅游開發較早,有著良好的基礎,呼倫貝爾市滿洲里是我國最大的陸運口岸城市,國家重點開發開放試驗區和邊境旅游試驗區的設立為其持續發展加力;丹東市是我國面向朝鮮貿易量最大的口岸和商品集散地,也是我國游客赴朝旅游的旅游集散地和最佳通道。2009—2018年,東北邊境始終我國是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水平最高的地區,但“一帶一路”倡議的建設明顯影響了東北邊境的空間格局。從最高水平段的數量來看,東北邊境的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水平在2009年全國領先,但2018年已被西北邊境和西南邊境趕超,增長速度放緩。②“絲綢之路經濟帶”助推西北邊境旅游經濟崛起。我國西北邊境共與11個國家接壤,受限制于地理環境因素,廣袤的西北地區普遍人口較少、經濟水平較低,許多地區的邊境旅游經濟長期得不到發展。但西北邊境的一些城市受益于古絲綢之路的歷史聯系和發展基礎,緊緊抓住“一帶一路”倡議建設帶來的機遇,部分口岸城市迅速發展。如新疆霍爾果斯口岸成立了全球第一個跨境經濟貿易區和投資合作中心,充分發揮了新疆對中亞3國的區位優勢。2009—2018年,西北邊境的邊境旅游經濟發展迅速升級,最高水平段的數量有所增加,新疆伊犁發展極為迅速。③“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促進了西南邊境旅游經濟迅速發展。2009—2018年,西南地區邊界旅游經濟整體發展水平提升。雖然西藏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水平較低,但廣西和云南處于高水平階段的城市由3個增加到6個,成為最高水平段中占比最大的地區。“一帶一路”建設加深了大湄公河次區域國家之間的合作,云南、廣西兩省區發揮重要的通道作用和地緣聯絡角色,我國到緬甸的昆明曼谷大通道的開通,中泰、中老鐵路等高鐵網的建設,大大縮短了我國與東南亞國家和地區的交流距離,泛亞鐵路網建設的初步成果更加活躍了西南邊境旅游經濟。
考慮到邊境旅游旅游經濟行為本身帶來的空間相關性,本文進一步加入空間權重矩陣,分析邊境旅游經濟發展的全局空間自相關性和局部空間自相關性,以探究邊境旅游經濟空間分布的依賴性和非均衡性。為簡化圖示,將邊境地級行政區名稱用字母代替為:FCG(防城港)、CZ(崇左)、BISE(百色)、WS(文山)、HOH(紅河)、XXBN(西雙版納)、PE(普洱)、LC(臨滄)、DH(德宏)、BOSN(保山)、NJ(怒江)、LZ(林芝)、SN(山南)、RKZ(日喀則)、AL(阿里)、HT(和田)、KS(喀什)、KZ(克州)、AKS(阿克蘇)、YL(伊犁)、BZ(博州)、TC(塔城)、ALT(阿勒泰)、CJ(昌吉)、HM(哈密)、JQ(酒泉)、ALSM(阿拉善盟)、BYZE(巴彥淖爾)、BT(包頭)、WLCB(烏蘭察布)、XLGL(錫林郭勒)、XAM(興安盟)、HLBE(呼倫貝爾)、DXAL(大興安嶺)、HEH(黑河)、YC(伊春)、HG(鶴崗)、JMS(佳木斯)、SYS(雙鴨山)、JX(雞西)、MDJ(牡丹江)、YB(延邊)、BISN(白山)、TH(通化)、DD(丹東)。2009年、2018年的全局自相關Moran′s I指數的計算結果分別為0.104083、0.298692,均在0.0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表示我國邊境地區邊境旅游經濟的發展存在著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即高水平與高水平、低水平與低水平在地理上相鄰。如圖2所示,第一、二、三、四象限分別表示邊境旅游經濟高—高集聚、低—高集聚、低—低集聚、高—低集聚,箭頭的方向則表示2009—2018年的遷移走向。
空間分布特征方面:根據圖2中各散點的分布情況,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的局部空間自相關性分布變化較小。總體而言,位處第一、三象限的散點比第二、四象限多,即我國邊境旅游經濟受到區域鄰近性的影響,更多地表現為高—高集聚和低—低集聚。具體而言,高—高集聚地區以東北邊境和西南邊境為主,低—低集聚區則以西北邊境為主。在低—高集聚、高—低集聚中可以發現,發展帶動整體區域發展的邊境地區,如保山、呼倫貝爾、錫林郭勒、包頭、伊犁、酒泉,以及滯后于區域整體發展的邊境地區,如興安盟、大興安嶺、白山市,說明我國邊境旅游經濟存在明顯的兩極分化現象,有著顯著的空間分布依賴性和非均衡性。

圖2 2009—2018年中國邊境旅游空間躍遷LISA圖
空間躍遷走向方面:根據圖2各散點的空間躍遷過程,第二象限的散點有明顯的大幅度的躍遷,但第三象限的散點時空演化和遷移并不明顯,具體表現為西南和西北邊境的散點出現了低—高、低—低向高—高、高—低遷移的趨勢。西南邊境的高水平集聚明顯增加,廣西的百色、崇左、防城港,云南的德宏、普洱、紅河、西雙版納等地長期保持高—高集聚。近年來,隨著西南邊境的對外交流平臺與合作機制不斷擴大,使旅游發展逐漸成為熱點,旅游經濟效應顯著,如我國—南亞博覽會、中國—東盟博覽會、南亞、東南亞國家商品展等的展開,促進了中國與周邊國家的經濟往來交流,推動了西南邊境高水平集聚。西北邊境的酒泉、昌吉、伊犁向高—低集聚發展,說明西北邊境部分地區開始關重視境旅游市場,如我國最長的高速公路連云港—霍爾果斯高速公路促進了內連外通,帶動了地區旅游經濟。同時,霍爾果斯邊境合作中心的設立進一步加強了邊境地區的邊界經濟滲透性,西北邊境部分地區的旅游經濟被帶動起來。但值得注意的是,旅游經濟的帶動是極為有限的,雖然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空間存在整體的調整,部分地區的優勢逐漸凸顯,但是總體非均衡狀態依然突出。
指標體系:根據已有的文獻[34-38],本文按照鄰國經濟驅動要素、本地經濟驅動要素和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水平構建指標體系。選擇鄰國經濟水平、鄰國政治穩定、對外通道數量、對外貿易溝通4個指標來表現鄰國經濟驅動要素,選擇地區經濟水平、地區政策優惠、對內通達程度、旅游資源優勢來表現本地經濟驅動要素。
數據來源:選取2009—2018年“一帶一路”倡議前后10年的我國45個邊境地級行政區及14個鄰國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基礎。我國45個邊境地級行政區的邊境旅游人次及收入、進出口貿易額、人均GDP等數據來源于各地區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口岸數量來源于《中國口岸年鑒》,對內通達程度采用邊境口岸距離最近機場、鐵路、公路的距離綜合測算獲得,地區優惠政策由各地區的各類開發區數量綜合計算獲得,旅游資源優勢由各地區的A級景區綜計算獲得,14個鄰國的世界治理指數、人均GDP均來自世界銀行數據庫。
熵值權重:本文在對數據進行min—max功效函數與非負化處理的基礎之上,運用熵值法確定鄰國經濟、本地經濟和邊境旅游經濟的綜合權重。計算公式為:

本文根據熵值法計算的指標權重(表3)和標準化數值,計算出第i個地區的鄰國經濟要素、本地經濟要素和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水平。可以發現,鄰國經濟要素中指標權重最大的是對外通道數量、對外貿易溝通和鄰國經濟水平,最后是鄰國政治穩定;本地經濟要素中指標權重最大的是地區政策優惠,其次是地區經濟水平和旅游資源優勢,最后是對內通達程度。

表3 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指標及權重
模型設計:為了進一步討論我國邊境旅游經濟驅動的影響因素,本文構建公式(8)來體現鄰國經濟驅動要素與本地經濟驅動要素對邊境旅游經濟的影響關系。其中,BTit表示邊境地區旅游經濟綜合水平;Iit表示本地經濟驅動要素綜合評價;Oit表示鄰國經濟驅動要素綜合評價;εit為其他干擾項。

經過Hausman檢驗(Prob>chi2=0.0000),選擇固定效應(FE)模型進行估計。考慮到我國邊境地區的旅游經濟發展存在著一定的空間相關性,因此進一步進行LM檢驗結果。結果表示,空間自相關模型(SAR)和空間誤差模型(SEM)的檢驗結果都較好,表明我國邊境旅游經濟水平確實存在空間相關性,且需要進一步驗證空間杜賓模型(SDM)的合理性(表4)。

表4 LM 檢驗表
綜合考慮LR檢驗和Wald檢驗結果(表5),本文最終選擇雙重固定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SDM),即需要同時考慮邊境旅游經濟、本地經濟驅動、鄰國經濟驅動的空間效應,將公式(8)加入空間權重矩陣wij:


表5 LR檢驗和Wald 檢驗表
影響因素估計結果見表6。在不考慮變量間的空間關系時(模型一),鄰國經濟驅動要素與本地經濟驅動要素對邊境旅游經濟的影響都比較顯著,且本地經濟驅動要素是邊境旅游經濟發展的主要影響因素。在考慮空間關系后(模型二),發現本地經濟驅動要素存在負向的空間溢出效應,即本地邊境旅游經濟發展的內部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剝奪了相鄰地區的內部經濟發展資源;鄰國經濟驅動要素、邊境旅游經濟發展存在著正向的空間溢出效應,即本地區的旅游經濟發展的對外互動和綜合邊境旅游發展都對相鄰地區有著示范指引作用。對于這一研究結果,可以解釋為本地經濟驅動要素的作用范圍局限于本地區的邊境旅游經濟發展,而鄰國經濟驅動要素的影響范圍更能覆蓋到周邊地區,說明邊境地區的對外互動的影響更具有擴散性。

表6 邊境旅游經濟影響因素
綜合來看,我國邊境地區旅游經濟的發展受到本地經濟和鄰國經濟的共同驅動,是在相對穩定的國際環境與國家政策的推動下起步和發展的。邊境地區的對外開放與邊境旅游的初步探索始于改革開放之后,我國與周邊國家逐步確立了外交關系,依托相對穩定的國際環境與鄰國發展,一些邊境地區開始開展小額貿易和集市貿易。在《邊境小額貿易暫行管理辦法》及一系列開展邊境自費旅游的指導文件和暫行管理辦法出臺后,邊境地區對外合作逐步規范起來,實現了旅游經濟的初步發展。隨著邊境經濟合作區、保稅區、邊境試驗區等的建設及邊境優惠政策的傾斜,邊境地區抓住發展機遇,不斷開發邊境旅游資源、規范邊境旅游市場、培育特色產業、深化邊境合作,推動了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的持續發展。進一步分析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的驅動因素,具體如下:
第一,本地經濟的作用占主導地位。從本地經濟驅動要素指標構成來看,地區政策發揮著關鍵性的作用,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的發展則受政策主導較為明顯。邊境地區長久以來處于邊緣地帶,本地經濟的發展則受限制于國家對領土和口岸的管理。邊境地區發展初期,國家政策制定的主要目標是國家安全、邊境物質供給,在發展過程中,國家政策制定并逐步開始重視邊境城鎮的發展,如建設各類試驗區和國際化的旅游集散中心等。本地經濟不斷提升區域綜合發展能力,從單純依靠地理區位條件和制度優勢到綜合發揮區域旅游資源優勢和特色產業優勢,反映出我國邊境旅游經濟是以本地經濟為主導的發展模式。
第二,鄰國經濟的作用受到制約。從鄰國經濟驅動要素指標構成來看,對外通道和對外貿易發揮重要作用,而鄰國的經濟和政治影響程度較小。這種情況可以反映我國邊境管理成效,當鄰國局勢不穩定時,通過邊境地區的有效控制能減少鄰國帶來的風險。但同時也反映了我國與鄰國的邊境旅游合作深度不足,當前我國邊境旅游仍以國內客源為主,許多邊境地區的游客保持著臨境不出境的狀態,鄰國客源市場的邊境旅游需求依然較小。由于對外合作帶來的人口、資金、貨物等資源流動可為邊境旅游經濟提供可持續的流量,因此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的持續發展需要進一步利用好對外合作平臺,充分發揮平臺優勢。
由于我國邊境地區產業發展基礎和對外合作狀態存在較大差異,因此邊境地區旅游經濟發展存在類型不同、程度不均的情況(表7)。根據東北、西北和西南3條沿邊經濟帶的旅游經濟發展驅動差異,表現出以下特征:
首先,鄰國經濟驅動要素對東北邊境的影響小于本地經濟驅動要素的影響。東北邊境沿邊經濟帶的發展是以本地經濟為主體,外部資源與鄰國經濟對邊境旅游經濟的作用較小,這一結論與李圣華、趙可金等學者的研究結果一致。他們認為,受俄羅斯經濟發展緩慢、朝鮮邊境封閉的影響,東北邊境的外部資源不能有效促進地區發展,同時東北邊境內部發展也存在后勁不足的問題。此外,根據空間效應結果,東北邊境地區的本地經濟驅動要素對周邊地區存在顯著的負向溢出效應,即東北邊境地區本地經濟驅動要素的發展存在著吸收周邊地區資源的現象,東北沿邊經濟帶的內部競爭激烈。
其次,鄰國經濟驅動要素對西北沿邊經濟帶沒有顯著影響。受限制于西北邊境的地形條件和鄰國狀態,對旅游發展提供的動力十分有限,而由內部資源主導邊境地區的旅游經濟發展。根據空間效應結果,西北邊境地區的對外經濟聯系程度存在顯著的正向溢出效應,即西北邊境地區對外聯系的效益范圍更能覆蓋到周邊地區,說明西北邊境地區的對外效益影響范圍更廣,西北沿邊經濟帶內的區域流通性較強,西北地區發揮的通道作用顯著。
第三,鄰國經濟驅動要素和本地經濟驅動要素對西南沿邊經濟帶有著顯著影響。在考慮空間相關性后,西南沿邊經濟帶的邊境旅游經濟發展存在顯著的正向的溢出效應,推動西南沿邊經濟帶的整體發展。西南沿邊經濟帶的邊境旅游經濟發展得益于對本地旅游經濟資源的挖掘和對鄰國旅游經濟資源的利用,也反映了西南邊境近幾年較為穩定的國際關系和長期對外合作基礎。西南邊境地區積極利用民間交流合作基礎、跨區域合作通道及合作平臺,結合邊境片區的旅游資源,充分發揮本地旅游和對外旅游交流的功能,提升地區旅游經濟的綜合水平。當前,西南沿邊經濟帶的邊境旅游經濟發展呈現出多熱點、高水平集聚的狀態,應積極利用好當前發展態勢,協調兼顧挖掘內部資源,擴大對外優勢,促進邊境旅游經濟的持續與健康發展。

表7 我國三條沿邊經濟帶分異測算
本文通過構建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水平及驅動要素指標體系,運用空間計量經濟模型對“一帶一路”建設前后時期我國45個邊境地級行政區的邊境旅游經濟空間格局演化及影響因素進行了分析,得出以下主要結論:①我國沿國家邊界形成的沿邊經濟帶是邊境旅游經濟發展的載體,并形成東北邊境、西北邊境和西南邊境三大旅游片區。其中,東北邊境以遼寧丹東、內蒙古滿洲里、吉林延邊等地為核心,西北邊境以甘肅酒泉、新疆伊犁等地為核心,西南邊境以云南德宏、西雙版納和廣西百色、崇左為核心。口岸城市是邊境旅游依托的核心,并對沿邊經濟發展產生重要作用。②“一帶一路”建設下,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空間格局發生顯著變化。邊境旅游經濟空間分異測算結果表明,我國的邊境旅游經濟空間在“一帶一路”建設前后產生了兩個趨勢的演化:一是“一帶一路”建設后東北邊境旅游經濟放緩;二是西北地區、西南地區獲得了較大發展。其中,西北邊境旅游經濟崛起得益于“新絲綢之路經濟帶”,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促進了西南邊境旅游經濟發展迅速。③“一帶一路”建設背景下,我國邊境旅游經濟空間關系發生了變化,主要表現為:從整體而言,我國邊境地區旅游經濟存在明顯的兩極分化現象,整體表現為高水平集聚或低水平集聚,有著顯著的空間分布依賴性和非均衡性。如,西北沿邊經濟帶的和田、喀什、克州、阿克蘇和西南沿邊經濟帶的西藏邊境、云南怒江地區長期得不到發展,形成低水平集聚。從發展來看,東北邊境旅游經濟發展區域差距進一步拉大,發展優勢地區尚未充分發揮對整體地區的帶動作用。而隨著西南、西北邊境部分城市的發展,低水平集聚的現象有所改變,且西南邊境的高水平集聚明顯增加,主要原因是基礎設施改善、對外合作平臺與合作機制擴大。④我國3條沿邊經濟帶邊境旅游經濟空間分異影響因素各異。具體表現為:第一,本地經濟的作用占主導地位,對本地經濟的巨大投入,拉動了西北沿邊經濟帶的發展。如,新疆的伊犁邊境旅游經濟發展得益于口岸經濟的建設,以及我國與哈薩克斯坦建立的跨境旅游合作區。第二,受鄰國經濟發展水平的制約,邊境旅游經濟發展受到影響。最為典型的是東北地區,由于相鄰的朝鮮、俄羅斯經濟發展遲滯,鄰國經濟對東北邊境旅游經濟發展的拉動力不足。第三,鄰國經濟與本地經濟雙重作用推動西南邊境旅游經濟發展。如,越南經濟的迅速崛起,“一帶一路”建設背景下我國通往老撾、緬甸的交通基礎設施大大改善,這些因素為西南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提供了重要支撐。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我國邊境旅游發展政策的制定要避免采取“一刀切”的方式,不同地區須制定針對性的政策。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政策要充分考慮鄰國經濟特點、本地經濟基礎的差異化特征,從而制定差異化發展策略。
首先,東北邊境應以本地經濟發展為核心。東北邊境旅游經濟發展有著深厚基礎,早在1985年,中朝的互訪活動打破了我國陸路邊境的封閉狀態,形成了邊境旅游的雛形。但是,由于鄰國經濟發展的制約,東北地區邊境旅游出現了衰退趨勢。以“大圖們倡議”(GTI,1995)、中蒙俄經濟走廊(2016)、中蒙跨境旅游合作區(2017)等合作協議和政策為代表的東北亞區域一體化發展模式,不僅沒有給東北地區帶來較大改觀,反而使東北邊境失去了發展邊境旅游經濟的重心。因此,東北邊境應發揮自身邊境旅游資源優勢,提升內部增長動力,致力于改善本地邊境旅游吸引物不足、旅游產品同質化、旅游基礎設施滯后、邊境旅游市場管理不足等問題,以邊境口岸輻射邊境城市、邊境旅游帶動區域旅游的方式為東北邊境旅游經濟的發展提供可持續動力。
其次,西北邊境應該以通道建設為核心。由于古絲綢之路穿越我國西北邊境,因此西北邊境對外往來起步也相對較早。然而,鄰國經濟發展水平低、地域廣闊人煙稀少、地區安全等因素制約了西北邊境旅游經濟的發展空間。中哈邊境的“霍爾果斯跨境旅游合作區”創新了發展模式,但口岸貿易占據主導地位,在旅游發展方面反而沒有較大突破。邊境旅游作為一種邊境地區的社會活動,具有流動性與聚集性并存的特征,長距離的旅游流為邊境地區帶來了要素流動,是實現對外友好交流、互惠互利、改善國際關系的主要手段。2014年,中國、吉爾吉斯斯坦、哈薩克斯坦3國聯合成功申報“絲綢之路:起始段和天山廊道的路網”為世界遺產,為西北邊境如何發揮好外部經濟效益帶來了新思路。因此,西北地區的邊境旅游政策應以通道建設為核心,為打造名副其實的“新絲綢之路經濟帶”賦能。
最后,西南邊境應該以“跨境旅游合作區”為核心。西南邊境具有本地經濟和鄰國經濟綜合發展的優勢基礎,須進一步推進區域性的旅游經濟合作。邊境旅游相對于傳統邊境貿易等而言,其運作機制和合作網絡更為復雜,涉及到基礎設施、資金流、物流、旅游流的綜合配置,更將邊境地區視為目的地而非通道。因此,西南地區應該圍繞“跨境旅游合作區”建設,在空間范圍、合作方式、旅游形態等方面進行大膽創新和嘗試。在政策制定上以解決當前流通不暢、發展不均的現狀為目標,借鑒國際經驗如跨境游道、國際和平公園等模式,積極探索適合我國的邊境旅游經濟合作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