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缺席者（組詩）

秋天的缺席者

一粒一粒堆積成山的稻谷

我一見就滿心歡喜

一包一包金黃的苞谷，掛滿院子

我一見就心生愛戀

而我羞于談論農事

這些年，久坐于室

我是秋天的缺席者

我已。皮肉細嫩，老繭褪去

使用鋤頭和鐮刀

這一祖傳的技藝

只能在白紙上，畫餅充饑

喜歡

喜歡深秋，故在九月出生

喜歡花朵，故乳名叫小九芳

喜歡彝族，故在楚雄出生

喜歡山，故在高峰山下出生

喜歡水，故在石者河畔出生

喜歡村莊，故在老李灣村出生

喜歡查姆湖，故在那里

娶妻生子，白發蒼蒼

瀾滄江

一個人坐在江邊

面對滾滾東流的江水

匆忙的江水

你還有什么放不下

只想目空一切

跳入江水，讓江水把愁怨

和這世間的仇恨

一并帶走

向江中扔了一個石塊

江水替我

把塵世的噩夢帶走

原來，我還沒有死的勇氣

還牽掛著人間

山中聽鳥

我大清早進山

不是看日出

漫山遍野的野花

青蔥樹木上的苔蘚

草間的露珠或溪流

只為聽幾聲，鳥鳴

在有暗槍的林子

你，依然保留著真音

在人間，發于心的

鳥鳴。已經難能可貴

清水河

對水質過分要求的魚

往往會滅種

清水河中這種小花鰍

是我一生的獨愛

不喜濁水

在滾滾洪流中

保持自己潔凈的靈魂

用生命，誓死捍衛靈魂

雖然已消失于很多河流

那些魚餌和魚鉤眾多的河流

但消失，不代表靈魂死亡

而恰好是，最后的靈魂救贖

我愿做一尾魚，確切地說

是一尾小花鰍。一生游弋于

清澈無倫的人間清水河

靈魂片

我愿是僰人。胸腔內

無法盛放仇怨嗔癡

我要做一個內心干凈的人

從生到死，澄澈如水

族長從我臉上取下的靈魂片

安放于懸崖間的魂

每年荷盛之時

族人都用一瓣一瓣的花朵

凈骨凈魂

清洗靈魂的根譜

每一根白骨，每一片靈魂片

都凈如白紙，預示我

靈魂的白，在人間的清白

螻蟻辭

大海看不見自身的遼闊

月亮看不盡自己的白生生

鏡子看不清自己的容顏

正如我是豹頂山中，一只小螻蟻

看不見自己的卑微和渺弱

拿捏不準自己的輕重

尤其是缺短

縫隙

螃蟹喜歡躲在石縫里

躲避來自大海的波浪和危險

帽貝身體扁平，緊緊吸附于

背浪的石壁上

仙人掌的生命力頑強

可在石縫里成長

而我，在人世的縫隙里

一介凡夫想開花

在曼聽路

一棵棕櫚樹，被其他樹

纏繞，比如石韋

或長滿了寄生草

和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另一棵棕櫚樹上，一只緬甸的鳥

停在了樹上，拉過的鳥屎

長出了火龍果

這里是熱帶雨林，在野象谷

21年前熱死的種子，會復活

每一株植物，都有姻緣

作者簡介：超玉李，本名李玉超，1984年生，彝族，姚安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楚雄書》入選中國作協少數民族重點作品扶持項目，有文字見《民族文學》《作家文摘》《人民日報》《詩刊》《人民文學》等，出版《仙鶴古鎮》《觀物書》《野鶴山河》等，偶獲小獎。

責任編輯：李 夏